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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大帅说完,突然响起了掌声。
等掌声停下,江大帅颇为自得的说:“我一路过来,总算是有人赞成,答允一致反对参加内战。其中江苏都督李纯先生尤其表示热烈之意。”
“好!大帅做的对。”之前那个看不惯杨文君“有伤风化”的学究一样的胖老头接着说道:“最无意识最无情理者莫过于此次之战争,阋墙虽凶,终为昆弟,败不为辱,胜不足荣,一误已甚,岂堪再误?以言外侮,则协商啧有烦言,日人强设民署,德俄媾和,尤为可危;以言内政,则同胞死于兵燹,死于水灾,疠疫流行,僵尸累积,哀哀万民,几无生路;以言财政,则罗掘俱穷,公私交困,借债生活,朝不保夕;以言军实,则数战以来,损失无算,军械借款,徒召亡国。蔽于感情,激于意气,视同胞为雠仇,以国家为孤注,言念及此,可为痛心!民国主体,在于人民。民心向背,所宜审察。置民意于不顾,快少数之私忿,成败得失,不难立辨。”
江大帅也换上痛心疾首的表情,说起文言:“民国初创、百废待兴,江山惟望国会早开,民气早伸,罢兵修好,早定时局。”
杨昌济连连点头:“对对对,当此民国初创、百废待兴之际,怎么还能自相残杀?外敌当前,国人当自强!可什么是自强之道?什么是强国之本?什么是当务之急?教育是强国之本,教育是当务之急!”
迎着江大帅的目光,杨昌济声音大了起来,“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不把教育二字放在首位,何谈国家之发展,何谈民族之未来?开民智,兴教育,提高全体国民的素质,这,才是民族生存之根本,中华强盛之源泉啊!”
孔昭绶校长看了沉默的江大帅一眼,接这杨昌济的话说:“乱以尚武平天下,治以修文化人心。以今时今日论,我亦以为首要大事,当推教育。我中华百年积弱,正因为民智未开,只有大兴教育,才能以新知识、新文化扫除全民族的愚昧落后,教育人人,则人人得治,人人自治,则社会必良,社会改良,则人才必盛,真才既出,则国势必张,以此而推论,当今之中国,有什么事比教育还大?欲救国强种,有什么手段比教育还强?所以,办师范,兴教育,以我之所学,为民智之开启而效绵薄,为中华之振兴而尽一己之力,这,正是强国的最佳途径吗?”
江大帅略一沉吟,点头道:“我记得在普法战争中最终打败法国并俘虏了法国国王的元帅老毛奇说过:‘普鲁士的胜局是在小学教师的讲台上决定的’。我相信高质量的国民教育确实是救亡图存、实现统一和强大的基础。但是国家政治统一的唯一道路,是国民通过‘剑’实行的!”
包括校长孔昭绶,都被江大帅的话深深打动了,静静地看着他、听他说。
“我最佩服的,是古希腊的斯巴达人,人数那么少,却能称霸希腊。为什么?因为他们不仅重视精神之文明,更崇尚野蛮之体魄!反观我今日之中国,身体羸弱者比比皆是,学校里,学生啃本,家长更是一双眼睛只盯着孩子的书本,一国之青年都病怏怏的,这样下去,别人凭什么不把我们当成东亚病夫?自古以来,中国的教育,可谓从来就没把体育放在眼里,颜回、贾谊、王勃、卢照邻,这些古人的才华还不惊人吗?可他们短命啊!于是只给历史留下一页页遗憾。没有健康的身体,你学得再多,学问再大,命都保不住,又有什么用呢?国家的强大、武力的振兴又靠什么来保证?中国的未来,需要我们青年,青年的未来,需要野蛮强健的身体。身体是知识和道德的载体。所以诸位办学,应该实行德、智、体三育并重。欲文明其精神,先野蛮其体魄!”
一片静默中,校长孔昭绶微微一怔,说道:“欲文明其精神,先野蛮其体魄!”突然带头鼓起掌来。
掌声随即响成了一片。
一行人进了大门,说话间来到了教务室。
江大帅微一沉吟,说道:“哎!孔校长,江山能否借贵校学生的作文成绩单一睹啊?”
孔校长忙答道:“那有什么不行?”
接过作文成绩单,江大帅紧张的看了半天,没有看到毛润芝这个名字,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反正平静下去了。
也许这个时代和自己所知道的时间不一样吧?
