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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庄此行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太子,至于皇后,可以徐徐图之,这次的事又一次提醒她,皇后以往对朝堂党派之争的遏制作用正在消散,反倒是从皇帝悍然荡平雅克萨,及至回京的种种,皇后犯了众怒,她对皇帝和太子的影响力正向着她最不愿看到的方向恶化,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看出康熙不喜,这档口也不急着处理,脑海掠过无数念头,索性略过后妃的话题,顺口聊起其他,加上康熙刻意讨她欢喜,祖孙俩本就感情深厚,倒也其乐融融。
再一次起身斟茶,康熙提起茶壶就发现水没了,正要扬声传唤宫人,猛地觉出不对来,下意识扭头。
“怎么?”孝庄看出他异样,顺着他视线看向一旁的报时钟,笑了起来,叹道:“嗳,都这个点了,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孙儿也没觉出。”康熙有些神魂不属,放下手中冰冷的水壶。
孝庄念头一转,立时反应过来,嘴角动了动,挑眉挪揄着开口,语气带了些许讽刺:“知道你担心你那宝贝皇后,放心吧,仙蕊规矩又懂事,不会无事生非冲撞她的,再说,苏麻也在,你不会连她也信不过吧?”
“老祖宗误会了,孙儿只是奇怪,这么久不回也不知是什么事耽搁了,这都该用膳了……”康熙苦笑一声连忙辩解,他哪里是担心皇后,以他对她们的了解,该担心的是佟贵妃,老祖宗在这里,要是闹出什么可麻烦了,这几年老祖宗对皇后可不怎么和善。
“哦,这倒不急,”孝庄不理会康熙一脸急切,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漫不经心出言解释:“皇后身子总也不好,哀家这次特特带了几位太医,还从民间寻得一位神医,这回想必正给皇后会诊,咱们再等等……”
“老祖宗,您这是?”康熙闻言神情惊疑,自打有了李明,皇后就再没让旁的太医诊脉,然而皇后脉象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皇祖母就算要派太医会诊,为何刚才不说明,分明是在怀疑什么?他几乎立时想到皇祖母突然提前半日来畅春园,莫非……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外头有声音迟疑着禀告:“启、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急件!”
“保成?!他会有什么急件?”康熙一愣,前两天明珠党几人上蹿下跳,他也镇定自若,这会问题都解决了又会有什么急事。
孝庄眸光一凝,随即摆了摆手,温声道:“你去看看吧,哀家一早出宫没让保成知道。”
康熙恍然,随即也笑了起来:“保成到底还是孩子,想必吓坏了,孙儿去去就回。”
宣了宫人进殿伺候,康熙才出了大殿,就见殿外魏珠战战兢兢惶惶然一脸惊惧,一只纯白海东青停在他肩上朝他抬了抬爪子,上面系着一块淡蓝色绸布。
康熙带了些打趣的笑意缓缓展开,笑容下一瞬就僵在了脸上,上头熟悉的笔迹紊乱匆匆,字里行间惊惧溢于言表:“阿玛,额娘刚回宫了,现在昏睡不醒,怎么办?”
保成不想说谎的,他在得知孝庄连他皇阿玛也瞒着就知道这一招必然是针对皇后的,就算额娘必然布置了幻阵,可她们显然有备而去,皇后不在畅春园的事一旦曝露可就捅破天了!
他急吼吼就要给康熙去信,绸布刚要寄上海东青的爪子又犹豫了,略一踌躇转身跑回地宫,硬下心肠唤醒冰凝,将发生的事细说一遍,孝庄毕竟是疼宠他的老祖宗,自然把一切都推到佟贵妃身上,肯定是她挑唆的!
保成愤愤告状,漂亮的凤眼微红,说道后来沉重的不安压在心头,这次出面的可是老祖宗啊:“额娘,我现在送您回畅春园,应该还来得及。”
冰凝精神倦怠勉力坐起身来,见他这般凄惶惶的可怜样心疼之余更是动了真怒,伸手揽过他轻拍着安抚:“既然她能查出来,定然早有准备,现在回去也无济于事。”
佟贵妃在她眼里不过是蝼蚁般的凡人,却屡次对她出手,她以前不多理会甚至说服康熙放过她,那只是因为保成出痘那次算来欠她一份情,也因为那些不过后宫争宠,她哪里会放在心上,可她现在变本加厉对付她,再忍也就枉为修者了!
“放心吧,不会有事!”冰凝安慰愤怒又惶急的孩子,眸子里快速闪过一抹异色,刚决定带走保成,就送来这么好的机会。
清冽的声音传入混沌的脑海,保成头脑一阵清明,他对额娘又是盲目的信任,立时有了底气,先前的惶恐很快烟消云散,人也沉静下来,甚至还敏锐的察觉出额娘身周流转出的浅浅战意,不由咬牙恶狠狠道:“额娘,佟贵妃几次三番想要害您,前些时候还背后编排您,当时就不该看在小四面上,早早请皇阿玛治她罪,也没今天这事了!”
冰凝唇角微微勾起:“编排什么?”
“不过是些无稽之谈。”保成闷闷咕囔了声,他可不想污了额娘耳朵,俊秀的小脸皱巴巴的,当前最要紧的还是眼前的糟心事,问:“额娘,要不要和阿玛说一声呢?”
