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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充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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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帮主心满意足地走出休息室,一路上哼着小曲,此时,身上依然热度未消,头脑中依然在回味着刚才风狂雨骤的每个激情的细节。刚刚和宋小妹的抵死缠绵的时候,初承雨露的她娇弱不堪江帮主的粗暴,雪白的手指紧紧抓着床单,清秀的五官痛苦地扭曲着,纤细的双眉紧紧的皱在一起,豆大的汗珠划过光滑的脸颊。她性感的朱唇微张,随着江帮主的狂野的动作口中发出婴儿哭泣般的哼声……

    江帮主哼着小曲,全身说不出的舒泰。绕过一道游廊,就来到大客厅。

    走进大厅,很活泼的男女青年的艳笑声扑面而来。

    江帮主忽然出现,她们出惊地闪开,这才露出来还有一位盛老四夹在美艳的鉴冰女士和美丽端庄的宋庆琳夫人的中间,他们仍是低着头看一本什么书。

    江帮主走前一步,一贯横行霸道的眼光在屋子里扫射,最后落在美丽端庄的宋庆琳夫人的身上。她似乎也觉得了,仰起脸来,很无聊地放下了手里的书。

    美艳诱人的鉴冰则眼中暗含别意的看了江帮主一眼,移坐到靠前面玻璃窗的屋角,吃吃地掩着嘴偷笑。

    盛老四也冲他眨眼间,一副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我都知道的表情。

    本来江帮主气势十足,此时便当真有点心虚了,特别是在宋庆琳夫人如一弘秋水的目光下!然而还厚着脸皮,随手拿起她放下的那本书来一看。

    “《玉梨魂》!你们年青人就喜欢这一套东西!”

    江帮主似笑非笑地说,看了宋庆琳一眼,随手又是一翻。

    他听都没听过这部小说,不过口气却一副很熟的样子,还表现的很不屑一顾。

    这时候宋小妹也出来了,从江帮主手里拿过书,随手一番:“这部小说可是流行得不得了啊。辛亥年连载于《民权报》,民国二年出单行本。据称,先后销行达数十万册。连香港、新加坡等处也纷纷翻刻此书,创造了当时发行量的最高纪录,并被改编为戏剧上演,最近听说有家电影公司要把它排成电影!”

    “美琳小姐也看过?你们可能不知道,我认识这本书的作者徐枕亚。”盛老四隔着江帮主向宋小妹卖弄起来:“徐枕亚,名觉,字枕亚,别署徐徐、眉子、泣珠生、东海三郎。江苏常熟人。他在中学读书时就开始写作诗词、散文和短篇小说。辛亥年冬,他与兄长徐天啸一起来到上海,同任《民权报》编辑,其兄专写论文,他则专著小说。《玉梨魂》是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在《民权报》连载后使他一鸣惊人。他最近又在构思一篇新书,我有幸看到了他的初稿……小姐喜欢他的小说,若明天有空,能到在下寒舍鉴赏,在下必倒履相迎。”

    宋小妹对他的邀请毫不动心,偷偷撇了一眼江帮主,黛眉轻蹙地“嗳哟”一声道:“四少爷真个客气和赏脸,不过我觉得既然只是粗稿,还是不要看得好。曹雪芹的《石头记》可是经过七编七改才出世,我们看起来才更加的喜爱哩!”

    盛老四仍隔着江帮主向宋小妹继续表现他的“财”情,不过他确是有这个资本!

    江帮主虽对他这个“草包”心存轻视,亦不得不承认他在吃喝玩乐这方面的识见可稳作在座各位的师傅。

    更令他惊异的是宋小妹在对答上一点不逊色于对方,显示出她在各方面的识见均不下于这十里洋场第一少爷盛老四,交际手腕令人赞叹!她又有意无意把问题带出,让席上各男女参加讨论,令座上气氛更为炽烈。

    江帮主发现自己半句话都插不上口。他特别留意美艳妖娆的鉴冰女士的反应,发觉她对盛老四向宋小妹的殷勤讨好不但没有妒忌,还不时助上一臂之力,使江帮主对他两人间的关系更感扑朔迷离。

    不过江帮主自己不也一样,盛老四如此的向宋小妹献殷勤,他竟然还在这里傻笑。

    宋庆琳都较少发言,只是不时拿俏目来瞧江帮主,看得他颇为不自在。

    此时宋小妹身旁的一位年轻公子哥,正畅论流行的《玉梨魂》。只听他道:“《玉梨魂》一书用文言文写作,词藻华美,偶句成串,如成双成对的鸳鸯蝴蝶一样。书中每一章节都嵌满鸳鸯蝴蝶、同命鸟之类的香艳诗词,加之小说内容反映了当下社会许多青年男女有情人不能成眷属的终天之恨,使那些在婚姻恋爱问题上忧心忡忡,既怀着不安的向往,又还未从封建礼教束缚中挣脱出来的青年男女,及有类似痛苦体验和多愁善感的读者深深迷恋。”

    江帮主心中暗笑,看来宋小妹又多一个公开追求者了。

    这公子哥也生得仪容俊伟,风度翩翩,谈吐不俗。虽不及盛老四那级数,却是同一类型能轻易讨得女性欢心的男子。

    可惜了啊?她注定又是一个失败者,因为宋小妹刚刚被江帮主给推了!只要一想到这里,江帮主心里就得意啊!!

