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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街头,那独属于“和平”都督李纯标志的豪华座驾,不凡身份的证明,招摇过市,路人纷纷避让。
从码头上车以来,江大帅一直面无表情地闭着嘴巴,不讲话,就连与身旁的齐燮元都没有打一声招呼。他微微侧着头,盯着窗外飞逝的店铺阁楼,一眼不眨,模样很是平静,甚至冷淡,其实,他的脑海里正在波浪起伏,滔滔滚滚。
“江大帅,怎么了?您的脸色为什么不好?”坐在江大帅身旁的齐燮元问道。
江大帅刚才在浦口码头上,他似乎感受到一种可怕的威胁。他对齐燮元说:“刚才我在码头我看到几个非常可疑的家伙,感到有人在暗中盯着我。像是日本人。我和日本人的过节很深。在上海滩他们就曾经刺杀过我。会不会头山满那伙日本人又跟到南京来了?”
刚才江大帅登上江岸,就发现距码头不远的酒肆内外,闪动着几个可疑的人影。小日本的这种德行,他一眼就看穿了。
齐燮元听了,大吃一惊:“你怎么会被日本人盯上?江大帅,你可要千万小心,这日本人的不好惹呀,那些个日本人凶得很,你可千万小心呢。”
这家伙,有必要表现的这么夸张吗?怕日本人怕成这样!江大帅记得这个齐燮元是个大汉奸。这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啊!
齐燮元不时透过车窗回顾来路,担心又有人跟随而来。
江大帅冷笑地对齐燮元道:“齐兄,我真不明白,几个日本人怎么就可以把你吓成这样,南京可是你们的地盘,怕他日本人干什么?”
齐燮元说:“江大帅也许不知,日本人就是南京一霸。我们也不敢得罪这种祖宗!”
“哦?”江大帅似听非听。
“这些人日本人,就连秀帅也都惧怕他们三分!江大帅务必警惕日本人,他们杀起人来,就如同搌死只蚂蚁呀!”
江大帅越听越生气,说:“齐兄,休要长他人志气,灭我们的威风。我们地大物博,人又多,我就不相信一个小小蕞尔小国日本哪里是我们的敌手。几个小小日本鬼子,还能让他们在南京闹翻天吗?”
看到这样的齐燮元,江大帅恨不得抽他耳刮子。清朝260多年的残暴统治,使得我们汉民族性格急剧退化、内敛,昔日的宽容与坚忍,都发酵为退缩与懦弱。可以想见,只要我们能保持住一点冉闵性格,就再没有人对我们中国人下手前毫无顾忌――中国人不是待宰的羔羊,中国人应当自强不息,中国人应当有仇必报!
齐燮元道:“眼下自己的祖国究竟贫困虚弱到了怎样的地步,国人都是心知肚明。日本人确实真不好惹,当初,他为什么从甲午会战败!还不因为咱们打不过人家。打不过,就要认输!”
江大帅冷笑:“我就知道,被欺负上门了,打得赢要打,打不赢也要打!”
齐燮元看到疯子一样看着江大帅说:“这不是找死吗?”
江大帅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比生命更重要,那是自由!那就是尊严!”
“自由和尊严能当饭吃吗?”齐燮元笑道。
“是地。你的说法很对,生命实在是太重要了。”江大帅心里虽虚,但口气仍然很硬:“我就不信所有的中国人都愿意让洋鬼子和小日本骑在我们的头上拉屎撒尿!我们只要自强不息,有十年时间,我就不信,我不能把日本人打趴下!”
“十年时间,中国就可以强盛起来吗?”齐燮元表示怀疑,他冷笑:“前清的维新变法把国祚变没了,民国革命,革得中国处处烽烟,民不聊生,国势衰弱,比起前清更是不如!洋鬼子和日本人的势力越来越强大,日本人越来越嚣张,就连段总理也睁只眼闭只眼呢,更何况我们这些人,更不是日本人的对手啊!老兄如想做好湘西镇守使,最好不要得罪日本人。”
“百姓齐心抗日,我等军人努力自强,有什么办不到的?当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二十年后不是把吴国灭了吗?”江大帅说:“我不信中国四万万人,搞不过一个小小日本!咱们一人一泡尿,都能把日本给淹没!”
齐燮元哭丧着脸说:“江大帅,卧薪尝胆,谈何容易!甲午年,致远号壮烈殉国、三千海军一败涂地的时候,老佛爷还在颐和园大肆庆贺六十大寿哩!”
“慈祥老妖婆,祸国殃民!”江大帅不屑:“今人要引以为戒,不忘国耻,害怕不能报此国仇家很!”
