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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蓝小陌心如刀割。她从未有哪一刻觉着冷阙宫的地形是那么的复杂、那么的错综多变。没有人、没有人,莫离、剑鸿和无殇的院落里都没有人。呜,他们这到底是躲在了哪里?跌跌撞撞间,她来到了鲜少有人踏足的静谧的后山。
原来,他们在这里。
那是他们四人第一次同聚首的地方。那个时候,她才刚刚来到冷阙宫,还沉浸在误认为自己是替身的绝望中;那个时候,无殇还不知道这位新任的宫主就是蓝小陌;那个时候,他们心头的爱意还未发芽。简单、随意、快乐,是他们四人当时的心境写照。
一切,如在昨日。
蓝小陌静静的站在一棵古树的背后,心痛且惆怅的望着不远处的三人。满山的红枫林深处,三抹单薄的身影围坐在一张泛着微黄色的木桌前。还是那日的位置,唯独空留出了她坐的一方。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总之,他们的视线总是不经意间停留在那空着的座位上。
夕阳西下,衬着满山的红枫叶愈发的艳丽。斑驳的树影洒在他们的身上,随着秋风轻轻摇曳,美的就像一副画。飘逸的蓝,一如既往的傻笑着却怎么也藏不住眼中的黯然神伤;如仙的白,冰冷的就像快要窒息的天使;妖冶的红,眼尾的朱砂混在秋色里,分不清他是笑或哭。蓝小陌心下巨痛,终于看到了无殇和剑鸿,却不曾想,他们已经为了她将自己折磨成这般模样。
哀伤、疲倦、痛苦,让曾经绝世无双的男子,形同走尸。
倾斜着身子倚靠在旁边的树上,蓝小陌紧咬着自己的唇,努力不让自己痛哭出声。他们三个很显然沉溺在悲伤的世界里,丝毫不曾留意到默默偷窥着的蓝小陌。
“多谢莫离的吉言,现在,陌陌可是认定我整日不归是躲在烟花之地喝花酒。呵,本就没有什么好印象,索性就让她一次性厌弃个够吧。”
上官剑鸿惯常的妩媚语调,话却说得有气无力。他斜勾着狭长的丹凤眼,瞥向垂头不语的莫离,再看看已无完肤的手臂,凄然一笑。他的陌陌,本就最是不待见他,就连他最引以为傲的容颜也不曾迷惑她半分。如今,他这幅残样,还当了个风流的罪名,怕是陌陌对他会避之不及。他又何苦自欺欺人呢?
莫离一怔,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竟成了素来自傲的剑鸿捍卫最后尊严的借口。他与剑鸿的认识,源于冷阙宫。起初,自己是极不乐意做左使的。若不是因为师父的强烈要求,他更不会下山。自然,也就不会遇见娘子。只是,没想到的是,外表嬉闹无常的剑鸿,其实聪慧过人、心思慎密,实有一统天下的大将之风。不过现在…。现在,他都自身难保了,更何况是留下来帮他?想起娘子,他的心,都是颤的。
想想,若是自己苦苦纠缠,娘子是否会改变心意?亦或是,至少要等到他们一年之期满了的时候,才会逼他离开?虽然难逃最后同样的结局,但她又是否知道,能多呆在她身边一日,那也是幸福。不过,如今这幸福,太遥远太遥远。
“你还好,从未得到也就从未失去。”
这句话,莫离不知道究竟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剑鸿听的。他悠悠的望向凄美恍惚的师兄。一片枫叶掠过师兄的华发、在空中优雅的打个转飘落在他的肩头。和师兄比起来,他真的,幸运太多。
十年的相思与等待、十年的守护与痴情,最后皆化成一场春梦。他现在终于可以明白,师兄在大殿上的步步为营。尝过那般的极致美好后,面对好不容易守来的爱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的。
却也只是徒劳一场。
上官剑鸿忽的笑了,伤心至极的笑了。他轻戳始终不曾有过任何表情的无殇,故意嘲弄。
“真不明白你这木鱼脑袋是怎么想的。你爱了陌陌十年、等候了她十年,还千方百计学着百里相若的样子讨她的欢心。可是,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认为你疯狂的爱着百里相若,你又怎能让陌陌也误会?可惜了你这双手,天下第一琴,就这么没了。”
还记得他想法设法从莫离的口中套出无殇的秘密时,他当时有多么的震撼与惊讶。不明不白的,无殇就成了陌陌的枕边人。他羡慕、他嫉妒,甚至还带着些许的恨意。有一段时间,他近乎是日日找无殇的麻烦,企图将他从陌陌的身边挤走。可是,当上次塌山时,他看见无殇静谧的世界在那一瞬间轰然倒塌。那样的痛苦与绝望,绝不是谁能装出来的。他才发现,其实,无殇对陌陌的爱,或许早就生根发芽。
明明深爱,却偏爱开口说‘不’。这该是怎样的残忍!
