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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文闭了眼睛一个劲的摇头,不说话。他觉得在这次的经营上不能由着江帮主冒这个险。他又看得明明白白:江帮主是劝不转来的。他想起社会党党内很多人私下里所说江帮主的刚愎自用来了。过了一会儿,宋子文睁开眼来,慢慢地说道:“老板,您的办法有没有风险,倒在其次,要我再凑三百万,我就办不到;既然你拿得那么稳,一定要做,也好,恒源祥公司凑起来也有三四百万,都去做了公债罢。”
“那笔款子――不行!”江帮主赶紧摇头,知道他说的之前办恒源祥二厂筹资款,这笔款子已经有去出。江帮主从桌上翻出一个刚刚签了的文件,丢给宋子文,然后说:“你看,这笔款子已经派定了用场!这是李次山律师拿的合同,我刚刚签的字,那几个小工厂是受盘定的了;恒源祥公司里眼前这一点款子恐怕将来周转那几个小工厂还嫌不够呢!”
江帮主说着,眼睛里就闪出了兴奋的红光。用最有利的条件收买了那七八个小厂,是恒源祥公司新组织成立以后最大胜利,也是江帮主最得意的“手笔”,而且雄心勃勃的江帮主也妄想用恒源祥的纱赶走充斥在中国市场的洋纱,完成他工业托拉斯第一步梦想!
江帮主让所有人惊叹的吞下了周氏,已经是让所有人看到江帮主蛇吞象的贪婪!可是江帮主的贪心还是没法满足。可是,既然知道自己资金紧缺,还这么胡来,宋子文心里更来气,立刻冷冷地反驳道:“可不是!场面刚刚拉开,马上就闹饥荒!要做公债,就不要办厂!况且人家早就亏本了的厂,我们添下资本去扩充,营业又没有把握,收购周氏的那些优良资本我还能理解,收购那七八个小厂,我真不懂您打的什么算盘……”
“子文……”
江帮主叫着,想打断宋子文的抱怨话。
“老板!”宋子文例外地不让江帮主插嘴:“您慢点开口!我还记得那时候您说的话。您说那几个小工厂都因为资本太小,或者办的不得法,所以会亏本;您又说他们本来就欠了还在聂云台手上的老恒源祥十多万,老恒源祥在聂云台手上的时候就是被这注欠账拖倒,我们从聂云台手里顶过这注烂账来,只作四成算,这上头就占了便宜,所以我们实在只花五六万就收买了估价三十万的八个厂;不错,我们此番只付出五万多就盘进八个厂,就眼前算算,倒真便宜,可是要办恒源祥二厂……”
宋子文在这里到底一顿,江帮主哈哈地笑起来了,他一边笑,一边抢着说:“子文,你以为要办恒源祥二厂,又何必还盘这些小厂是不是?可是,要是我们不花五万多把这些厂盘进来,那么我们从聂云台手里顶来的四成烂账也是白丢了?其实,这八个厂好比落了膘的马,只要加草料喂壮了,一样的有出息。从聂云台手里盘下的恒源祥不就是这样缓过来的?他们亏本不过是经验管理不当,加上一些机器老旧而已,我们有这个能力让他们像当初的恒源祥一样起死回生。”
“好!”宋子文一拍大腿:“为了舍不得那四成烂账,倒又赔上十倍去,那真是‘豆腐拌成了肉价钱’的玩意!”
