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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重生回来,丈夫贾代善在面对她时,就没断过“动手动脚”,虽然看似只是偶尔亲近一下而已,但当着孩子们也不见他刻意收敛。
地府没有那些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史令仪也算彻底开了眼,逐渐知道了男人心悦一个女人,究竟该有怎样的言行。
想来前世他们也是夫妻相得,却也是相敬如宾的时候更多,而今……细细思量还真是有些东西跟自己的设想大不一样,她前世也许错过了不少情意。
思及此处,史令仪神色越发柔和,干脆顺势靠在丈夫身侧。
贾代善笑得很是满足,他也察觉了媳妇的些许不同。
以前的媳妇也是柔顺温婉,但却不似如今这般随意自然,再加上她尚在养病,明明气色不佳,说话时中气也不足,却还是满心满意地为他为孩子们考虑……他又如何不更加敬重又怜爱。
夫妻俩倚靠着坐了一会儿,史令仪的母亲韩夫人便到了荣府门外。
史令仪听说,忙披上外衣亲去迎接,贾代善也道:“咱们一起。”
看着女婿女儿站得极近,两人面上带笑,韩夫人眼睛眯了眯,就在女婿女儿的陪伴下,进了荣禧堂,落了座又受了女婿女儿,还有外孙和外孙女的礼,问问女婿的身子,又关心了下小辈们,贾代善这才带着两儿一女暂离,顺便去书房和长子“谈谈心”。
房里只剩母女两个,韩夫人一把将女儿揽在怀里,眼泛泪光,“我的心肝,你受苦了。”
一句话就说得史令仪也鼻子发酸,常年在地府历练,她本以为自己不会轻易为儿女情长落泪,可在母亲跟前,她永远是个藏不住什么心事的小丫头。
史令仪吸了吸鼻子,勉强笑道:“娘,您说什么呢。”
“怪我,都是娘不好,”韩夫人捏着帕子擦了眼泪,还给亲生闺女抹了抹鼻子,“好不容易熬过来了,倒勾起伤心事儿了。”
女儿在婆婆那儿受了些委屈,娘家怎会不知道?只是保龄侯的处置也与众不同,他对女婿一如既往,偶尔与女婿通信,提也不提女儿的遭遇,问过荣府老太太的身子,便感慨女儿娇养长大,不大懂事,有空自会再教导她孝顺体贴。
贾代善收到家信,自然甚是羞赧,暗地里抱怨了母亲一番,回到京中便是加倍地善待媳妇。
娘家总不会拖自己后腿,史令仪也笑道:“都过去了,娘还提起做什么?她又不是什么恶人。”
韩夫人也笑了,“听说女婿自己就打发了两个丫头?”
史令仪点了点头,亲手给母亲奉了茶。
“你们好好过日子,我也就安心了。”韩夫人又从上打下地仔细打量了女儿一番,才欣慰道,“瞧着倒是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史令仪笑道:“没了心事,可不是好得快嘛。”
韩夫人又道:“赦儿如今看着倒是懂事多了。”
今儿刚吃过亏,正是没精神折腾的时候,娘你这话得再等些日子才知道真假呢。史令仪便含糊道:“好歹他也是我亲生的,年纪到了也就知道我是为他好,哥哥小时候何尝不调皮淘气了?娘可没少揍他。”
亲生的一双儿女都让韩夫人十分骄傲:儿子儿媳妇已有三个儿子,而女儿和女婿也生了三个孩子,并无庶子庶女出来碍眼……
毕竟嫡庶有别,庶子多了难免有一二不安分的,这家里总会起些波澜,再闹出些丑事来,一家子都跟着没脸。
至少保龄侯史家不许子孙随意纳妾,除非婚后多年无子,不然也是不许通房有孕的。
可荣国府却不是这样的规矩,亲家太太一连三个通房赏下来,还都在女儿怀胎的时候,若非女婿极有分寸,不肯收用更不肯把人带到边疆大营,史家就未必还能那般平和了。
韩夫人道:“你哥哥没什么要我担心,娘如今不放心的是你。累倒了就安心将养,不要总想着万事周全。”
还真是……好像重生归来,她就没有什么清闲的时候,史令仪当着母亲倒有了点儿小女儿心态,干脆挨着亲娘坐着,“那我可在娘身边好好歇歇。”
韩夫人伸手便搂住了女儿的肩膀,笑道:“娘哄着你。”
史令仪居然就在母亲怀里,睡着了,还睡得很香。
而在内书房里,里间贾政正教妹妹贾敏认字,一个教得仔细,一个学得认真;外间贾代善坐在椅子上,看着束手站立的长子贾赦,轻声问道:“知道错了?”
贾赦此番倒是心悦诚服,“儿子知错。”
贾代善追问道:“哪里错了?”
贾赦垂头道:“儿子不会使唤人。”
贾代善揉了揉太阳穴,媳妇说得对,换先生势在必行!
