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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梨趴在烈萤的背上,注视着眼前令她猝不及防的这一切,双手握拳,隐隐颤抖。
“这……”她喉头滚动了几番,终究是没说出话来。
啪。
一滴水落到了她的脸上,她抬头往天上望去。
啪。
又是一滴。
她眉头一皱,难道是下雨了?
水滴以人眼可辨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急。
果然是下雨了!
不过一息间,雨滴就汇成了滂沱大雨,砸在了林间的树叶上发出短暂而跳动的脆响。天地间是漫漫的水幕,分不清哪些是雨,哪些是潭水。
烈萤和她早早就躲到了密实的树伞之下,虽然时不时落下来几滴散雨,但也成不了气候,躲得倒是心安理得了。
她窝在它的翅膀下,既暖和又挡雨,一时心得意满。她夏某人果然是天纵英才,连老天爷都舍不得让她英年早逝,频频派下这些个神兵猛将要助她,再这么下去,她是不是应该轰轰烈烈地干一番大事业去回馈上天的恩德?
夏梨胡思乱想得痛快,而它坐在她身边,时不时抖动耳朵,似是在甩着耳边的雨水,模样倒也是惬意。
不过没一会,她就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这潭水……该不会是移动玄武岩造成的吧?”她抱着腿,下巴放在膝头,喃喃自语。
这么仔细一琢磨还真有可能,不然本来镜面一样平静的潭水怎么会突然开始倒灌?那如果不是有烈萤帮忙,她的小命是不是就会这么稀里糊涂地丢了?还有这暴风骤雨的,在林中摸爬滚打,不死恐怕也得去半条命。
想到这她不禁打了个冷颤,那个谁不会是已经知道会发生这些还派她来的吧?!
于是当洛白见到如同被扔进水里涝了几把的夏梨时,她脸上的表情已经远远不是苦大仇深的四个字能形容得了的了。
她站在书案前,头发和衣服都往木板地上滴着水,地上一摊不羁的水迹。她嘴唇冻得青白,上下牙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头发一缕一缕地贴在脖子和脸上,眼睛死死地瞪着坐在木椅上一身清爽一脸悠闲自在的洛白。
他一脸讶异地看着她,“怎么弄成这样了?”
她一阵邪火窜上心头,还不都是因为你!
但是她到底还是忌惮他的手腕,憋了一口气,不情不愿道:“雨大,淋得。”
他微微笑道:“那赶紧去沐浴更衣,你身子弱,万万不能着凉了。”
她不出声,瞪着自己脚下的水迹。
“不过……”他顿了顿,从木椅上起身,绕过书案到了她面前继续道:“你居然真的成功破了阵……”
言下之意,原本只是逗她玩的?!
不过说到这个,她倒是不计较他的本意了,瞬间觉得很是骄傲,“那是当然……”
“赫连老早就回了木屋,那不知你是如何做到的呢?”
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得意一笑,转头对着门外嚷道:“快进来……”
门口屋檐下候着的烈萤听到她的呼唤,张着爪子步步生风地走了进来。它的头颅微微地向前探着,金色的双眸扫视着四周,彩翼缩在了身旁,长尾如烈烈的火信一般在身后摇摆,它的步伐不疾不徐,周身都充满着威仪。
洛白的表情有片刻的僵硬,但随即又恢复如常,打量着已然站到他们身前的灵兽。
那双璀璨的金眼微微眯着,眼神一瞬不瞬地锁定着他,十足的威慑。
“这是我的……唔……宠物。”
他瞄了她一眼,噙着笑道:“哦……”语调是百转千回,又继续道:“原来是你的宠物……”
听着那不明所以的语气,她白了一眼,道:“我回房里去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木屋另一边的厢房。
烈萤缓缓地跟上,走之前回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喉中发出不轻不重的低哼。
那一夜,夏梨躺在竹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按说累了一天惊了一天,应当是立刻入梦才是,可无论她多少次阖上眼睑尝试,都是以失败告终。
雨敲在屋檐和窗扇上,发出参差不齐的声响,外头依旧是电光闪闪,把屋里映得恍如白昼。
烈萤在她的床畔打着鼻鼾,拂尘般的长尾偶尔悠哉地广扫几番,耳朵时不时地抖上一抖,看起来睡得好不惬意。
她倚在床沿羡慕地看着它,心血来潮伸出手去悄悄摸着那一对看起来很是活泼的耳朵。
它半睁了一只眼睛,瞧向玩得不亦乐乎的她,不一会儿又淡淡地阖上了,显然没有什么心情大半夜陪着她玩。
她丝毫不介意那冷淡的态度,继续上下其手,这摸摸那探探,自得其乐得很,根本忘了自己是个大半夜睡不着觉的人。
咦?怎么这里没有毛?难道它进入了换毛期?
