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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汉口地皮大王刘歆生就来拜访江大帅。刘歆生还是当初一副老态龙种的样子。江大帅忙让到书房坐下,一干闲杂人等全都不许入内。
刘歆生这老头今天的精神却是出奇的好,也没什么客套,劈头就问江大帅:“大帅对现在两湖的局势如何看?南北之间会不会再打起来?”
江大帅沉吟一下,看着刘歆生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终于决定说实话:“报纸上说什么南北势均力敌,那都是吹出来的。之前北洋军在吴佩孚的带领下势如破竹啊,很快就打下了衡阳,席卷大半个湖南。不过西南山高路远,北军又没有适应西南作战,再加上两次攻湘之战南军出力的都是湘军,西南军阀在两次攻湘之战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实力乃在,吴佩浮也无法继续打下去,所以很明智的止步衡阳。不是吴佩浮不想继续勇猛精进的打下去,其实也是很无奈。除了军事上的问题,北洋内部也有问题出现了,按说军功卓著的曹锟和吴佩孚应该论功行赏,吴佩浮应该拿下湖南的督军啊,但是段祺瑞居然将督军的位置给了皖系部下张敬尧――有关张敬尧的问题我不多说您老应该也知道。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曹锟即便跟着段祺瑞闹腾主战,在段祺瑞眼里也不过是个外人,自己人流血流汗,好处就给了别人。我昨晚已经点拨了一下曹琨,不过我看曹琨其实精明着呢,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吴佩孚在攻取衡阳后,就按兵不动了,除了自己觉得西南不好打,未尝没有曹琨暗中的指示,毕竟是这么大的军事行动,他一个人还做不了主。毕竟大家都不傻,谁都不想当炮灰。所以,南北很难再打起来。”
刘歆生微笑道:“说得实在,说的好!老朽也经历了两次攻湘之战,眼睁睁的看着北洋大军一波又一波的沿着京汉线南下,送往湖南,然后残兵败将一波又一波的往汉口回流。北洋军,除了一个吴佩浮打在湖南打过胜仗,其实一直在输。如果吴佩浮不愿继续打,那么是要和?”
江大帅听到刘歆生这个问题,很是踌躇了一会。历史,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历史因为他的到来,已经发生了改变,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但是这老人的目光似乎把自己看得通透。这老人沉浮汉口商界几十年,对眼下这个局势,其实远远比自己是要清楚的。与其虚言巧释,不如直舒胸臆。何况两人是合作伙伴关系,银联储现在非常需要这位在中国内陆省份最具影响力的汉口大商的鼎立支持。只要刘歆生点头,内陆中国银行体系基本上就在银联储的辐射范围内了!
“和!我当然是想和。如果想要和,必须反对段祺瑞,但是现在段祺瑞势力越来越稳固,冯国璋下野已经是板上钉钉。这一次即将召开的天津督军团会议,就有改选大总统这个议题。直系本来势力比起皖系要强,只是直系强人太多,放在这么一个乱世里,要这些强人齐心协力的朝一个目标奋斗,却是太难太难。我这次也是竭力运动,要作出这个反战联盟。不过我现在其实在北洋内部,并没有太深厚的基础。一个小小的湘西镇守使而已,说起来可笑。相比那些正统北洋出身,我就是一杂牌。但是小子可以在这里断言一句。战争是打不起来的……至于能不能议和,这那是小子能够胡说的?”
刘歆生老狐狸这下真的吃惊了,作为合作伙伴,他本来就想探探这个让他觉得好奇上海滩最年轻的大流氓忽然变成的青年江大帅的底细,加深自己投资的信心,却没想到这个江大帅却是想得如此的深远,思路如此的清晰!顿时有了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觉。这个世界,真的不属于我们这些老头子啦。
这样人物,这么年轻,怎么什么都能婉转?
真不知道是造就这样的人物出来都!