冰凝眯了眯眼,无所谓道:“你自己决定,我再睡会。”
她才睡了没一会就被唤醒,身体经脉痛楚翻涌不止,封印的神魂更是蠢蠢欲动,就算佟佳氏不足为惧,想达成她的目的也不是件简单事,得先养好精神。
保成心一突,猛然间想起,额娘是悄悄回宫的,之前提到阿玛还一副生气的样子,而且畅春园之前传来的消息,阿玛可是几日都不曾去清溪书屋,父母之间有了矛盾的事实让保成顿时又紧张起来。
动了动唇想为阿玛分辨两句,却见额娘唇色发白面露疲倦,只得咽下到嘴的话,想起她每次动用能力后会身体不适,忙扶她躺下,待均匀轻浅的呼吸声传来,才起身走了出去。
在寝殿发了会呆,隐约的不安促使他最后还是决定给阿玛报个信,额娘脾性他还是了解的,他还记得第一次鞭笞奴才就是因为宫人嘴碎嚼舌,那次百年难遇的浩劫,只有额娘没有丝毫动容,六年前那场杀戮更是记忆犹新,额娘这次显然也是动了真怒,本就不耐烦在宫里久住,不会是打定主意要离宫吧?
他才惹得阿玛雷霆大怒,也知道一意孤行伤了他心,这会还要想法求得谅解呢,保成脑筋急转,越想越不对劲,不管如何,在这紧要关头,他们应该一致对外,于是也就有了那封不尽不实的传书。
康熙脑子当时就炸开了,闹哄哄的半天回不来神,甚至顾不得多想皇后布下的幻阵佟贵妃从何得知,脑子里只有皇后昏迷奄奄一息的画面,又悔又痛,多日夜不安寝早已透支了他的体力,眼前一阵发黑踉跄了两下。
“皇上!皇上……”魏珠唬得抢前一步扶稳他,一叠声呼唤,殿内孝庄听得惊呼声,忙招手命人扶着出来查看。
耳边急切的呼唤声立时唤回康熙的神智,手一缩将丝绦收进袖内,随手点了名侍卫:“去,备马,朕要回宫!”
魏珠和一边的宫人侍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康熙连番下令:“宣李明进宫,魏珠,你去清溪书院,召回佟贵妃和太医,吩咐梁九功在那守着,任何人不得打扰皇后,清溪书院宫人不得随意进出,违者立斩不赦!”
“嗻!”
“皇帝,你要做什么?!”含怒的质问从身后传来,
康熙大步迈开的步子一顿,微转过身,对上孝庄满是失望愤怒的双眼,恍惚了下:“老祖宗,您、您……”
“您”了两声,面色说不出的复杂,随即惨然一笑,话哽在喉头,胸口急促起伏,半响,目光转向孝庄身边的老嬷嬷:“你们小心伺候,老祖宗就在这用午膳,之后再去春晖堂。”
又朝孝庄躬了躬身子:“孙儿有些急事不能奉陪,要回宫一趟,回头再来向老祖宗请罪!”
孝庄拂开嬷嬷搀扶她的手,怒不可遏:“请罪?你是皇帝,哀家可管不着你,何来请罪?后宫不得干政,哀家也不管你前朝那些事,倒是想要问问,皇后身体不适,哀家好意宣召太医诊治,为何招来你这般喊打喊杀的?!”
孝庄久居高位,这般动怒气势汹汹,早把宫人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纷纷退后两步缩着脖子极力降低存在感,
康熙此刻心急如焚,哪还顾得上安抚,只怕自己晚去一步后果不堪设想,只告饶:“老祖宗息怒,朕情急之下口不择言,皇后一事朕回来定会向您解释清楚。”
孝庄怒气更甚,颤抖着手直指康熙,愤怒以及,嗓门也大了起来:“你,原来,呵……,哀家本以为你也是被瞒在鼓里,现在看来,你分明早就清楚,竟然帮着她欺瞒哀家这么多年,这样的妖孽,你、事到如今您竟还要护着她?!”
“老祖宗慎言!”康熙声音都变调了,眸子里闪过厉色逼退一干战战兢兢的下人,上前一步扶住孝庄,极力抑制怒火,低声压抑道:“老祖宗,若她真是您所说的那样,又岂会从不争权夺利……”
“她只要抓紧太子,还要怎样争权?”孝庄毫不客气打了他的话,印证传闻后只觉寒气直冒,颤巍巍抓死命紧康熙扶着她的手,人也更显老态:“你已经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这几年来后宫形同虚设,大清最有权势的两个人被她牢牢掌握,还有那样的妖术,你、你再执迷不悟大清危矣!大清危矣啊!”
“老祖宗!”康熙见孝庄这般痛苦只觉胸口被大石压着喘不过气,赤红了双眼如困兽般低吼:“老祖宗,孙儿就算倾慕与她,亦不曾因私废公,大清国力日盛,宫里也一直有小阿哥出生,还要如何,朕只是想把她留在身边,只要能看着就好,还要如何?”
低低嗓音隐忍控诉,还带着令人震颤的疯狂绝望,孝庄何曾见过这般的皇帝,心中大恸,眼睁睁看着康熙挣开她手,决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