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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第二日皇上夜半扔下兰心堂的舒容华直奔储秀宫偏殿苏婕妤处一事便已然传得沸沸扬扬了。后宫总不缺些个看好戏嚼舌根子的人,这不,第二日朱樱去景仁宫请安还是遇上了好几个在假山后闲话的奴才。
“我瞧着这舒容华也忒不争气了些,煮熟的鸭子都让它飞了。”一个宫女声音略带鄙视的开口。
“小蹄子,敢说咱皇上是煮熟的鸭子!”听这动静似乎是小太监敲了那宫女一记,“这舒主子本就只是个庶女出身,往日里不过是得了淑妃的提携才有了出息,如今竟是对淑妃不闻不问,可见也是个背弃旧主的。这样的人咱们皇上自是不会喜欢,且瞧着吧,如今虽是怀着龙裔母凭子贵,保不齐哪天就步了淑妃的后尘了。”
“岑公公跟着好主子自是比我们要出息,见识也比我们多,往后还望公公多加提携提携。”另一个小宫女阿谀道。
“那是自然,只你们别学了那狼心狗肺又恃宠而骄的舒容华啊,不然将来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了。”那公公语气里都是得意。
“大胆,哪里来的狗奴才,竟敢在背后议论主子!”绿萝极为气愤,扶着听了个全的朱樱下了步辇。
那三个奴才一听这阵仗哪能不吓得抖如筛糠,走出来一见是舒容华便噗通的跪下来直磕头求饶了。
“主子饶命,主子饶命。”
朱樱面上无喜无怒,只淡淡的扫了三人一眼,问那太监:“是哪宫里当差的?”
“回主子,奴才是储秀宫偏殿伺候苏婕妤的。”不知是不是朱樱的错觉,她觉得这太监答话时比方才多了丝从容少了份惧怕,似乎因着自己伺候苏婕妤,这对她的大不敬之罪便可以抹去几分似的。
“大胆奴才,竟敢出言诓骗我!”朱樱眼角瞥见不远处的仪仗,怫然而怒,指着跪在一旁哆嗦的宫女,“你,替我掌他的嘴!”
那太监伏地磕头:“舒主子饶命,奴才哪敢诓骗您呐,奴才确实是伺候苏婕妤的。”
朱樱正待开口便见着苏婕妤下了步辇过来,福了福身子。
“遥遥见着妹妹在这里,可是发生什么事了?”苏婕妤是大户人家出身,礼数自然周到,断不会有半分冒失与冲动。
“倒叫姐姐担心了,妹妹此番正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半路便听到这些奴才嚼舌根子呢。”朱樱笑着解释。
“容华妹妹何故如此动怒,不过是些不成器的奴才罢了,哪里犯得着与他们计较。”苏婕妤自是知晓这奴才是自己宫里的,话语间便要小事化了的。
朱樱心里嗤笑一声,想让她吃这个闷亏,门都没有好么:“妹妹也不是计较这几句大不敬的舌根子,只是这奴才未免也太猖狂,竟然自称是姐姐宫里伺候的。宫里谁人不知姐姐出自世家,规矩礼节都是极为要紧的,哪里会j□j出这样放肆的奴才。他这样信口开河,不是平白损了姐姐的形象吗?”
苏婕妤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竟一时不知如何接口了。若是承认这奴才是自己宫里,那还真是丢了大面子了,便只能硬着头皮:“还是妹妹考虑周到,这样不知轻重的奴才,是该重罚了。”
朱樱笑:“姐姐说的是,他既是冒犯了姐姐的清誉便将他交给姐姐处罚吧,妹妹先行一步了。”
说完福了福身便上了步辇扬长而去了。
“主子,这太监未免太嚣张,主子竟就这样放过了他吗?”绿萝依旧有些愤愤不平。
百合知晓她的心思,点拨道:“主子此番才算是上上之举,那奴才到底是苏婕妤宫里的,主子若是真的亲自处罚了未免落个僭越的名声。况且经此一役,苏婕妤也落了面子,未免再次失了体面,自是不会再用这奴才了,所仗的势没有了,日后又怎可再欺人?”
