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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帮主欢喜若狂,抱着马素贞一阵猛亲。
一番口舌交缠后,马素贞气喘吁吁的说道:“还有一个坏消息,邮局里跑了一个人,应该是周家的线人!”
江帮主立刻傻眼!
……
夜已经深了,但是距离天亮似乎还有遥不可及的距离,不夜城上海也陷入万籁俱寂。黄浦江上不时传来一阵阵悠扬的船笛声。
法租界的小洋房里,戴春风的文溪高等小学的同学毛人凤透过朦胧夜色远望着江对岸那已在暮色里亮起的簇簇灯火。他感到老同学这次交给他的任务相当棘手。他已经由戴春风介绍,加入社会党的太保团,现在就是奉戴春风密令,暗中周公馆,对一切可疑人物进行拦截、暗杀!
他的这个暗岗就设在周公馆的巷口,从这里可以观察到从路口上通行的所有人。
在黯淡的灯光下,毛人凤他面前的黄浦江,还像从前他在这里当小瘪三时那么混黄,依旧在他脚下发出哗啦啦的喧响,向东流去。外滩附近那状若山峰般的巨厦大楼,还像从前那样雄踞在眼前。但是,这些从前在毛人凤眼里高不可攀的永丰、盐业大厦,如今忽然都变得那么缈小起来。他如今已成了江帮主麾下一个人物了。
毛人凤忽然有所感觉,于是抬起头,望向天空。在东方魔都的上方,天生异象,浓郁的乌云诡异地缓缓旋动着,旋心低垂,几乎要触到高不可攀的永丰、盐业大厦的尖顶!似乎整个夜空都在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坍塌,将充斥着岁月风霜痕迹的这个城市压垮。
“娘西皮的!什么鬼天气?”毛人凤身边的一个小年轻也注意天气的变化,骂了一句:“会不会有变?听说邮局跑了一个家伙,怎么还没有出现?”
“能从邮局的天罗地网跑出来,那可是个狡猾的家伙啊!不会这么简单就出现。”毛人凤说道。
毛人凤用望远镜不时盯住前方路面,手里则紧紧握着那狙击枪的扳机,准备随时发射,狙击出现的人。周公馆周围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督军府和洋鬼子租界工部局官方势力都对此进行遮掩,任何人不经江帮主的筛选就妄想向周公馆传递消息的自然难逃必死之阵!
然而,毛人凤和小年青越等越心焦,从收到消息,直到现在,连影子也见不到。
“打起精神来,目标应该就快出现了。”毛人凤还在耐心静候,他认为那个家伙如若要传递消息到周公馆,电话被官方监听的情况之下是不可能,找其他人传递更是不可靠,唯有走这条路最为安全便捷。现在,毛人凤越来越感到他在这里设下的埋伏,极有可能为江帮主建一奇功。
这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然后似一个幽灵,在大地上无声奔行,迅速接近了充满死亡气息的这条巷口。
来人忽然停住,缓缓拉下面罩,抬起头,视线顺着进周公馆的道路向前延伸,落在巷口的一个人影上。他坐在地上,垂着头,后背靠在一座二层房屋的栅栏上,就象是倒在路边的醉汉。
这个只是犹豫了一下,立刻展开大步向巷内走去,在他身后,一条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跃动着。
毛人凤一直透过望远镜紧紧盯住他:“瞄准。”
“是。”在毛人凤身边的小青年回道。那个黑暗中的身影一直在他的视野里。一只戴着厚布手套的手轻轻移动着,那枝长度和重量都显得异乎寻常的步枪一直在微微调整着它的角度,始终就将那缓慢前行的身影套在弹道准星里。小青年那双厚厚的嘴唇唇角微弯,有个耐人寻味的笑意。