刘歆生谓然叹道:“本来老朽还想就大帅行事和你探讨一二,现在看来,大帅定然是成竹在胸,也毋庸老朽多言了。不过老朽实在是佩服大帅得很,大帅在汉口但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来,老朽也算是为南北和平出自己一番力吧。”
江大帅一听,顿时眉花眼笑。他顿时凑了过去,如此这般的和老头子说了一番。
刘歆生听完呵呵大笑:“早就听说大帅主导中国金融改革!好,老朽这事情还办得来。尽管放心交给我吧,大汉口的华商还是会卖老朽这张老脸几分薄面。”
江大帅也笑眯眯的:“这些事情要是交给别人来办,那肯定是不成的,交给刘老爷子操持主办,那就万无一失啦。”
……
刘家花园,曹琨的卧室里,春夜苦短。
日上三竿,美人儿才幽幽醒来。一夜缥缥渺渺,虚虚幻幻,做了许多梦:美梦、噩梦、无法启齿的梦……
美人儿醒来第一眼,见到一个多褶的、鸡皮似的、讨好的、献媚的老脸,继而,她惊慌失措慌忙四顾,然后急速收回目光,看自己身上的纯毛毯、鸭绒被和**的上身。她终于想起可怕的一切,被子把头一蒙,呜呜地哭起来。
曹锟一张菊花盛开的老脸笑眯眯的,像哄孩子哄怀里的美人,小心翼翼地劝说,心肝儿宝贝儿地浑叫。
美人儿霍地把被子一撩,一把抓住曹锟,左右开弓就是两个大嘴巴,像打在鸡皮上、皮球上,美人儿的手震麻了。但曹锟硬是梗着脖子让她打,一动不动,嘴里说:“打吧,打吧,如果打我能让你出气,就使劲打吧。我、我反正对不起你了。”说罢,连抽自己嘴巴。
美人儿的手绵软无力地停住,慵懒泄气、万念俱灰地坐在床上,眼泪扑簌簌从苍白的脸上淌下来。
突然,她有气无力地说:“我要吃饭。”
“哎,就来,就来。”曹锟喜出望外,慌忙传达美人儿的命令。
在曹锟的帮助下,她像个行将入木的老妪,缓慢地气喘吁吁地穿上衣裳。她不时停下来,痴呆呆地瞅着一处出神,忘了痛苦,忘了世界,只知道就着凄苦的泪水,吞食着美味佳肴。这是她有生以来吃得最香甜的一次早餐,也是最苦涩的一次。
曹锟日上三竿还没起床,急得他的副官似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口转圈儿,不敢叩门呼叫。
“大帅!”最后,他壮着胆子喊了一嗓子:“北京派来特使,正在大厅等候。”
“奶奶的熊。”曹琨骂骂咧咧的不情愿的走出来:“没一个安生的!派谁来了?”
“曾毓隽!”
“奶奶的熊!”曹琨又骂了一句。
曹锟洗漱完毕,吃过早点,慢悠悠来到东花厅。曾毓隽特使及随员,还有王毓芝、熊炳琦、周梦贤、陆锦等人一起迎出来。
曹锟与曾毓隽等一一握手寒暄,曹锟问:“特使此番前来有何见教?”
“不敢。”曾毓隽客气地说,“卑职奉大总统和总理之命,有三件事就商于大帅。第一件事,是犒劳和授勋。犒赏攻克长沙、岳州将士各三十元。北京政fu决定:晋升您为勋一位,一等大绶宝光嘉禾章;授予张敬尧一等文虎章,二等大绶宝光嘉禾章;授予吴佩孚将军勋三位,二等大绶宝光嘉禾章……”
“攻克长、岳唯我曹家大军,”曹锟不平地问,“第7师除去吹牛吗也没干,这犒赏也包括他们吗?”
“嘻嘻,大帅是总司令,这事该您裁定。”曾毓隽讷讷地说。
“要我来裁定!”曹锟大站起来大骂道,“我第一个要裁的就是张敬尧!他也配当湖南督军?岳州是他打的?长沙是他打的?我不明白,这是为吗?有功的不能受禄,无功的福禄两全,这种****仗谁来打,谁还打?”
室内鸦雀无声,众人屏气凝神。
曹锟想起昨晚江大帅的话,正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呢,就在这位北京来的特使面前借题发挥:“这是谁的主意?谁的?好啊,没卸磨就杀驴呀!”
“大帅,”王毓芝打圆场说,“还是请特使说完吧。”
“嗯,你说吧。”曹锟又坐回原处。
“第二件,”曾毓隽接着说,“段芝老制定了进攻川、湘、粵的第五期作战计划:一、湖南战场仍以直军为主力,俟湘东之敌肃清,即抽调第二路军为进攻广东之主力,同时令江西北军向南雄推进,福建北军向汕头推进,会合广东龙军四路进攻;二、以奉军为进攻四川之主力,分作两路,一路由鄂西入川东,一路由陕南入川北,会合陕军和刘存厚之川军进攻。段芝老计划一个月内打下湖南,三个月内平定两广,半年之内统一全中国!还有,今后不再有‘北军’与‘南军’之称,北军改称‘****’,南军改称‘敌军’。”
好啊,转来转去还是让老子为你去卖命,为你打天下,转来转去还是你吃肉我喝汤!你三个月平定两广,半年统一中国,然后你来做皇上,发号施令,你再来个“狡兔死,走狗烹”,把我“烹”了。你玩儿去吧,老子再也不上你的当了!
曹锟越想越气,越气越恼,不顾起码的礼仪,抬起屁股走了,当场晾了曾毓隽的台。
出门后,曹锟气哼哼吩咐身边一个家伙说:“张传宜,你速速代我去一堂衡阳,给子玉传个话!”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