绿萝脑筋转了转,朝着朱樱竖起大拇指:“主子英明。”
朱樱淡淡的笑着,不过是杀只鸡而已,哪又用得上宰牛刀?
……
景仁宫里皇后带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宽厚,待她请了安便着人看了座。
苏婕妤来的稍微晚了一分,进了景仁宫便福身请罪:“嫔妾给皇后请安来晚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你昨夜伺候皇上,想必是累了,便是不来请安也无妨的。”皇后笑着道,“坐吧。”
若是朱樱看得不那么通透,此刻怕也是如了皇后的意暗地里恨上了这苏婕妤罢。瞧着坐在身侧的苏婕妤,容颜自是姣好,只是性子似是沉郁冷清了些,不知是故作忧愁还是天性如此,倒真不是叫男人惦记的类型。
“容华妹妹也别将这些放在心上,圣意多变也是有的,咱们同是伺候皇上的姐妹,去哪宫里都是一样的。”萧充仪意有所指的安慰着。
“充仪妹妹倒是看得开,若他日有人半路截胡夺了你的恩宠,盼着你也能如此豁达才好啊。”林昭容斜着眼冷腔冷调的讽刺着萧充仪。
“两位姐姐也无谓再多加争辩了,容华妹妹也不是第一回遇上这种事儿了,她自不是那么不大度之人。”方嫔和事老般的插话,却是在暗地里讽刺这舒容华没本事了。说实话她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这拎不清的女人,若是自己有这样好的运气,哪会入宫三年还只是个小小的嫔位?!
朱樱心底暗笑,这事儿可真有趣。这些女人不明真相还能将一场戏演绎得这样精彩,个个台词暗含深意,比她这个穿越来的可高端多了。
“充仪姐姐说得对,都是伺候皇上的,妹妹自是不会介意。”朱樱装傻接话。
见自己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三人自觉没趣,也不再在她这里挑事儿了。
皇后坐在最高位自是将一切尽收眼底。目光逡巡了一圈,品了口茶才开口:“今日趁着众姐妹都在场,本宫正好有些事要宣布一下。现下宫里的姐妹并不是很多,若不时常往来会让姐妹情分淡了。前些日子本宫与皇上商议了一下,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是正六品以上的主子需要每日请安那是因为先帝们的妃嫔较多,而咱们皇上后宫并不充裕,每日请安也不会太费事儿,皇上那边也同意了。大家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都说皇上点头同意了还有谁敢提出异议,在座的不过一道起身恭维帝后:“皇上皇后英明,臣妾(嫔妾)等并无异议。”
朱樱并不知晓这是皇后还是嘉元帝的意思,不过肯定不是单纯的让妃嫔联络感情就是了,既然猜不着,所有也就懒得去猜了。
又在一起寒暄了一阵才纷纷告退,依次出了景仁宫。
朱樱出了景仁宫便瞧见温妃的仪仗在不远处等着了,她上前行了深蹲大礼:“给温妃娘娘请安。”
“容华妹妹有孕在身,怎可行此大礼?”温妃亲自将她扶起,“本宫宫里的寒菊现下开得正好,妹妹可要赏脸去瞧瞧?”