枪身上缠绕着具有遮蔽功战术布条,在布条上还涂了层夹带着沙砾的灰泥。
这个小年轻可是德国学的狙击。毛人凤能招揽到他,很有一些幸运的成分。
人生有许多事是不可预测的,有时命运的转折,只在瞬息之间的一个机遇。
去年的冬季,毛人凤在江山县城内的悦来客栈里,与文溪高等小学的同学戴春风邂逅相遇。老同学多年不见,今日萍水相逢,都异常激动,互叙别后衷曲。
先是戴春风说起跟着江帮主在上海滩混得风生水起的情况,眉飞色舞,兴奋异常。
接着戴春风问起毛人凤的近况,毛人凤长叹一声,连说:“惭愧!惭愧!”,遂把自己多年来东游西荡,一事无成,屡遭挫折,前程茫茫的情况简叙一遍。
戴春风见毛人凤心情十分忧郁苦闷,遂劝道:以兄之才,他日前程当不在弟之下,只是未逢其主罢了。当今之世,“革命朝气在上海”,兄何不到上海跟着兄弟闯荡一番,或者功成名就,也未可知。
毛人凤早就听说过江帮主的威名了,被戴春风盛情邀请,他跳将起来,满面放光,多年郁积胸中的愤懑、悲观之气一扫而空。他当即决定跟着江帮主混,加入国家社会党,进入太保团,重塑前程,成功与否,在此一搏。
小青年的枪口以极为缓慢的速度移动着,各项数据不断在小年轻的大脑中生成结果,命概率正在不断增加,并且已经达到了他开火射击的标准。
“ok!”小青年说道。
毛人凤还在望远镜里观察,没有下达狙击的命令。
小青年也始终没有扣动扳机。既然毛人凤还不下令,他就等。他的耐心非常的好,既然命中机率仍在增加,那么增加哪怕是一个百分点也是好的。
毛人凤问道:“命中率多高?”
“命中概率已经超过了90%。”小青年汇报。
毛人凤听了,但他仍没有一点开枪算,因为他已经发现,今晚的游戏并不仅仅有他们两个人参加。
耐心潜行的这个邮局逃出来的家伙脸色苍白,已经有一些极细微的汗珠不受控制地从肌肤中渗了出来,速度在变慢,看清楚他的身形非常曼妙,原来是个女人。
就在这个女人稍显体力不济的时候,一根细细的绊索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前方,她的右脚在细索上一绊,身体猛然向前栽去。
尚未栽倒,这个女人既已警觉,她左手在地上一撑,双腿挺得笔直,随即从地上弹起,右手中已多了一把亮银色的小手枪。她身体微弓,象头出猎前的母豹,准备爆发发力,一举冲破包围!
这个强悍的女人瞬间弹起,就象一颗出膛的炮弹!然而在刹那间冲出后,她的身体骤然顿住,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一记鞭腿如鬼魅般出现,把正在疾进的她当空踢回。
这个女人摔下后,就好象失去了大半的力气,尽管挣扎不休,却怎么都爬不起来。这一记鞭腿踢得多沉重,也只有这个女人能体会到。
毛人凤轻轻地舔了下嘴唇,望远镜在在这记横扫而过的腿上停留了一刻,才顺着长腿向上移动,落在了一个全身都裹在深色制服中的男人身上。制服以深黑色为底,秉承了国家社会党的一贯风格。惟一的装饰,就是制服前襟中央绣着一把血色斧头。这是斧头帮的新式制服。
是国家社会党社会部也就是斧头帮的头子——马永贞!毛人凤对这个人很熟悉,本能的不喜欢,他在心底默默地骂着:“娘西皮”。和所有的太保团成员一样,毛人凤同样痛恨有关斧头帮的一切。斧头帮,太保团,以及纠察队,国家社会党的三把尖刀个自有各自的任务,也各自有各自的系统,当初一起跟着江帮主混出头的斧头党三大巨头已经是水火不相容了。斧头帮在王亚樵的时代已经过去,随着江帮主对斧头帮帮务的淡出,以及江帮主执意要戴春风和胡宗南两巨头带着一批势力的分离组建社会党的太保团和纠察队,剩下的老弱病残由一个曾经上海滩的斗大的字不识一框小混混马永贞执掌的斧头帮,曾经让所有人以为斧头帮的辉煌时代就此过去,然而,几乎没有人想到,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这个斗大的字不识一框小流氓马永贞就证明了自己没有辜负江帮主的厚望,把江帮主统一后的上海滩黑帮管理的井井有条。