    宋小妹没有回应这位公子哥,忽然笑着问江帮主道:“江哥哥对《玉梨魂》又有甚么高见呢?”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江帮主身上,皆因自开始谈《玉梨魂》后,他便像变了个哑巴般,没作半声。

    江帮主听了他们说这么多,基本上了解《玉梨魂》这本书的来龙去脉。

    二十世纪初,西方资产阶级的自由婚姻观以文学为媒介,越来越多地传入中国,不断冲击着中国传统的婚姻陋习,激励着青年男女对自主婚姻的追求和向往。然而,几千年来的封建观念在这时仍在禁固和束缚着他们,造成了许多爱情悲剧。为适应这些读者的需求,言情小说中的哀情小说应运而生。《玉梨魂》是叙述年青才子何梦霞与美貌寡妇白梨影的恋爱悲剧。清末年间,小学教师何梦霞,栖身于白梨影的坐馆,梨影因“怜才”而热恋梦霞,梦霞也钟情于梨影,两人心心相印,却又认为这种行为是不道德的。平时只靠频繁的书信、诗词往来表达爱慕之情而不敢越雷池一步。两人被炽烈的感情和无法解决的矛盾煎熬,痛苦万分。梨影打算把小姑许配给梦霞,以解决既爱又不能得,渴望能时时相见的矛盾。然而,何梦霞既不能移情于别人,白梨影也无法忘情于何梦霞。结果造成了一连串的悲剧:白梨影在爱情与道德的激烈冲突面前郁郁而死,小姑因得不到爱情怨艾而死,公公因伤感而一病身亡,白梨影的十岁儿子成了孤儿。何梦霞怀着破碎的心,投笔从戎参加革命军,最后壮烈牺牲。

    江帮主摆出从容不迫的神态,微笑道:“我对文学是门外汉,那会有什么卓论高见。只知好的文学是对现实及中国的历史的深刻理解,是对现实世态入木三分地刻划,是对中国的历史深层的掘进,是使我们富有生活阔度,是使我们挖掘思想的深度!

    但《玉梨魂》一书从头至尾,没有表示出对封建道德和礼教的不满和反抗,却是宣扬发乎情止乎礼的封建古训,以较浓厚的旧意识和软弱无力的精神状态麻痹了读者的灵魂。故事的悲剧,谁都知道仁义道德在吃人,谁愿意去看这样的历史呢?或者说,谁有能力如此去看呢?在当下的历史条件下,是一部具有消极因素的作品。

    徐枕亚的这部长篇小说《玉梨魂》,他的小说并不是要反映封建势力对青年婚姻的束缚,鼓励青年起来斗争,而是随意编造爱情悲剧,故意表现缠绵悱恻的庸俗情调,甚至散布封建伦理观念。《玉梨魂》大力渲染年青才子和美貌寡妇一见便成知己,却赞美他们用封建礼教克制自己的行为,最后又安排男女主人公双双殉情。

    总之,这类小说中的主人公不是薄命少年,就是短命小姐。作者着意刻划他们变态的心理,哀伤的情怀,散布悲观颓废的情绪。也有一些作品的结局是美满的,多是写一对陌生男女,在马路上由微笑到点头进而爱慕的一段奇情,趣味尤为庸俗。

    鸳鸯蝴蝶派活动的主要基地是十里洋场的上海。这些洋场才子,他们小说在艺术上吸收了西方小说的一些描写技巧,但多是形式主义的模仿,通过一些才子佳人的悲剧叫人产生阅读快感,谈不到有什么创新。

    西方的小说,如《地洞》、《变形记》、《复活》、《死屋手记》、《局外人》、《铁皮鼓》、《喧嚣与骚动》……也不是叫人产生阅读快感的。卡夫卡福克纳加缪等人执意表现痛苦的荒诞,揭示种种异化,批判非人道,为西方文明的艰难进程作出了特殊的贡献。

    这也是所谓精英文化的组成部分,早就进入了西方文化的主流传承。

    人类的心智,应该有能力正视痛苦。

    快乐是痛苦的快乐,犹如阴天是晴天的阴天。一味回避痛苦,有两个后果:1。快乐失去参照系从它自身脱落;2。导致更多的痛苦。

    人所不能承受的,是生命之轻。”

    一直沉默寡言的宋庆琳忍不住动容道:“江先生说这番话时,既透露出一种深刻的感情,又是见解独特,岂是外行人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