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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前方不远处走得悠悠闲闲的戎言,夏梨无限哀怨地叹了一口气。
要说他放心不下吧,他大可以拒绝她要出岛的要求,只要他一拒绝,她一个什么机关都不懂的丫头片子,就算有天大的心,恐怕也是没半点出岛的可能的。
可是,他偏偏就答应了,而且答应了不说,还偏偏同她一道出了岛。
以前的戎言要出岛,那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可如今的他要出岛,可就不是小事了。
要说为什么不是小事,还要说到他那头白头发。
虽然她不懂武,但隐隐约约的,她也还是能感觉到,自从头发白了之后,他的功力就大不如前了。不过,按灵枢说的,对付普通高手还是可以的。
可万一……万一碰上不普通的高手,那该如何是好?
也不怪她想得多,主要她心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底。
不过,瞧来瞧去,担心的似乎只有她一个人,但看前方的戎言,却是意气风发,好生得意。
他的白发不知道用什么药草染了黑,那乌黑的头发被阳光一照,斜斜地映出一条银色的光晕,闪闪烁烁,扎眼得很。
“在想什么,走得这么慢?”她正低头琢磨着,忽闻前头传来了戎言的声音。
她如梦初醒,恍然抬头去看,却见他拿手遮着当头的太阳,眯起眼睛笑得煞是欢畅。
“没……没想什么……”她嗫嚅着,又侧头道:“不说我,我说你出个岛,瞎乐呵个什么劲啊?”
耳边传来的细细的波涛声,脚下的石桥一阵阵地晃荡,她心里一抖,连忙矮了矮身子,张开双手保持平衡。
戎言瞧她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笑得更是刺眼。
“好久没同你一道去城镇里转悠了,想着想着,就有点小激动。”
她瞄了一眼脚下尚算稳妥的石桥,“切”了一声,这才稍微直了直身子,道:“顶着这个大的太阳出岛,我都快被晒成死鱼干了,亏你还能笑得出来。”
戎言听了她的话,煞有介事地抬头望了望天空。今日的天格外的蓝,就好像是丹青融在了清澈的池水里,忽轻忽重地漫了整片天空。
就在这么蓝的天上,明晃晃的日头大喇喇地挂着,像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地痞无赖,蛮不讲理地朝地面发散着热烫的阳光。
海水被这阳光照得波光粼粼,仿佛是水上漂了一层亮闪闪的水银。水上反射出的光格外的刺眼,夏梨一直眯着眼,只觉得眼睛一阵阵地发抽,眼泪忍不住汪在了眼眶里,不停地打转。
戎言仰望天空,似乎没觉得这样的天有什么不好。
“要不是这样的大晴天,出岛哪有这么容易,你就谢天谢地吧。”他打趣着,又转过身,带头走了起来。
要说出念无岛,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
这事难就难在附近海流复杂,用不得船。船一旦贸然进入,不是被乱流带着偏离了航向,就是被漩涡卷着,撞上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暗礁。
原本岛与大陆之间用不得船,基本上只能是座废岛了。可这念无岛却不同,虽然这附近用不得船,却有其他的交通方法。
这方法便是走路。
当然,茫茫海上,即使是轻功卓绝的武林高手,也不可能在没有支撑的情况下从大陆到达岛上,可念无岛却有一条即使是三岁小孩也能走到的路线。
那是一座只能容一人通过的石桥。
这石桥存在于海水之上,按照一定的机关卦数布置朝向,如果能破解机关,即使是三岁小孩儿,也能轻轻松松地从大陆走到岛上。可如若不能参透其中的奥妙,那么就算能找到这桥的入口,也会因为摸不透方向而失足海上。
话说初初听到这话的时候,夏梨心里一直打着小鼓。话说这桥不知是何年何月何人修建,也不知道结不结实。而且就算是修得够结实,可在海水里泡上这么些个年头,估计也脆得就跟老太太的骨头似的了。
所以,每当潮水涌过桥身晃荡,她的小心脏就忍不住砰砰直跳。不过跳归跳,没了璇玑,走这条危桥,是她唯一的出路。
想到这,她就有点想给甚是没有出息的自己一顿痛骂。
明明说好再看最后一眼的,明明最后一眼看了好久,明明自己的记忆根本就没有彻底恢复,可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想去看看。
其实说实话,就连想去看看什么,她都不清楚。
海水漫过她的脚面,像是某种可爱动物温暖的舌头一般,细细地*着她的脚。低低柔柔的潮水声充斥的耳畔,眼前的一切一晃,好似霎时晃成了一座冷清的宫殿。
她心头猛地一缩,连忙摇头,想要把这幻觉从脑子里摇出去。
可是那画面只是晃荡了一下,却突然变得无比的清晰。
破败的屋檐低低的垂着,歪斜的横梁上,一层又一层的蜘蛛网粘连着,如同是被虫蛀得斑斑驳驳的帐幔一样,凄凄惨惨地垂下。风一吹,整个宫殿都在呜呜作响,仿佛是百鬼夜哭,又仿佛屋子下一刻就会倒塌。
她眼前模糊了一下,就像是刚睁开眼睛的人在调整视线。
一个颀长的身影近在眼前,那人身着一身玄色的五爪龙袍,背对着她站着。