马永贞就站在这个女人几米外的地方,不再前进。从黑暗中又显现出六个身影,向这个女人围拢过去,他们同样穿着斧头帮的新式制服,但红色斧头标记分别在左右的袖子上。这六个人将瘫软无力的女人从地上提了起来,然后闪电般将八枚10厘米长的钢针刺进她的各处关节内。剧痛的疼痛让她的面容扭曲变形,但这个女人只是闷哼了几声,没有叫出来。
六个人并没有停手,直接将这个女人的衣服撕碎,将她几乎剥光,终于找到了一个纸片。
这个女人虽然意志极为坚定,但当被剥光之后,她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小青年从瞄准镜里看得直吞口水。
“他妈的!又是一堆狗屎!”毛人凤在心底重复着没什么新意的骂辞。
“老大,生意被斧头帮的抢走了啊。”小青年遗憾的说:“要不要我开枪杀了那个女人。”
毛人凤想了想,回身,接通房间的电话。他觉得,在意外的牵涉到斧头帮方面的势力后,还是由戴春风来作决断比较好。
直到这时,马永贞才走到这个女人面前,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喔,又见面了,美丽的师小姐。”
师小姐勉强抬起了头,盯着面前的魔鬼,然后呸的一声,向他吐出一口带血的痰,沙哑着嗓子,冷笑着说:“原来是你,马永贞!你和你的主子不是只会躲在阴影里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了?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周家的人!我是段总理的人!你们竟然如此大胆的想瞒天过海,你们瞒不住了!你们会为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
马永贞笑了起来,轻轻抚摸着师小姐美丽的脸蛋,说:“付出代价?谁来让我们付出代价呢?是你那个完全没了消息的周家的老主子,还是注定什么都不会知道的北京段总理?当然,也许我们会付出代价,不过,美丽的师小姐,你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
“老板,要不要我们把她干掉?”毛人凤低声询问,他习惯称戴春风为老板。上行下效,因为戴春风等人都称江帮主为老板。
足足等了一分钟,耳中才传来熟悉的戴春风的声音:“我知道了。马永贞都亲自出面了,你们就不用参合了。老板最不喜欢看到内斗。”
毛人凤耸了耸肩,略有些遗憾地看着马永贞一行人牵着这个女人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妈的,收工了!”毛人凤低沉地说了一句。
……
夜还很漫长,大部分人都已沉浸在温暖的梦乡里,更多的人则是在寒冷与饥饿中昏昏沉沉地倒下,每一个这样的夜晚,都会有人在挣扎中死去。还有很少一部分无需为基本生存发愁的人仍然清醒着,为另一种生存而奋斗挣扎。
在这条巷子的里,周公馆灯火辉煌。
?在江帮主的办公室里,电话忽然响起。马素贞正要去接,江帮主一挥手,亲自去接过。听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等到这个消息,江帮主才有闲情回过头看战报。