咦?怎么凉凉的?
咦?怎么还一根一根的?
咦?怎么好像有有点像……人手?!
她目光倏地投向自己的手,手是覆在烈萤的被毛上没错,可是为何它身上会有一只人手?!一瞬间,她张大着嘴,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深呼吸好几次,她鼓起勇气沿着那手往上瞧去,那动作极慢,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这林子蹊跷得很,少不了有枉死的孤魂野鬼,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大半夜出来活动。
那双手上面是白色的袖管,有些斑驳的血迹和污泥。
污泥?!
血迹?!
她瞬间有些呼吸困难,猛吸了几口气,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感觉到额上又开始沁汗,开始拼命回想自己从小到大做过的无数亏心事,然后顺便临时忏悔个。
再往上是沾着水汽的黑发,贴在染血的白皙脖颈上。她心跳如擂鼓,脑中绷着一根弦,这根弦此刻正在断与不断的边缘。
视线停在脖子以下,迟迟不敢往上瞧,生怕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张完好的人脸,而是支离破碎的虫蠹模样,或者就只是骷髅,剩下几个幽深的黑洞和白惨惨的骨。
一滴汗从脸颊滑落,滴到了烈萤的额头上。
它睁开眼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似是对她惨白的脸色和额上的汗有些好奇,又转头往那只手主人的方向瞧了一眼。谁知它金眼一眯,耳朵抖得更为明显了一些,撑着爪子好像是准备起身。
那手轻轻地拍了拍它的背脊,它嘴里咕噜一声,接着便重新低头躺好,甚至还移了一直爪子垫在头下,比刚才更肆意自在了不少。
夏梨一愣。
它这个反应,是不是就代表那边的不是什么恐怖的腐骨枯殍?
她猛地抬头望去,而后便愣住了。
这张脸……
戎言?
他似乎是带着笑意的,那张精致的脸苍白憔悴,连嘴唇都是青白的颜色,黑发杂乱地散在肩头。他跪坐在烈萤的旁边,白衣上沾了不少的血迹和污泥,被雨水一晕,潦潦草草地散成惨淡的一片。
“戎言?”
“怎么?才这么些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即使勉强撑着,那声音也比气若游丝好不到哪里去了。
“你……”她的心猛地一沉,这真的是一向自诩倜傥翩然的戎言?“你……这是怎么了?”
他笑了笑,“没怎么,受了点小伤……”
她闻言恍惚地伸手往脸上拍了几拍,好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咧嘴又笑,“你该不会以为在做梦吧……”
夏梨不理他的调笑,闷声道:“你等等,我……我去给你拿伤药……”
她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却几次都跌回了榻上,神色恍惚,眼神涣散。
他伸手搭在她的膝头,笑得灿烂无比,“伤药,我这里不缺……”
她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那,我……我去给你弄点热水来……”说着又试着起身,却又重重的跌回了床榻上。
“咦,好奇怪啊,为什么站不起来,站起来啊……”她惊惶又尴尬地望了他一眼,随后低头望向自己的双腿,“你们倒是站起来啊……”
她低吼着,不肯看他。
“阿梨。”他的手握住了她的,冰冰凉凉的。
她惨白着脸看他,红红的鼻子看起来像一颗坏掉的蒜头。
“我的伤没有大碍,稍微歇歇便能好,我的医术,你不是应当最清楚了嘛。我只是许久不见你了,想来看看。”
夏梨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嗯,你看吧,我就坐这让你看,看完记得要给钱,今日勉强给你个半价……”
“呵,那我还真是幸运。”
“所以你要好好把握机会,逾期不候。”
“嗯。”
两人都停下了话声,房里只听得到烈萤的鼾声。
忽而,夏梨脑中猛地一闪。这里是九曲迷踪林,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戎言?”
“嗯?”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又笑了,今夜的他好似心情出奇的好,“璇玑带我来的。”他望向身旁的烈萤,伸手温柔地给它捋着皮毛。
“它叫璇玑?”
他点了点头。
“嗯,它是当年你们北召冰雪女帝的坐骑。”
她双目圆睁,“冰雪女帝?!那可都是三百年前的人物了啊,那……那它多少岁了?!”
“谁知道呢……大概有上千岁了吧。”
她望着它,眼神不禁多了丝复杂的钦慕。这就是当年那位威震青川大陆的北召始帝的坐骑,一头上千岁的神兽,如今却睡在自己的床边露着肚皮流着哈喇子打鼾?!
拜托这位神兽,你有点节操好不好。
“从今以后,璇玑就跟着你了。”
后半夜的时候,戎言趴在璇玑身上睡着了,一向死讲究的他居然没有管自己一身的狼狈,就这么睡着了。
而夏梨,就坐在床沿上看了他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