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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刚把成亲二字说出口的时候,贾琳是带着一点玩笑性质的,毕竟,秦恕的确是镇南侯世子,但秦恕也是他的朋友。如果,秦恕只有前一种身份,那么按照贾琳的性格,自然是自己有了的打算,那就一定会放开手去做,压根不用管秦恕是否乐意,反正只要自己得益就好。但是,秦恕还是他的朋友,所以,贾琳是需要尊重秦恕的意思的。只是,看着秦恕那常年木然的脸上微微逼出一些红晕来,贾琳忽然觉得,这成亲之事还是可行的,毕竟这孩子瞧着是如此……有趣。他凑上去,踮起脚尖,故意在秦恕的脸上飞快地啄了一口,轻佻地问:“怎么样,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好。”秦恕半天才憋出一个字来。
好,竟然是好。贾琳眨了眨眼睛。大晋朝虽然盛南风,但与此同时,传宗接代的思想也是根深蒂固的。和男人相爱,和女人生孩子,这两件事情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在他们看来一点都不矛盾。而贾琳刚才问的是,愿不愿意嫁给我?嫁者,入清籍,没有子嗣,形同女人。秦恕竟然说好。
“……好兄弟!”贾琳恍然大悟地说,他将秦恕干脆利落的答应当成了他对彼此间这些年情谊的一种肯定,“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愿意,果然是好兄弟啊!你且放心,亏不了你什么,你我如今……”贾琳立刻就将镇南侯府和贾府十几年前定下的亲事并清灵郡主和王夫人如今的诸多算计等等种种一一说给秦恕听,又将二人成亲能得的好处说了一些。不过,既然确定了秦恕的身份,那某些计划也要随着更改一下了,比如说,贾琳在言辞间已经放弃让世子嫁过来的计划了,他如今想要的是并娶。
和镇南侯世子成亲原本就是贾琳的权宜之计,可当镇南侯世子确定就是秦恕的时候,贾琳忽然觉得,这果然是一条不错的路子!你想想看,本来嘛,如果那位世子不是秦恕,少不得贾琳还要好好谋划一下,才能让世子心甘情愿地嫁了,如今时间太紧,这里面少不得还有这样那样的漏洞,但现在那位世子果然就是秦恕,他们甚至能里应外合了!再说,既然是秦恕,也不存在谁家暴谁的问题了。他们这些年的交情可不是白放着看的。
秦恕原本低着头不敢去看贾琳脸上的表情,他没有贾琳那样千锤百炼的厚脸皮,所以即使心里是欢喜的,却也不敢直白地承认了。先前能说出那个“好”字来,已经花费了他太多的心力。如今,听贾琳这般说着自己的计划,他脸上的欢喜神色渐渐就淡了,过了好一会儿,许是怕贾琳生气,秦恕才讷讷地转了话题,说:“那个荷、荷包,你已经送给我了。”
其实,在这个时代,十三岁成亲的都大有人在。尤其考虑到秦恕早年受了那么多的苦,他远比同龄人更成熟一些。他分明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是,一个“好”字不曾让贾琳豁然开朗,秦恕便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表白自己的心意了,他到底还是一个含蓄的古人,太直白的话总是说不出口的。
贾琳从未想过自己和秦恕之间的关系还能换一种更亲密的相处模式。秦恕十三岁,虚岁该有十五了,因为从小习武的缘故,其实你说他十六,也是有人信的。但在贾琳眼中看来,他一直都还是个孩子——即使这个孩子已经能够在暗中帮皇帝办差了。就好比现在,秦恕想要重新拿回那个荷包,贾琳也只当他是在撒娇——虽然说,这种认知也挺恐怖的,毕竟,除了贾琳,还有谁会认为,秦恕这个大呆子会软软绵绵地撒娇呢?