前线的北洋第二路军这次大败,几乎被南军打得溃不成军。事情是这么回事,张怀芝率领的第二路军本是多支杂牌军混合而成的,因此进军缓慢,但他们看到吴佩孚、张敬尧等人连战连捷后,不免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看到吴佩浮胜利,不免也着急了眼红起来,认为只要前进就会胜利,生怕自己去晚了就没仗打了,因此本来进军极慢,也改变为快攻急进,简直就是要和第一路军赛跑。果然垂手而得醴陵、攸县,张怀芝忘了穷寇莫追是兵家的大忌。
第二路军是由江西进入湖南东部的,在向南挺进的过程中,由于进军太速,他们的前进,使到湘军撤退不及,结果把刘建藩部湘军撤退的后路给断了。所谓“哀兵莫追”,北洋第二路军的急躁行动反激发了湘军的拼死一战的斗志。湘军赵恒惕、刘建藩部对跟踪而来的北军予以反击,已经向韶关退却的桂军马济部,也迅速调回来接应湘军。
湘军只有3000人,桂军也只有1万人,北军第二路军却有两万多人,正在乘胜直进的锐气上,不料赵恒惕的湘桂军竟发动反攻,一举而收复攸县,再举而克醴陵,张怀芝部大将施从滨仓皇遁逃,赵军与北兵激战黄土岭,痛歼北兵,鲁军第一师向长沙逃窜,苏军第六混成旅和安武军向萍乡逃窜,彼此各不相顾。沿途把湖南老百姓当做南军便衣队,不分青红皂白,烧杀抢掠,无所不为。从攸县、醴陵一直到株州、易家湾,变成了一座烟雾弥漫的火海。
北军失败的原因,一是因为过于冒进,急于贪功;二是北军初到南方,对当地的地理形势、饮食习惯等毫不熟悉,一时间也适应不过来。譬如攸县,这里是典型的丘陵地带,到处是沟渠水塘、羊肠小径,又多有小山小丘,松林茂密、茅竹丛生,而北洋军通常是在宽阔平坦的北方大地上训练演习,来到这烟雾弥漫、地形错综复杂的南方后,不免昏头昏脑、难辨方向。加上当时又是梅雨季节,天气闷热不堪,而道路又泥泞不堪,这些因素对北洋军都大大的不利。
北军左翼张怀芝部在湘东的大败,震动了长沙。张敬尧紧急应变,派第七师补充第二团的兵士代行警察职务,以该团团长佟国安兼任警察厅长,又成立全省侦探处,雇用大批鹰犬搜查南军间谍,滥捕滥杀,严刑拷打。长沙变成了恐怖世界。尤其是晚间,张敬尧部借口搜查乱党,擅入民家,敲诈勒索,无所不为,只要见到女人,不问青红皂白,就当作花姑娘****。
长沙中产以上的家庭都远走高飞,中产以下的则躲去乡下。张敬尧竟厚颜无耻地吹说第七师纪律严明,秋毫无犯,是仁者之师。不许人民控诉北军不法行为,否则就认为是南军派来的间谍。长沙的地方报纸对北军暴行也不敢正面揭露,不过都用一种隐射方式,报导口操异音的痞徒如何如何不法。使读者一望而知是北军。
张怀芝很可笑,在湘东大败后,他便张皇失措地由萍乡退往樟树镇,又由樟树镇退到汉口。他宣称旧病复发,又称山东地方土匪猖獗,必需赶回去,他打电报给段,保举徐树铮率领奉军接防湘东,出任第二路司令。徐树铮志不在前线,所以坚决不就,他又保举张敬尧或是陈光远,甚至由曹锟一人身兼一二两路司令。他的求去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在前线打仗没有把握,第二是他怕他的老窠被别人抢去,因为他离开山东后,便由第五师师长张树元护理山东督军。北洋军阀都是先护理然后真除,张树元自然不愿意张怀芝再回任,张怀芝则身在前线心在山东,恨不得立刻插翅回鲁,这也是他坚决求去的原因。
段祺瑞觉得在这个时候前线易帅很没有面子,同时也找不出适当的人来接替第二路司令,因此以国务院名义向他提出了一个保证:“鲁督决不易人”。同时保证如果第二路兵力不敷时,可以继续派兵增援,希望他立即由汉口前往江西主持军事。
这时,天色露出鱼肚白。江帮主以此次北军大败做的绝妙文章也已经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