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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近日收到一些评论,尤其谢谢逍遥同学的长评。蔺畋罅晓人有的时候很奇怪,明明是第一次相见,却觉得特别怀念。再次谢谢每一位耐心等候传说的亲们。最近去香港,只带了平板,故更新速度有点慢,为表歉意近日会不间断加更,祝你们幸福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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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夜阑殿.
正值黄昏,烟霞瑞霭,数对彩鸾盘旋于空,祥瑞之气度雾穿云。
夜阑殿,不同于百司诸殿,终日清云缭绕,彩瑞翩翩,神力浩荡威宁奥宇。万化之奇中又种着西海的茶花,人间的杨柳,商丘的桃树,冥界的睡莲,一殿之内包藏六奥春秋,各方各处静占一隅在不同时节中亦生意盎然犴。
殿内,忽地一阵长风而过,卷起帐幔翻飞,撩起睡卧之人青墨的长丝,也悄悄滑过他俊逸轻蹙的剑眉与紧抿的薄唇。
那半梦半魇的表情,恍惚而显的清哀再无平素的克制竟泛着几丝哀痛之色。
幻境中,那弥弥漫漫的血河畔,开遍了净白如雪的花海,被飘摇的风吹出千叠的弧线,远远望去就像是皑雪覆盖的冷渊,寒骨,飘坠,虚空勾勒的花如痴魔般无端惑住了他的全部思绪蛰。
虚虚无无的幻境中,烟雾萦绕,似乎敛去了所有的光华,举目望去,只剩灰暗朦胧。
他想迈步上前,可突地脚下一方长石阻了他去路,而后方有座青石板桥,峥嵘古怪,与潺湲的血河竟将这河畔的纯白之花交织成一种幽诡谲怪的景象,生生让他无从辨析。
沉吟间,忽地一阵淡香拂过,袅袅清韵,烟雾霎时骤散,一个女子朦朦胧胧中从花海中走来,那背对他的纤影熟稔得仿若似曾相识,一袭殷红长裙却再也不能掩盖住她透骨的清寒,她瑟瑟凄然步步走来,苍凉,无力,掀起那层层叠叠的花海浮影摇曳,这一幕竟令得他无端既急且痛钝痛难明!
可就在这时,那女子的红衣刹那无风飘荡,花海也伴之响起吟呜的回音,随着她途径的痕迹如泼墨画般瞬间浸红!
他忍不住出声,却发觉自己喉中除了哽咽再发不出任何声息。
那寸寸染血的花,那刺目浸红的长衣,那凄凉苦楚的身影……
为什么,他的心瞬间像陷入冰渊一般,只剩寒意。
……
艳红如火的花随着那女子蔓延而出的血绽得异常妖红肆意,仿若这顷刻的滋染已然淬入了它们的根脉,逼得催发出更加浓郁的香气。
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
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
庄严咏颂更迭中,那女子默默地迈上青石桥,每走一步,便有无数雪色之花浸红,混着那一遍遍凄然的梵语,汇成一股股绝望的惊潮狂洪令他的心瞬间崩塌裂陷。
天涯咫尺,咫尺天涯,缘起缘灭,竟是忽然而已……
十指无声寸寸扣紧,理智在深痛里一点点崩溃。
那血,一路无停无息,将对岸的白色之花,在他无声的哽咽中,一并浸红。
满眼的血红,满眼的诡谲,满心的剧痛,满眶的清泪。随着他嘶喊冲口的言语,瞬间烟尘消散……
一道身影蓦然直坐而起,犹带着梦中的惊痛,清晰的撞进匕清的眼里。
“神尊大人,您还好吧?”
夜子硕慌不迭抬头望向窗外,目光一瞬黯淡。
瑞气祥光。
是天庭……
微有僵直的身体疲惫躺下,伸手捂了捂额隙,触手皆是冷汗,半响才艰涩道,“我说过,公主神格已定,天地钦位,六境中只可尊她为神。”淡淡的声音里隐着几分不悦。
匕清一怔,恍然醒悟。
天神日前已然拟好新律,仅尊龙神女为百司之神始,周天*已定,位列天皇大帝之衔级,天帝玉玺已落,正欲于万花宴昭宣百司。
“匕清知错。”说罢俯身下拜。
夜子硕颔首,顿了良久,才由匕清扶起身,于书案前堪堪落座。
“说吧,何事禀告。”
“西海二位长老的牌位经头七祷念今日已落碑于光华殿。”
夜子硕仰首,看向窗外的晚霞,沉吟,“摄政殿还是不愿回天庭?”明日便是万花大宴了。
匕清颔首,闻言也掩不住忧虑道。
“在西海东岸整整僵守了七日。”说着将二殿下的告假禀词奉上,“殿下表外洒脱内里却极是重情,此番西海遭劫怕是痛心至极。”
夜子硕伸手抚上近处一方香炉,篆香袅袅,才渐渐清醒过来,视线却久久黏着那之上,“公主与殿下幼时便是由几位长老抚育,尤其是公主,夜里惊梦繁繁,八长老那时的龟壳子便是哄他们安睡的摇篮。”
话到最后已然裹着浓得化不开的深虑。
匕清神色微微一僵,隐在袍间的手握得不能再紧。情急间,还是吐出心中的疑虑。
“大人,您既然如此挂心公主,何不遣人去凡间将她迎回?”