贾琳将荷包从怀里掏出来,周姨娘的手艺是极好的,可这荷包到底旧了,颜色也不鲜亮,其实并不显得有多么好看,难得的其实是其中的情义。贾琳将荷包上下抛了抛,秦恕的眼珠子就跟着上下动了动。贾琳心中一笑,将荷包塞到秦恕手里去,见他还是一副呆愣的模样,索性掀开他的衣襟,帮他塞进他怀里去了,又拍了拍他的胸口,将荷包捂严实了,这才笑嘻嘻地开口说道:“这是我母亲——我是说我生母——亲手做的,若是你我真按计划成了亲,这可就算是你婆婆的一份心意了!你且好好收着,若是弄丢了,或是弄坏了,我定饶不了你。”
这话一出,秦恕简直臊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看着他局促的模样,贾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忽然意识到,他和秦恕之间如今也勉强算得上是未婚夫夫的关系了,这是所有人都乐见其成的,不是么?不知道等日后王夫人回过神来时,她会不会为了此刻自己的英名决定而喷出一口鲜血来。因为,不到最后,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下棋的人,还仅仅是他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第一世,贾琳曾有一个准未婚妻,两人认识不到一个月,见面不足三次,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还很生疏地互相称对方为叶小姐和君先生,但因为符合家族利益,所以他必须要接受这门亲事。而他死在订婚宴上,不知道那个眼中带着反叛之色的女孩会不会因此松了一口气。
第二世,他的妻子人选其实也早就定下了,虽然不曾下定,但两个家族心知肚明,而在那个男女大妨甚严的年代,他和那个女孩甚至连一面都没有见过。也好在没有下定,否则等他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那样的大家族,即使明知道他永远都回不来了,那女孩也是要入了他家的门守一辈子寡的。
这一世,贾琳原本也以为会是如此,会有一个相当于是陌生人的妻子,然后相敬如宾地过一辈子,不过是生儿育女,不过是子嗣家族,不过是养着一个亲密不足却偏偏在名义上是荣辱与共的女人。夫妻间可以没有情爱,只要予以尊重就可以了。而这个时代的女人,若是聪明的,她们也不会来求丈夫的情爱,她们所求的无非就是子嗣和权利。再说得薄凉一些,甚至就是亲生的子嗣都可以没有,只要权利就好了。
贾琳对那些情啊爱啊的原本没什么要求,也没什么期待,全因为他认为自己不需要。而现在,贾琳忽然意识到,与其和一个陌生的女人过一辈子,他还不如和秦恕在一起——他心底竟然就生出了一点点期待来。
“这几日我轻易出不了门,等过几天我得了空,总要和七皇子见一见的。你先将这些事情安排好了。你我之事,索性他们那些人都还没有动静,我们也索性以静制动便是了。”贾琳有模有样地说,先动者先乱阵脚,而他习惯于谋定而后动。再说,既然秦恕承认他如今在帮皇上做事,这就说明贾琳先前的认知并没有出错,皇上还是打着主意要支持秦恕的镇南侯世子之位,用以分化镇南侯的内部势力的。皇上既然在关注着秦恕,那秦恕这边就不应该做太多的动作。贾琳可不希望在自己谋划的过程中,突然冒出一个皇帝大BOSS搅局。要知道,在这皇命天授的年代,这皇帝要是一旦金口玉言了,贾琳还没有到嘴的媳妇可就扑哧扑哧地飞了,那他的全盘计划也就都没了下文了。
在大晋朝,男男之事虽然说起来是比男女之事要风雅一点,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点是没有变的,哪里会有寻常少年家开口闭口就说着自己亲事如何如何的?即使他们的亲事……缘于多方算计,算不上真心实意,但秦恕却是有真心的。他听得自己心仪之人如此这般说着,又是欢喜,又是别扭,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荷包塞在这里鼓鼓囊囊的,莫名的竟然觉得有些烫手,而他的心脏跳得很是无律。秦恕脑子里似乎转过了万千想法,但最后却总会落到贾琳的那一句“你且好好收着,若是弄丢了,或是弄坏了,我定饶不了你”上。即使是冷清如秦恕,也忽然忍不住勾唇笑了一下。没关系,其实像这样一般能有个名分,就已经是先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了,秦恕在心里对自己说。
如此想着,秦恕也不再犹豫,他解开衣襟,从脖子里解下一块玉环来,这显然是贴身放的,以至于还带着体肤的温热。秦恕将玉环塞到贾琳手里,话却是不敢再多说一句了。
玉环的材质极好,晶莹通透,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说是环,其实也不是一个规则的圆,而是一只首尾相衔的凤凰的样式。贾琳立刻就明白了,这玉环其实是秦恕的生母闵柔公主的身份象征。大晋皇室,每个皇族子嗣出生的时候都会得到一块代表身份的玉石,皇子是刻着龙纹的玉佩,公主则是以凤为尊的玉环。贾琳只觉得自己手中的玉环沉甸甸的,他看向秦恕,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