似乎是晚上,一旁破旧的宫灯在北风中忽明忽暗,好似随时会熄灭。
幢幢灯影下,那人的身形显得有些消瘦。
眼前的一切突然开始摇晃,她瞪大眼睛,头痛欲裂。
就在这时,那人忽地转过头来。
模糊的灯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将他的脸照得格外的亮堂。
她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望向了他。
他说:“皇后就在这,等着朕。”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五脏一阵翻腾,喉头一松,呕吐感猛地侵袭过来。
就在这令人作呕的眩晕中,一双温热的手忽地将她的身体拖住了,浑浑噩噩的她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攥住了那手。
“你这是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就像是一盆不温不热的清水,一股脑地浇开了眼前的雾气。她眼前一亮,湛蓝的天空如同是美丽的画卷一样,重新在她面前展了开来。依旧热烈的日头闪耀着,几乎要将她的额头晒化。
她站在被潮水冲得晃晃悠悠的石桥上,半梦半醒地眨了眨眼。
“没事吧?”
这一次,戎言的声音骤然近了许多,好像就在耳边……
她这么想着,愣愣地转头。
果然,他就在一旁。
“嗯?”
听到她混混沌沌的一声,他不满地皱眉,将她扶了扶好,道:“你怎么了,怎么突然直直地往水里栽,要不是我察觉得早,就真的糟了。”
夏梨重重地眨了眨眼,越过他的脸,望向了他身后过于亮堂的天空。一时间,因为光线太过强烈,她的眼睛出现了极短的空白。
刚才……那是什么?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戎言看着她的脸,语气免不了有些沉重。
她缓缓地将手挡在脸上,并没答他。
海水从两人的脚上流过,就像是温柔的手。幔带一般的石桥随着海波悠悠飘荡,让人的心好像都跟着安定下来。炙热的日头像是被着轻柔的海水浇熄了似的,霎时变得绵软起来。
“戎言。”她的声音从袖子里出来,听起来瓮声瓮气,还带着浅浅的鼻音。
戎言眉头紧皱,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那从宽袖下露出的下巴,还有她紧抿的嘴唇。
“嗯?”
“我好像……”她声音极其不平稳,就像是满月夜的海水似的,时高时低。
他耐心等着,并没打断她。
她的牙齿猛地咬上了嘴唇,声音就像是从一根极细的管子里传来的,又尖又模糊。
“我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
听到这话,戎言嘴角动了动,却终于是没开口,只是空出一只手,捋了捋她的额头。她感觉着额头上那温度,骤然觉得有些委屈。
“果然……不应该想起来的……”
白色的袖子上出现了浅浅的深色痕迹,他望着那痕迹,道:“居然在这种地方想起来,你的记忆,也真够调皮的了。”
她嘴唇动了动,好半晌才能开口道:“是啊,太调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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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国,左相府。
“你们的意思是,那女人……那女人是北召始帝夏无双吗?”百里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副“我不能接受”的神情。
“除了这个,我想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顾宸紧攥着手中的扇子,似乎也在努力地说服自己。
“我是不知道夏无双有多厉害,可她到底是个人吧,是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活三百多年?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即使她能够活三百多岁,也不可能容颜不老吧?可照朱雀说的,她的脸还是二十几岁时候的样子,这……这怎么可能?”
扫了一眼深受打击的百里,顾宸面色沉重道:“百里说得没错,即使武功练得再好,夏无双也不可能长生不老,所以,这之中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朱雀也跟着点头,“估计你所指的不对劲的地方,也正是我们对她感觉模糊的原因所在了。”
顾宸颔首,“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立刻要做的事情就是……”
洛白抚着复活的轻缨,替他接上了后半句——
“活捉这个所谓的‘北召始帝夏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