要在平时,匕清是断不敢如此越礼出言的,只是今日,天神却言语间怔怔出神,倒是叫他更放心不下。
夜子硕捂着唇咳嗽了起来,面色泛着几丝苍白,良久这才伸回手,望向那殿内画壁前高挂的长剑,剑鞘已落了死咒,再无人能打开。
这柄曾剜入她心脏的剑,那之后他不再用了。如今只消瞧上一眼,心底就会如针扎般刺痛。
“匕清啊……她怨我。”
这一声清浅的叹息,似乎夹杂了太多的苦涩,太多的抱愧。
惨无血色的唇动了动,他竟出人意外的笑了起来,盯着那剑久久出神。
即便她回送了篆香,可是他知道,因为无话可说,因为伤心委屈,她才选择将他送她的包子回寄于他。
阿裹的心从来比谁都软,但却从不轻易原谅。
她的一颗心,只怕如今的天庭是装不下的。
天上一日,地下数年,她即便漂泊四海,却到底是不愿回的。
“如今二位长老的后世还在操办,未免走漏风声再等几日吧。且她留有我的元丹,只要不太操心劳累伤暂便且无事,待接了她回来,再请萼华仙尊好好调养一番。”
匕清闻言以应,此时风过无痕,只捎带撩起帐幔徐徐,另一人影却现身于二人身侧。“大人,十殿阎君秦广王蒋带到。”
夜子硕颔首,“带他进来。”
下一刻,一股寒气靠近,夜子硕蓦地蹙起眉,这幽寒之气,竟与方才梦中如此相似。
黑衣广袍男子屈身恭步上前,看到传说中贵极的天神正静静的望着自己,无端让他心中泛起丝丝敬畏之意。
不想他即便见过无数狰狞鬼怪,却亦惊怕司命天神幽测的神色。
十殿阎君秦广王蒋,专司六境夭寿生死,统管幽冥吉凶、善人寿终,接引超升。且执掌孽镜台,六道轮回之事他怕是最知晓其中玄妙。
“下仙幽冥一殿秦广王蒋,拜见司命天神。”
夜子硕笑了笑,容色沉静,声线低浅,“阎君不必多礼,此番冒昧将你接来是有几事相询。”
秦广王蒋一惊,却不敢抬眸看他,不及细想匆匆而道,“是,下仙定知无不言。”
夜子硕淡淡看他一眼,只简短地问。
“魔宫北阴可是六道中人?”
下跪之人愣了下,随即单手做法,一本名普现于掌中,细细翻阅后,驽定道,“并无此人。”
话音一落,不光是匕清,便连夜子硕眸中皆闪过一丝诧色。
“那你幽冥酆都之前派来回禀之人为何言其确乃六道中人?”匕清脸色一阵青白急问。
秦广王蒋听言更是不知所以,脱口的话更是叫夜子硕二人心头又一惊悚。
“我幽冥酆都从未接到天庭任何诏谕!”
