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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七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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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缎君衡窥破谜案,地藏王役魂行凶

    却说楼至以极乐咒术困住质辛体内潜藏魂体,一时之间放松了心神靠在禅床之上,又担心质辛本体魂魄有损,连忙强打精神伸手在他脉门之上一探,却触及脉象平稳柔和,似乎又不像是有何不妥的样子,低头观瞧之际,但见质辛眉目之间,似是有种暴虐之气,身量也比平日长高了一些,仔细看时,却又有些捕风捉影,因他原快到了男童发身的年纪,加之平日里锦衣玉食龙肝凤髓娇养之故,如今贪长些也是有的。

    楼至此时心绪烦闷,遂丢下此事,又将质辛的小身子轻轻抱在怀内,在他耳边柔声呼唤了几声,却见质辛悠悠转醒,问他方才之事,全然懵懂并不记得,倒十分埋怨自己如何在妈妈怀中睡去,未曾食髓知味一亲芳泽。楼至见质辛醒来并无大碍,方才放心,因起身打点母子两人穿戴整齐了,方抱起质辛前去寻找剑布衣。

    放下此事不提,却说上书房内,缎君衡因近几日质辛奉旨陪伴凤驾,前往天佛原乡修行祈福,连日来未曾上学,因闲坐无事,复又教导十九郎学些文治武功,这一日忽然心血来潮,不知怎的心中一种惊惶之意,因呼唤十九郎为他护法,自己却将书案之上一个锦盒打开,取出内中之物,十九郎定睛观瞧之际,竟是一颗水晶头骨,因大惊道:“此物不是放在中阴界故乡之内,魅生保管着么?如今父亲将它带入宫中,万一给圣上知道了……”缎君衡因摇头苦笑道:“此物干系质辛魂体,焉能有损,不贴身收着到底不放心,只是方才此物无故自鸣,莫不是魔皇令魂体有损……”说罢施展控灵之术,探取内中因由,半晌却见那水晶头骨光华大盛,竟自内中隐隐蕴含一股冲天气劲,缎君衡猝不及防,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十九郎见状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搀扶住父亲道:“觉得怎么样?”

    缎君衡因点头道:“质辛何故等不及了,竟意欲在此时冲破封印,只是他魂体虽然强悍,肉身却并未齐全,冒然贪功,只怕反噬魂体有损。”说道此处,因手抚水晶头骨,口中念动咒语,半晌方点头道:“原是这么回事,那人好狠的心肠,不但手刃亲生兄弟,竟连他的魂魄也不肯放过,只是他此番动用役魂之法,却不是反而要让天之佛察觉当日夺嫡真相,倒叫他夫妻二人生份起来,到底是何缘故呢。”十九郎听闻此事与质辛有关,因有些按捺不住道:“父亲既然掌管灵狩之法,咱们何不传唤那魂魄前来一问,便知端的。”缎君衡闻言,虽觉此事不妥,只因父子二人身份未明,潜伏宫内或可成为东宫助力,一旦自己灵狩之术被人识破,只怕出身昭然若揭,那当今圣上何等精妙心思,岂有不妨之理。

    十九郎见缎君衡有些犹豫,因在旁劝到:“上书房是东宫地界,往日圣上不大来此,此番太子前去家庙奉旨伴驾,这里更加无人理会了,便只一次想来不妨的。”缎君衡听闻此言有理,心中也着实牵挂质辛安危,因摆开形门,复又手持水晶头骨念动灵狩咒语,未几却见一团阴暗魂体,渐渐聚拢而来,逐渐汇聚成一个人形,见了缎君衡,倒上前见礼道:“罪身见过灵狩大人。”缎君衡见他虽然身在无间,只是魂体之中金光四射,竟隐有帝王之气,倒未敢拿大,因点头道:“招提太子免礼,外臣此番叨扰,只为打听几件家事。”

    那招提太子闻言道:“凭什么皇亲贵胄,一旦再入轮回,便将前世功过洗去,身份名位原非要紧,我身在无间之中,便受大人制约,大人有何吩咐但讲无妨。”缎君衡见那招提太子言语之间颇为谦恭温文,只是他久在皇家伺候,深知此间之人虚与委蛇之术,并不敢立下判断,因点头道:“不知招提太子此番前去佛乡却是何故,据外臣看来,那佛乡之中饱含宏大佛气,寻常魂魄一旦侵入,自然霎时魂飞魄散,只是太子人品贵重,方能勉强进入,只是恐怕魂体亦会备受煎熬。莫非是太子生前有何怨怼,便意欲对现任东宫不利么?”