躲在古树后的蓝小陌呼吸一窒。无殇爱她?还等了她十年?怎会,怎会这样?细细想来,从一开始的相识到最后的别有用心,无殇一反冰冷的性子,腹黑的缠着她。他静静的呆在离她不算远但也不算近的地方,默默的证明着自己的存在。他不会像莫离那般温暖,也不会像剑鸿那般粘人,他用他的方式,爱着她。
思及此,她极难受的弓着身子。透过层层叠叠的枫叶,她看见脚下的泥土愈来愈模糊。无殇,你怎能这般痴傻?怎会这般痴傻!
“误会又如何?不误会又如何?终究改变不了她的决定。”
无殇淡淡的开口,纯黑的眸底是浓浓的湿意。既然改变不了离别的忧愁,那就让他将烦恼都留给自己。
“剑鸿日后有何打算?”
莫离叹一口气。伤势最重的人是师兄,内心被折磨得最深的人还是师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和师兄还可以回白牡山。兴许,师父他老人家还能医好师兄的双手。倒是上官剑鸿,他又该何去何从?
“陌陌都不要我了,自是能过一天算一天。”
“可冷阙宫是你毕生的心血,你怎能丢弃希望?”
上官剑鸿闻言极轻蔑一笑。希望?他的希望早在决定救百里相若的那一天,就没了。
“莫离,陌陌便是我的希望。可她却不知道,我们爱她,并不比他少。”
我们爱她,并不比他少。这句话让听蓝小陌再也忍不住的泪流满面。她转身掩面而去,仓惶的逃离现场。
她拼命的向前跑、不住的向前跑,直到自己再也跑不动了,才颓废的停下来。她大口大口的张嘴呼吸,想大声尖叫却发现自己怎么喊也喊不出来。她的世界忽然间变得太过安静,这一刻,她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是无助且绝望的任由心口凌迟般难受。
一个温暖的怀抱自身后紧紧的环住了她。白里相若捧起陌儿梨花带雨的脸,颤抖着双唇洒下密密麻麻的细吻。他的陌儿在害怕、他的陌儿极度伤心过后害怕至极。他沙哑着嗓子,慌乱的轻哄。
“陌儿,别,别这样。若是想哭就大声哭出来,我听到了,我都听到了。”
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们三个,对陌儿是真好。好到可以牺牲自己救活情敌、以此来成全心爱的人想要的幸福。不同于轩辕傲的霸占与疯狂,他们只是默默的付出、不计回报的付出。他们,当真是痴心的汉子,竟选择用如此卑微的方式证明自己的爱!