“喝!万万不会!”江帮主坚决地说,颇有点不耐烦了。江帮主霍地站起来,走了一步,自个儿狞笑着。想不到在这个宋子文这里节外生枝,江帮主的计划刚刚拟订,首先就引起了宋子文的大大不满和反对。他万万料不到宋子文是这样谨慎小心的个性,这样的个性守成有余,创新不足。如果宋家不是有那三姐妹撑着,只依靠这个宋子文,宋家还真不可能成为民国的四大家族之一。
当下江帮主一边踱着,一边就想不过这样的人,却是个当管家的好材料。至少,江帮主把江山财团给他管理,可以放心。他笑了一笑,转身对满脸不高兴的宋子文轻声说道:“子文,现在我们三件事――刚刚收购的周氏旗下各项产业,恒源祥公司新建中的二厂和收买的八个小厂,本月三日抛出的五百万公债,都成了骑虎难下之势,我们只有硬着头皮干到哪里是哪里了!我们好比推车子上山去,只能进,不能退!我打算凑出三百万来再做‘空头’,也就是这个道理。恒源祥公司收买的八个厂不能不扩充,也就是这个道理!已经吃下的周氏不能再吐出来,也就是这个道理。“
“现在不同以前了,老板,以前家当小,输了不过是从头再来。可是现在,要是输了,多少人要跟着倾家荡产,流浪街头。你看看现在周家,少爷在租界坐牢,老爷听说已经疯了。老板,你难道也想这样吗?反正我是不想。所以,冒险的事情我是不同意干的!”宋子文冷冷地回答,苦闷地摇着头。
“这那成?”江帮主皱了眉头,再说了一句:“这样我们放在恒源祥收购的股本算是白丢!而且要是被犹太帮控制了上海证券市场,咱们只怕和周家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老板,还是赶快缩手,总有几成可以捞回来。”宋子文说的声音有些异样,脸色是非常严肃。
江帮主忍不住心里也一跳。但他立即狂笑着挪前一步,拍着宋子文的肩膀,大声喊道:“子文!何至于消极到那步田地!不顾死活去冒险,谁也不愿意;我们自然还有别的办法。你知道哈同是什么精明人物吗?他可是远东地产大王。顶了一所旧房子来,加本钱粉刷装修,再用好价钱顶出去。我们弄那八个厂,最不济也要学学那些专顶房子的精明鬼!不过我们要有点儿耐心。”
江帮主这种收购——重组——转卖的思路,是现代金融战场常见的手段。
“老板,”宋子文说道:“可是您也总得先看看谁是会来顶这房子的好户头?”
“好户头有的是!”江帮主哈哈笑着说,一挺腰,大踏步地在书房里来回地走。“只要我们的房子粉刷装修得合式。日本人就很想要那些小厂子,当初还和我们争夺老恒源祥,最后因为他们吃相太难看,聂云台才把老恒源祥转手给的我们。更何况,这房子我不打算卖。”
宋子文似信非信的看住了大步走的江帮主,并没说话,可是脸上已有几分喜意。他早就听说过江帮主的什么托拉斯,他相信江帮主是会干这一手的。
“讲到公债,哈同的犹太帮忽然出手,确实占了先机。”江帮主又道:“眼前就这一天,我们算是亏了二十多万块了,不过,子文,到交割还有二十多天,我们很可以反败为胜的,我刚才的划算,错不到哪里去。不过,恒源祥为了筹建二厂募集的资本不能动,虞恰卿跟张静江他们也一定不会赞成,不好动这笔钱。我也知道刚刚收购周氏,集团的全部资金几乎都投进去了,集团近来手头也兜不转,所以说,我才要你想办法拼凑出三百万来罢!就那么净瞧着哈同和那些犹太人一个人操纵上海滩金融市面,不甘心是其次,要被他们吃了,那才后悔莫及!”
江帮主说的愈有劲儿,宋子文心里却是愈加怕。他怕和哈同率领的远东犹太财团“斗法”,他知道犹太人诡计多端,并且慄劲非常大。这是他在美国读经济学,听得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犹太财团的传说。
“老板!”宋子文最后表示极端让步似的说了一句:“这样吧,且过几天,看清了市面再做罢;你别这样的性急!”
“不能等过几天呀!”江帮主很暴躁地回答,“金融投机事业就和出兵打仗一般,要抓得准,干得快!何况又有个神鬼莫测,老奸巨滑的哈同是对手方!”
宋子文的脸色却是一刻比一刻苍白。似乎他全身的血都滚到他心里,镇压着,不使他的心动摇。实在他亦只用小半个心去听江帮主的话,另有一些事占住了他的大半个心:这是些自身利害的筹划,复杂而且轮廓模糊,可是一点一点强有力,渐渐那些杂念集中为一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打架,江帮主的神气叫人看了有点怕;如果他知道了江帮主此时心里的决定,那他的神气大概还要难看些。
“老板。”宋子文在沉默中忽然站起来伸一个懒腰,说:“要是你始终存了个和哈同的犹太财团斗法的心,你得留心一交跌伤了元气!我见过好多人全是伤在这‘斗’字上头!周家就是最好的证明!”
“周家可是被我斗败的!”江帮主略顿一顿,就又接着说:“还有,我以前说过的一句话,你可能忘记了……”
“哪一句话?”宋子文慌忙问,很注意地站起来,走到江帮主跟前立住了。
江帮主眉毛一挺,笑起来了:“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江帮主说完这句人民币上的老人家在湖南师大读书时留下的名言,又顿住了,扩充企业托拉斯的雄图在他心里勃勃有势,踌躇满志。
江帮主正想继续,那书房的门忽然被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