朱樱知晓她这是特地在此等着自己了,只是却摸不透这温妃的心思。阙靖寒对这位温妃谈不上多宠,但将心爱的二皇子寄养在她那里自然也不会太冷落了她。而她虽居于妃位却极为低调,存在感并不强烈,倒真有些人淡如菊的意味。
这样一个叫人摸不透的女人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本身性格如此,还有一种便是深藏不露了。她一向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后宫妃嫔,所以下意识是不愿同她交往,一时却也想不出婉拒的理由,只得点头:“温妃娘娘盛情相邀,是嫔妾的荣幸,嫔妾自是愿意前往。”
咸福宫位于西六宫的最南边,地处清幽,离景仁宫倒是有好一段距离,朱樱有些同情这日日请安的温妃了。虽然是坐的步辇,但终归有些摇晃,就跟坐公交车似的不舒服,也亏得她来回折腾了。
朱樱还未进宫门便嗅到菊香了,大概是上一世身边腐女太多,她对菊花的第一印象便不太纯洁,但看着气质清幽的温妃,又深深的为自己的邪恶忏悔着。
本以为进了宫门入眼是姹紫千红的秋菊,哪里知晓竟只有一个品种,既不不是碗口大的金黄色花朵,也不是稀有罕见的墨色花朵,竟然只是拇指大小的白色野菊花,开出一片花圃。
似乎是觉察到她的那份诧异,温妃淡淡的笑着问:“莫不是容华妹妹嫌弃这咸福宫的菊花入不得眼了吗?”
“温妃姐姐说笑了。”朱樱不好意思的开口,“只是嫔妾以为,姐姐是爱菊之人,宫中所植也必是佳品。”
“这种菊花亦有金心玉瓣,翠蒂天香的美誉,是滁州菊。”温妃瞧着这片菊花时神情十分柔和,不似伪装,“滁州菊虽无帅旗那般花姿雄劲,亦没有绿牡丹那般娇艳欲滴,更是没有凤凰振翅那般名贵稀有,但它却比那些仅供观赏的品种要实用得多。看似不起眼,却是上好的药材,做菊花羹可治头晕目眩之症,煮粥可清心除烦,制成菊花枕对失眠亦是大有帮助,即便是这满园关不住的菊花香,都能治头风。”
朱樱一脸懵然,这回还真不是装的,而是真的费解。温妃大老远邀她来咸福宫赏这不起眼的滁州菊仅仅是为了给她科普些菊花与中医药的密切关系么?
自然不会这般单纯。
温妃话都已经说道这个份上,见她犹不明白,只得再往深了说:“后宫女人皆如花,然哪有开得百日红的花?牡丹芍药之流固然耀眼夺目,但花期一过还有谁会记得,倒不若像这些滁州菊一般,虽无那妖娆的姿态,但实用价值却要多得多,也不会只贪图那弹指光阴的风光。”
朱樱总算是勉强听懂了温妃的话中话了,这是要拉她入伙的意思吧。要让她也如同温妃一样变成有实用价值的滁州菊?
只是温妃背后的又会是谁,皇后,抑或是张贵妃?
无论是谁,她都没这份叫人利用的心思:“温妃姐姐说的自然有礼,只是妹妹却不尽然赞同。”
“滁州菊虽既可观赏又可入药,但到底是毫无情感可言的植株。嫔妾不才,不若姐姐那般精通诗书,并不能理解那以花喻人的道理。嫔妾是有感情知疼痛的人,既不愿做那妖娆多姿的观赏之花,也不愿做能入药的滁州菊。”
朱樱这番话到算得上是真心了,红颜薄命美人如花这些词她真是不大喜欢,为何一定要做一朵花,她在这后宫中不打算仅供嘉元帝观赏,也不愿意叫人利用了,她只将自己的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就成。
“容华妹妹所言极是。”温妃只瞧了她一眼,并无过多的表示。她这番不过是奉命行事,既是探得舒容华的这份心思,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娘娘,二皇子一直哭闹不止,奴婢也瞧不出他哪里不痛快,娘娘快去瞧瞧吧。”照看二皇子的嬷嬷急匆匆的来报。
朱樱便借机告退了。
“主子,奴婢瞧着温妃娘娘对您有拉拢之意啊?”百合想的深远些,自是想到这一层了。
“但并不单纯,我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小小容华,昨夜还闹了那么一出,在外人眼里我的圣宠必然会大不如前。她是高高在上的正二品,何故要来拉拢我这个即将失宠于皇上的妃嫔?”朱樱方才没想到,出了咸福宫才明白,这温妃不过是试探她而已,至于是奉了谁的旨意,她想不来也懒得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