如是想着,他暗自做了决定。虽然这个决定是他从前都不曾想过的,但是,只有让陌儿拥有幸福,他才安心。
蓝小陌无力的靠在相若的身上。所有的画面潮水般袭来,她无法想象自己的自私与残忍。她知道,不应该让相若看到她这一面。可是,她无法控制自己,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她艰难的喘着粗气,话不成句。
“对…。对不起,若,我,我…。做不到…。”
说完这句话,她再也不想隐瞒心中的愧疚,失声哭了出来。感受到怀中颤栗的肩膀抖动的愈发厉害、以及那越来越黯哑的哭声,百里相若知道,若是再不给她一个解决的方法,他的陌儿,怕是会哭晕过去。
他,舍不得。舍不得让陌儿受一丁点的伤,舍不得让陌儿难过半分。
“陌儿,去把他们留下。”
什么?!蓝小陌猛的从相若的胸口处抬起头,抽噎着望向同样是满脸泪水的人。她的相若也哭了么?方才,他在说什么?什么留下?!见陌儿诧异,相若温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一字一句正色道。
“陌儿,经历过这么多,我分外珍惜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刻。可是,我不想你有任何的遗憾。他们说的对,他们爱你并不比我少。若是没有他们,我就不会醒来,你我更不会再续前缘。陌儿,你体内有我的一魄,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我们都会在一起。可是他们同你,不过数十年。陌儿,数十年眨眼间便一晃而过。你就将他们留下,我,我愿意。”
蓝小陌的心,忽然一抖。相若的意思,是愿意同他们一起?呜!她的相若,怎会这般疼爱她?!悲伤与痛苦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欢喜。能将他们留下,她自是求之不得的。她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人全然没有开玩笑的认真神色。她极不可思议的抚上他绝美的容颜,小心的询问。
“若,你,你可是说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
相若扬起一抹浅浅的笑,他看见面前的人情难自抑的捂住双面。透过她的指缝,他知道陌儿又哭了。不过这一次,他很确定,陌儿是喜极而泣。
“谢谢你,谢谢你,若。”
蓝小陌明白,相若对她的情谊,不是一两句谢谢就能表达的。而且,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让他和其它的男子一同分享她,这是多么的难得!可是,她还是想说,执着的想说。百里相若轻轻的掰开陌儿的双手,柔声细语。
“陌儿要是再不去,我可要改变主意了。”
一阵疾风悠悠的刮过,他的陌儿,欢快的向后山的红枫林奔去。悄悄将一抹醋意掩下,他的陌儿,今晚怕是不会回来了。不过,他得习惯,慢慢的习惯他们的爱、还有她的博爱。
暮色开始降临,天边最后一抹晚霞轻吻着山林。空气中弥漫着树叶的清新,花香鸟啼,一如蓝小陌此刻激动的心情。
哀伤的三人在看到疾奔而来的银色身影后,都忍不住站起了身子。最先看到她的是正对着她的莫离,他错愕的微张着红唇,眼睁睁的看着娘子挽着裙摆一步一步的靠近。然后是分别位于左右两边的剑鸿和无殇,觉察到莫离的异样,他们顺着莫离的视线寻去,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还是倾国倾城的容貌、还是出尘脱俗的气质,只是白皙的脸上,满是未干的泪痕。
画面就在这一刻定格住。蓝小陌站着距离他们不到一米的地方,感受着他们或震惊或缠绵或心酸的眼神。晚霞的余晖斜打着她的身上,三千青丝随风轻舞,衬着她更美了。他们三个,定定的望着她,谁也不敢开口、谁也不愿打破这样的宁静。
陡然,上官剑鸿快速的背过身子,用广袖遮住自己憔悴的容颜。陌陌,他的陌陌,怎会这个时候出现?怎会在他最丑陋、最失落的时候出现?看到剑鸿的举止,心中酸涩的无殇悄悄的别过脸,将心中的爱与痛掩下,不再看她。倒是莫离,故作无事的绕过木桌,步伐虚浮的走到娘子的跟前。
他的娘子,这是怎么了?为何会流这么多的眼泪?莫离心疼不已,习惯性的伸出右手就要将娘子护在怀中,却在触碰到娘子衣襟的前一刻,收回了半空中的手。片刻的犹豫后,他尽量强颜欢笑。
“娘子有何事?怎的这般匆忙?”