不过这上面有一串名字也很耀眼。江大帅心里转着念头想要把这些人都收下。
江大帅却转手交给了孔校长,说:“列位先生,今日江山不告而来,已是冒昧打搅,先贤之地既已瞻仰,就不多耽误各位的教务了。”
大家也都站了起来,准备送客。
江大帅却微笑说道:“差点忘了孔校长,江山此来,还有一件公事。此去湘西,江山真心实意地想干一番事业。发展经济,兴办实业,改革政治,废除繁重的田赋制度,减轻农民的负担。我还准备拿出经费去湘西大办教育,选派公费留学生,为湖南的建设培养人才。贵校以湖湘学派之滥觞,上承城南遗风,人才辈出,从这里走出得人才都是引领今世风潮的人物,我希望孔校长给我举荐一些人才去湘西,或者报名公费留学。我今天是诚心求贤来的。选派公费留学生,为国储备人才,建设湘西家园,我将向全省乃至全国招贤,今日就从一师开始。”
……
号称“五岳独秀”的南岳衡山,群峰连绵,气势飞动,雄踞于洞庭湖之南。衡山山脉自南向北由七十二峰组成,最南者名曰回雁峰,所以古人赋诗:“青天七十二芙蓉,回雁南来第一峰。”这回雁峰的名气,早在唐代即为世人所知。天才诗人王勃《滕王阁序》中的名句“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千百年来传诵不衰,使得历史的灰尘不能将它的盛名湮没。就在回雁峰下有一座城池,它因为在衡山之南,便依山命名,叫做衡阳。清代衡州府的府衙设在此,故人们都称它衡州府。衡州府有着两千年的悠久历史,素为湘南第一大镇。湘江从它的身边静静地流过,年年月月给它注以无穷的生命力,又为它不断洗刷去污垢尘痕,使古城得以生机勃勃,与时俱进。
离城南四五里的江面上,有一个长四百余丈、宽三十余丈的小岛,当地百姓叫它东洲。东洲上有一座古老的建筑和一棵参天白果树。
从洲上残存石碑的铁划银钩中,依稀可辨此建筑建于明宣德年间,名叫万圣宫,白果树就种植于建宫的同时。洲上向来只有三五户人家,全是渔民。因为此地安静,明末书院盛行,此地也建起一个书院,取名东洲书院,少年王船山便在此读书,为日后博大精深的船山学说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咸同年间,衡阳出了一个名人,他就是湘军水师统领彭玉麟。光绪十二年,时为兵部尚书的彭玉麟捐赠重金,将东洲书院大为扩展,改名船山书院。
吴佩浮生平最佩服的人就是彭玉麟,最爱学他画梅,对彭的后人爱护有加。
吴佩浮治军严明,加上对湘人也颇为尊重。吴佩浮在衡阳到是颇有威望,衡阳和长沙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早晨,吴佩浮偕同李济臣、张方严,还有爱妻、爱女、侍女等,浩浩荡荡来到这片风景胜地。
一见这名山胜景,吴佩孚高兴得手舞足蹈,连呼:“好景,好景啊!”他指着东洲上自来野生着数千棵桃树林子说:“啊,东洲桃浪便成为衡州府的八景之一。可惜,若是春天来,登高远眺,桃花夭夭,灿若红霞,不但整个小岛成为桃花的世界,连湘江也被桃花映红了。待到暮春时光,桃花凋落,湘水上涨,那一片片落红漂浮在江中,仿佛给冰冷的江浪加了温,变成了暖人的桃花浪。那就有意思了。当年王船山有首《摸鱼儿》,专道东洲桃画浪的迷人之处,甚为文人们所喜爱:‘剪中流,白苹芳草,燕尾江分南浦。盈盈待字春花靥,人面年年如故。留春住,笑浮萍,轻狂旧梦迷残絮,棠桡无数。尽泛月莲舒,留仙裙在,载取春归去。佳丽地,仙院迢遥烟雾,香飞上丹户,醮坛珠斗疏灯映,共作一天花雨。君莫诉,君不见,桃根已失江南渡,风狂雨妒,便万点落英,几湾流水,不是避秦路。’,说的就是这里的胜景。”
李济臣恭维说:“玉帅现在是衡阳王,还愁赏不到暖人的桃花浪吗?”
一句话说得吴佩孚心里沉了下去,他是要做湖南王的,但是段祺瑞却把这个位置给了打仗草包的张敬尧,他能不气。他叹息一声,说:“哎,什么衡阳王?不要妄说!”
张方严说:“怎么是妄说?玉帅立了大功,湘督一职本来非公莫属。是段总理不公,让张敬尧做了督军。他张敬尧算个屁,玉帅就称‘衡阳王’,还怕他?”
“玉帅怎么会怕张‘毒菌’?瞎说!”
“对!怕他干什么!”
“玉帅就是‘衡阳王’!”
大家又是一阵恭维。
吴佩孚心情稍微高兴了一点,说:“好,去书院!”
大家进了船山书院,吴佩孚指着匾额说:“这是彭公的题字。那是光绪十二年,时为兵部尚书的彭公捐赠重金,将东洲书院大为扩展,改名现在的船山书院。扩建后的船山书院,以它曾培养出大儒的名望和幽美绝俗的环境,很快便成为三湘名书院,不仅湘南学子视之为最高学府,甚至湘中、湘西,还有邻省江西、广东一带的莘莘学子也负笈前来。在书院任教的先生均为宿学老儒,主持书院的山长,则更非德高望重的硕才大老不可。内阁学士罗文辉,以及湖南大儒王闿运老先生都曾主持书院教务。自王闿运老先生主持书院教务后,船山书院更是名声大振,长沙的岳麓、城南,邻近书院的高才学子纷纷南下,一时有学在船山之称。”
李济臣叹道:“哎呀玉帅,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真伟大!”
张方严说:“玉帅有经天纬地之才!”
但进了船山书院,到处是残垣断壁,荒草萋萋。进了课堂看到的是斑驳的墙壁,蛛网密布的惨景,吴佩孚顿感兴味索然。
如今开新学,船山书院早就荒废,不负当日盛况。
这时,一个副官急匆匆跑过来:“玉帅请回吧,那个江疯子来拜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