“什么?!无诏谕?天庭连遣了三道诏谕,你冥府怎可说无?”匕清脸色更加难看。
下跪男子怔了片刻,心中有丝慌乱,疑惑道,“天神大人,我幽冥却无收到任何天庭之诏。”
“可是,回复我的冥司……”
“不用问了,这事已然显山露水了。”夜子硕适时出声,打断匕清的质问,语声却冷得可怕。
匕清懊恼地张了张嘴,可下一瞬心思回转,不禁屏息道,“被截了!?我天庭派去的诏谕被北阴截去了。”
一时之间,秦广王蒋瞪大了眼眸已是满目惊骇,脱口道,“截取诏谕?魔界截取了天庭的诏谕!”他惊愕抬首望向司命天神神色难辨的表情,也恍然大悟。
魔界虽为六道之外,但本源原属六道之内,只是邪念入心,后坠入魔渊,北阴修为精湛不像魔胎所生,成魔未久,定是后天入魔,可是六道中却无他丁点宗谱可寻,且他又截取了天庭催询其本源的懿旨,定是图谋包庇之秘。
思及此,秦广王蒋又惊又怒,俯下身拜道,“天神有所不知,自从我冥王不失所踪数十万年,幽冥百司无首,即便我等冥官苦苦守护,但这幽冥酆都却不复往日肃严,天庭来谕,我境皆无人所知,实乃大错。”
这话,虽是委婉却寓意十足,当年白素与冥王夤顼苟且之事被揭,后又随着白素之死而不失所踪,这幽冥,显然已无主数十万年。
只是这触及司命天神那段过往,旁人又哪敢捏事造谣,更别提端到那凌霄大殿上言禀一番。
二人窥司命天神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紧绷着下颚,暗自交付眼神,皆是不敢再妄自出言。
而夜子硕的目光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彩瑞出神,眸子深了深终是划过一道阴郁,迟疑了一会还是道。
“秦广王,有件事吾想当面问你。”说着,微微抿唇,才将目光从收回,若有所思得得盯着他。
秦广王惊骇仰眸,迎上琐视他目光,内心似被惊电掠过。
“十里黄泉,你可见过她的身影?”
话音一落,四下皆惊!
那冷沉的语调听不出丝毫情绪,只是这一番言语,却已然不在如往日那般清淡。
秦广王心如鼓躁,一颗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这司命天神的那个‘她’天底下还能指谁?!
一时不禁面色惊慌,哑声道,“天神大人,下仙执掌夭寿生死,十里黄泉,从未见过您说之人!”说着已然俯下身,以示恭谨虔诚。
倒是夜子硕眸光敛了敛,轻嗯了一声,垂下眼睑,一时间,匕清只觉口里尽是苦涩。
终是无望,怎成言辞。
难道这就是当初她一纸绝笔之书所言,岁月悠茫,上穷碧落下黄泉,此生不复相见。
万里山河,千年情愫,一朝情错,怎又是一句‘你可看见她了’能诉清的。
几十万年了,天神即便是樽冰人,也该有知觉了。
只是天神何辜,白素何辜啊!
秦广王垂着眼眉不敢再言语,良久听之天神一句‘退下吧”心头大松了气,赶忙起身见礼退下。
匕清奉旨将送至殿外,递给他出境符节。
“回去吧,待冥王归来,幽冥地府便云开月明了。”
秦广王收起符节,忆起那位女子,不禁怅然一叹,“无为大道,天知人情,神恩功业,终是苦了这些牺牲的人了。”话罢摇了摇头,终在仙侍引领下纵云而去。
天庭,多么个光明堂皇的地方,其实埋葬的,却是人人寸寸断魂骨碎的心。
不知怎地,脑海中竟显现出一方清艳女子的面容,倔强至极。未来的磨难似乎已然可见,而这个偌大的天庭里,住着全是她的人,只是,她那颗仓皇而逃的心,自选择离去的那刻已然不能再给她安慰。
而天神,到底在她决绝地躺入剑的那刻起,轰然地碎了自己所有的心墙。
他有些黯然的垂下双眸,静静侧首望着静坐在窗前的身影,终是走了回去禀告。
“大人,还有一事。”他踌躇道,“东方崇恩圣帝嫡长皇子方才落驾玄天门了。”
夜子硕闻言,依旧一副深思状,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大人,可安排接见?”
这名分上可是花神的长兄。
“不了,遣人通知花神吧,顺便去一趟禄星台将这事知于精灵王夫妇。”
说话间,又恢复淡漠疏离,沉沉的威仪叫匕清不敢多问。心下犹惊且虑,天神与花神这些日子如此疏离到底为何。
似乎打那花神去祭拜长老的头七开始,这二位之间像是多了层看不见隔膜。许是大人归来后旧病复发不便多见,那瀛光殿更是无所动静。明明是有婚约的二人,如今却这般疏离相处。
“是,我这就去办。”话罢躬身退离。
只是人快到殿外,就被身后的一道声音唤住。
“见了花神,便托话于她,她这连日来托人递来的药,说我都收到了。”
匕清一顿,忍不住再一次转头看他,垂眼,终低允一声,快出走出了长殿。徒留夜子硕静静的坐在书案前,窗外光影斑驳,将他的身影拉得于殿中很长很长……
霞光下的他,就这么静静的坐着,清风撩起墨发轻拂,梦中的景致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
良久的良久,在以为时光就如此静止时,那方薄唇才缓缓吐出一句细碎言语,轻得仿若空气中上下浮荡的微尘,飘零起伏。
……
“……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