都是十二岁的半大小子了,怎么看问题还是只能看到表面?母亲溺爱孙子,就是适得其反,果然是爱之适足以害之。
于是这个鲜少和孩子相处的男人,忽然涌起严父心肠,“今天我就写信给你舅舅,请他为你们另选良师。天地君亲师,要是你不敬重老师,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岳父和大舅哥在读书人中极有威望,他们出面替孩子们挑选老师,比自己这个武将更得心应手。
贾赦唯唯应是,如今的老师只是个秀才,能教的也都已经教了,他也没学到什么学问,吃了个亏之后他依稀明白父亲对他为何是这个态度了。
里间那对儿小兄妹软糯动听的问答声忽然停歇,贾代善也无奈叹了一声,又放柔了语气道:“我常年不在京里,对你们几个都疏于管教。这回兴许能在家里多住些时日,你们就暂且跟我念书吧。”
转眼就要入冬,正是难以用兵之际,关外敌兵也要徐徐撤军数百里。
另外,营中诸将要么是贾代善的袍泽,要么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部属,不敢说上下一心犹如铁桶一般,但也不是随便去个人就能取他而代之。
不然,贾代善也不用再想着行兵打仗,趁早回家来荣养,免得在外面也是丢人。
此言一出,里间最为活泼的小丫头贾敏倒先拍了拍小手,奶声奶气道:“好呀。”话说出口,忽然发现亲哥哥贾政正盯着她看,目光尤其深沉,她又伸手轻轻抓了抓哥哥的脸,“吓人!”
贾政扁了扁嘴,觉得妹妹真是有趣。
此时这小姑娘已经被她爹拎了起来,旋即便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又小声道了句,“好爹爹。”
贾代善和他媳妇一样,最偏疼小女儿,被贾敏一打岔,也没法再继续教训儿子了。干脆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围坐在自己身边,拿了本《后汉书》便给他们讲起了故事,当然是掺杂了他个人观点的故事。
三个孩子年纪不同,性情也不同,听着父亲的话却得到了不同的感悟。
却说韩夫人等女儿醒了也便回府去了。一家五口一起吃了饭,贾赦回到他自己的院子,内院的管家已经把新派来的丫头安排妥当。
新来的两个大丫头容貌并不算出挑,但透着股柔顺可亲的模样,恭恭敬敬地行过礼,贾赦便给她俩分别起名春华和秋实。
这两个丫头服侍起来也很细心妥帖,贾赦梳洗后更衣,趴在床上,难得地琢磨起往日的得失:而父亲今天着重提起的恩威并行……父亲对我这个儿子分明就是恩威并行啊!
而母亲还是更喜欢弟弟和妹妹,但对他也还不赖……新赏过来的春华和秋实,也的确比自己原来的丫头更规矩,当然也更无趣。
贾赦心想,这难不成就是……言传身教吗?
荣国府的大少爷在挨了父亲一顿打,听了母亲的安抚,又让一向信任的下人一起摆了一道之后……他终于开了窍,虽然只是那么一点,但总归是个好兆头。
第二天,贾赦早早地跑到荣禧堂,却在等来了弟弟贾政之后才一起进了次间,想父母请安。
史令仪悄悄推了下正摆弄女儿的贾代善,“赦儿与平素不同。”
贾代善不以为然,“昨天我费了那么多苦心,他要是还不明白,我只好再揍他一顿了。”
用过早饭,儿子们都去读书,贾代善去了外书房议事并处置公务,史令仪等人的当口干脆教女儿认字。
这时嫂子史氏准时到来,刚坐下上了茶,庶出小叔子的媳妇也乘着小轿赶了过来。
史氏和史令仪本来也只想着尽人事而已,能劝则劝——斗气耍狠那是她们丈夫该干的事儿。
不过这位弟妹却显得很是无奈又无辜,“那也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如何乐意眼睁睁地看着她给人做小?一辈子低声下气,抬不起头挺不直腰,我生她养她,如何肯看她跳进火坑?”说着,便淌下泪来,捏着帕子擦了半晌,说话也越发哽咽,“我还想让嫂子们劝劝我们老爷呢。”
好人家的闺女鲜少有人会去做妾,良妾……不也是妾?当然,给皇帝做小老婆就得另说。
史氏和史令仪端详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弟妹此言大约发自真心。二人面面相觑,颇有点不知该如何~劝~慰了。
不过好歹没有冤枉贾代善的庶出弟弟,他的确是心术不正,卖女求荣搁到什么时候也不是什么好词儿。
史氏和史令仪也不想将来某几位诰命们提起此事,便是一阵讥笑,史令仪便又问了一句,“可做的准?侄女儿真要往忠顺王府里送?”
弟妹咬牙切齿道:“也不知我们老爷发得什么疯!那位王爷……岂是好相与的!”她是嫡女,娘家完全说不上显赫,也有几个读书的哥哥,家底算不得丰厚却也衣食无忧,所以说话也底气十足,“那府里哪有正经人家的女儿去做妾的?”
忠顺王爷和他的儿子都爱养戏子,京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本来还想二人联手,晓以利弊的,结果史氏和史令仪却是好生劝解了弟妹一通,这才把人家送走。
之后,史氏也干笑两声,“我也回去了。府里还一大摊子事儿呢。”
史令仪心道:你是急着回去跟你家老爷传话吧。
等嫂子和弟妹全都离去,史令仪靠在榻上感慨不已:这叫什么事儿?
偏偏此时贾代善忽然归来,拉着她的手,轻声道:“你别生气。”
史令仪颇为疑惑,“怎么了?”
贾代善道:“我那二弟放出风声,若是搅和了他和忠顺王府的好事,他就把我那侄女儿说给你大侄子……”他也很是不好意思,“做小。”
史令仪的大侄子可是她大哥的嫡长子……她登时就往边上一歪,按着右边胸下的肋骨,“肝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