看到他们三人明明悲恸却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她的心,慎得慌。不想再看到他们这般模样,她黯哑着嗓子,一字一句道。
“留下来,可好?”
故作淡漠的三人闻言,身子同时一颤。他们极不可思议的望着面前的人,那美丽的大眼中是浓浓的水雾。莫离稍稍上前一步,他激动的握住娘子纤细的双手,不确定的问道。
“娘,娘子,你说什么?”
“我说,留下来可好?”
这句话彻底让莫离失了方寸。他紧紧的将娘子护在怀中,数日来的委屈与相思皆化作泪水喷涌而出。他抖着嗓子,拥抱着让他彻夜难眠的娘子,艰难的开口。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就知道。”
他的娘子,来看他们了!还找到了如此隐蔽的地方。原来,原来娘子的心中,有他们。真的,有他们。
上官剑鸿一步一步挪到陌陌的跟前。她被莫离抱着,他压根就看不清她的脸。可是,他还是止不住的泪如雨下。陌陌说让他们留下来。该死的,她说让他们留下来!如果说这也不算爱,那究竟什么才是爱?!长这么大,他头一次像个娘们似的哭泣。轻扯她的袖摆,就像以往他每一次的撒娇。
“陌陌,不要骗鸿儿。”
蓝小陌轻轻的从莫离的怀抱中抽离。她颤抖着抚上剑鸿妖娆的脸。一个多月不见,他清瘦了一大圈。她缓缓的触到那颗摇摇欲坠的赤红色朱砂,在那里温柔的摩挲。
“我知道了,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们,怎能这般痴傻?竟想着方子骗我?若不是我无意中发现诺儿的伤势,你们是不是打算就这样离开,然后一辈子都不再见我?”
那哭傻的二人呆愣了数秒。看着她眼中的悲伤,半晌的沉默后,一脸泪痕的无殇浅浅道,声线却不再冰冷。
“蓝儿,你知道我们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这四个字让蓝小陌好不容易收起的眼泪,再一次的夺眶而出。无殇,终于肯唤她蓝儿了。这是不是表示,他不再执拗?叹一口气,她卷起莫离的袖袍,细细的查看那伤痕累累的左臂。确是废了,连筋脉都断了。她小心的盖下他的衣袖,强忍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对不起,我让你们伤心了好久。”
莫离牵出一抹柔美的笑。这些天来,现下是他最放松的一刻。娘子不仅要求他们留下来,还那般的心疼自己。他忽然觉着所有的痛楚都消失了。只是,想起那人,他的心,止不住担忧。娘子肯让他们留下,他自是极高兴的。可若是百里相若不愿意,以娘子对百里相若的感情,娘子必会十分为难的。
他不想娘子,被夹在中间难受。哪怕是一丝的难受,他也不愿。
“他,怎么说?”
这个他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蓝小陌轻轻一笑,看着他们三个殷切又闪躲的眼神,她娓娓道来。
“是相若让我来的。他也知晓了你们的付出,他说,没有你们便没有他。而且,他说你们是真心爱我,所以,他愿意,同你们,一,一起。”
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说完这句话,她赶紧低下了头,一抹羞涩的红爬上她的容颜。要她说出让他们四人共伺一女,她,还做不到坦然。
------题外话------
亲们,小湘有个不情之请。本文写到这里,相信总会有打动你的那一瞬间。小湘想整理一个合集,内容是关于大家对于本文的感悟的。可以不需要有多长,哪怕只是你对某个情节或是某个人物的简单的一句话领悟,再或是本文中,最感动你的一句台词?
我想,问题就叫做“你认为《邪王》,最感动你的点在哪里?”
总之,谢谢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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