“是啊,中国人怎么会忘记这段国耻!”齐燮元说到这里,黯然一笑。“我们自强不息,人家也没有停滞不前啊!日本一直不停歇的发展军备!每年日本的海军军费开支都占了日本国家预算的25%以上,再加上陆军的军费,军事预算占到了国家预算的将近一半,对于我们打一个仗还有借款,是拍马也赶不上日本的!”
江大帅听罢,也感到这对手的可怕。但他又说:“这完全是战争时期的财政预算。日本人也真能忍受!”
日本人还真的是能忍受!日本政治家,财阀和军阀们挂出来的一个“富国强兵”的画饼,忽悠了几乎所有日本人。
齐燮元嘿嘿一笑:“江大帅,这就是日本人的可怕之处!我们是怎么也追不上日本的!更不要说战胜日本,报仇雪恨了!”
江大帅听到这里,脸色已经气得发白了。
齐燮元仍然喋喋不休:“如今日本人势力不仅在东北闹,在北京闹,又跑到东南来闹了。当然,我也听说你曾经打闹虹口道场,我听了确实觉得解气,可我最担心的,还是他日本人睚眦必报,会在你江大帅任上搞什么恐怖事件了?”
“恐怖事件?!”江大帅根本没有怕过小日本,在未来的大汉奸齐燮元面前故意端着架子,他嘿嘿一笑:“你以为我江某人会怕这群矮挫子?我敢送日本鬼子一副‘东亚病夫’的字条,还会怕他们?”
“江大帅,不是怕,而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日本人真不好惹呢?”齐燮元说。
江大帅不屑的冷笑:“我江山也不是好惹的!”
齐燮元道:“当然!”
早就听说过江山的疯狂事迹。心里却在暗骂不知死活!
江大帅咬牙切齿,恨恨骂道:“迟早有一天,我要除掉日本!”
“疯子!狂生!”齐燮元在心里暗骂。
齐燮元堆砌笑容,在江大帅旁提醒:“江大帅,现在不是你想除掉日本的时候,我倒是听说,日本的黑龙会,现在想锄掉你了。最近黑龙会的人已经秘密潜入南京。他们既然来到南京,必然有所图谋。所以,我要劝江大帅在南京期间,务必百倍警惕。千万小心日本人的黑龙会。他们既然在您上码头时就想对您下手,那么,你到了南京,仍然要深居简出,最好不在公开场合露面,以防万一!”
江大帅虽然表面故作镇静,可在心里却惴惴不安起来。到现在,他都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他和齐燮元正说着话,浩浩荡荡的车队已经驰过玄武湖,拐进一个戒备森严的深宅大院去了。就在齐燮元车队的后边,竟悄悄尾随一辆英国小轿车,车里坐着两位戴墨镜的黄种人,他们就是出现在码头的两个日本人,一个姓秋山。秋山命令开车的那个日本人将小轿车拐进玄武湖,然后煞在湖边绿树荫下,用望远镜远远监视江大帅的临时行辕,只见车队驶进院落深处以后,两扇大门就紧紧关闭上了。
下了车,齐燮元向江大帅笑道:“秀帅已在‘扬子饭店’设下酒宴为江大帅接风洗尘,秀帅倾慕江大帅久矣,现终于有机会把酒言欢、开怀畅饮了。”
江大帅忙抱拳道:“本帅奉旨镇守湘西,路过南京,本来应该是我去拜会秀帅的,秀帅竟然如此盛情,实在惶恐之至。其实在下一路劳乏,此时最想沐浴一番,好好休息,实在不想劳动秀帅。”
齐燮元听了忙谄笑道:“江大帅,这‘扬子饭店’乃是南京开埠之后建造的‘法国公馆’,有‘下关第一西洋饭店’之美誉,扬子饭店招待的客人,不是外国领事机构、金陵关、洋行工作的洋人,就是中国的达官显贵之人,普通老百姓进都不让进的。秀帅也是知道江大帅在上海滩是个海派人物,特意选了这么一个地方,江大帅就必推辞了。”
江大帅听他这么说,倒不好太过推辞。这种官场上的应酬本就是互相给面子的事,你要是不去,给人家省了钱,人家心里还肯定不乐意。他只好苦笑道:“不是本帅想推辞,而是身后有鬼……”
齐燮元恍然大悟。刚刚自己还要求他深居简出,最好不在公开场合露面。他一拍脑袋,笑道:“刚刚怪我说的不清楚,秀帅对您安全早就有安排。我没有直接带您去‘扬子饭店’,而是带您来这里,就是为了摆脱可能对您不轨的跟踪者。您下榻玄武湖边上的别墅是前清大员留下的宅子,后面还有一个暗门,咱们从那里出去,神不知,鬼不觉。安全着呢!”
江大帅心里踏实了,立刻叫人把行装送进房里,自己跟着齐燮元走后院暗门,悄悄的直奔‘扬子饭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