    招提太子闻言苦笑一声道:“原是奉旨前去,不过故弄玄虚一番虚张声势,谁知本朝太子魂体这般厉害,竟险险教我魂飞魄散,我因危急之中泄露天机,方才博得一条生路。”那缎君衡闻言不解道:“却不知圣上为何出此下策。”招提太子闻言,似有难言之隐,因支吾不肯应对,缎君衡见状笑道:“太子直言无妨,若能实言相告,缎某必定用尽灵狩之力,好教太子重入轮回。”那招提太子闻言苦笑道:“只怕灵狩大人纵有通天之能,此事上却也无能为力。”缎君衡闻言疑惑道:“这是怎么说?”招提太子点头道:“当今圣上号为地藏圣王,大人怎的不知。外人只道圣上潜邸之际仗剑斩杀地狱守门灵兽烛九阴,因此上得了这个名号,如今小王身在无间,方知圣上真身,便是地狱之王。”

    缎君衡闻言大惊道:“圣上竟是地藏王转世灵童?”那招提太子闻言摇头道:“底里之事罪身并不知道,只是他若并非如此身份,如何却能以阳世之身,差遣地狱魂魄为他做事,小王身死多年,总是未得超生,想来自是圣上雷霆之怒,困住我的魂魄,竟难以重入轮回。”缎君衡听闻此言,却是倒抽一口冷气,若蕴果谛魂竟有如此背景,只怕质辛一段心事恐要付之东流,当年自己父子二人耗尽毕生之力将他魂体救出,如今竟面临如此劲敌,偏生他又是个认定了就不肯丢开手的多情种子,这件事却是难办得很。看来强攻不成,倒也只得智取,当日自己救起质辛魂体之时,养育身边多年,因渐渐与他交心,曾经听闻他谈及恋慕之人,虽然杀伐决断嫉恶如仇,只是除灭恶魔之后,竟因感念一段露水姻缘,不惜自封金身重入轮回,却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质辛听闻此事,心中怅然,因他魂体与天地同寿,不受轮回之苦,如今得知心上人身死魂消,也只想流连徜徉天地之间,每日与缎君衡父子二人盘桓,倒也潇洒快意,只是缎君衡心知他除去魔王甲胄,身穿一袭白衣,却是将那天之佛当做自己妻房看待,竟永世为他齐衰。谁知当日那天之佛转世灵童竟不知何故不守清规坏了清白,被歹人破瓜之际,开启炼狱之门,竟将质辛的本体以胎儿形态自花宫之中释放而出。质辛魂体因此事牵引,自动回溯本体之中,只是回复胎儿之身,困顿肉身囹圄,一时之间不能适应,逐渐磨灭前世记忆,回归到了稚童的状态,直到近几年逐渐发身之际,方才有所觉醒,缎君衡父子二人因顾忌质辛安危,方才乔装改扮,以国士无双的身份引起蕴果谛魂的注意,借机进入宫中上书房内,做了质辛的授业恩师。

    缎君衡原本打算在东宫之中安身立命,直到质辛本体重新长大成人,以他魔皇之威,那蕴果谛魂一个小小帝王如何与他争竞,若有办法使得楼至重获前世记忆,两人再续前缘也是迟早的事,谁知今日从招提太子口中,得知那蕴果谛魂真如自家封号一般,竟是地狱之王,只怕来日两人之间却不知鹿死谁手,看来若要使得养子取胜,恐怕却要在情之一字上下些功夫。缎君衡想到此处,因对招提太子温颜道:“既然圣上不曾顾念手足之情,招提太子又何必为他隐瞒此事,若能承蒙教诲,缎君衡现下虽然不能帮助殿下脱离囹圄,来日定当以图后报。”

    那招提太子听闻此言,眉目之间踌躇一番,因点头道:“这也罢了,左右我此生争竞不过此人,却也不能真如那魔皇所言恁般窝囊,便索性将此事说与你知道。只因当日圣上以役魂之术将我拘来,吩咐我在佛乡之中做出一些动静,到时皇后自然查证当日我身死因由,小王在世之时,因与那蕴果谛魂争竞储君之位,却听得亲信之人讲得一桩江湖秘闻,传说佛乡之中有位生而兼美之身的佛子,若能与其婚媾诞育圣子,便可执掌天下,有九五之份,若佛子竟落在邪魔手中,率先诞育魔子,则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我因探得了这项秘辛,虽然并不十分轻信,然则年少轻狂之际,倒起了轻薄之心,因曾微服私访那天佛原乡的俗*会,却见那美貌佛子扮作飞天模样,在戏台之上演习经文俗讲小戏,因起了觊觎之心,却听闻这佛子早有相好之人,更不知当日地藏王早已对佛子动念,是以与他争竞起来,落得如今身死魂消的下场。如今圣上派遣我将此事闹出来,只怕是皇后娘娘不知何事与他生份起来,圣上此人疑心颇重,许是怀疑皇后重修旧好,因此借我之口说破此事,好教那前缘之人也脱不了干系。”

    作者有话要说:题解:“只是缎君衡心知他除去魔王甲胄,身穿一袭白衣,却是将那天之佛当做自己妻房看待,竟永世为他齐衰。”——齐衰(五服第二:丈夫为妻子服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