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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王府的院子里,三三两两站了不少文武官员,一个个低声私语,无人敢嬉笑风声,话语间不时张望着北面的卧房。
河间王杨弘已经病重数日,六七个医官站在外屋,愁眉不展,一股苦楚的中药的味道依然还在屋中回荡着。
长子杨庆、洞主那牙、海师何蛮、水军主将朱宽四人在里间屋,围坐在河间王的病榻旁边,时刻听候着杨弘的差遣吩咐。
病榻上卧病的河间王杨弘已经无力坐起,外伤不愈,内疾复发,泛紫的嘴唇、深陷的眼窝,苍黄的脸庞,让所有人都倍感担忧。
杨弘环视着身边的四个人,先对那牙说道:“洞主……”
“老王爷……”那牙探过身子,靠近床前,等候吩咐。
杨弘道:“孤王把洞主带到中原,教之文字,传之礼仪,只为将来开化岛民,宏大皇恩,如今洞主与我等无二,等收复夷州诸岛,洞主务必劝农修学,教化百姓。”
“老王爷训喻,那牙永记不忘!”
杨弘点了点头,眼神又落在何蛮身上,何蛮也探过身子倾听,杨弘道:“老弟呀,这里也就你能和孤王称兄道弟了。”
“老王爷……”何蛮忍不住老泪纵横,深深握住了杨弘的双手。
“你虽是陈国降将,但力排众议,极力主张收复夷州,统一之功在众人之上。孤王知命,我死之后,你为东征主帅,节制江东、岭南两路水师,勿负君恩!”
“老王爷…….”何蛮脸胀得通红,忍不住哭了起来。
何蛮回到凳子上,杨弘又召唤大将朱宽,“欢斯曾狂言,没有三万人马登岸,休谈收复夷州。如今三万人马凑齐了,你兑现不了承诺,休在返回大陆。”
“千岁放心,末将肝脑涂地,也要荡平夷州!”
“嗯……”
看着朱宽咬碎牙根,志如磐石的决心,杨弘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欣慰。最后,杨弘命长子杨庆去取笔墨。
朱宽道:“千岁起身不便,就让人代写吧。”
“不,孤王亲笔拟奏章,请旨开战。庆儿给为父举纸。”
杨庆双手举着一张纸,朱宽润好笔墨,将毛笔交于躺在床上的杨弘,杨弘抬笔憋足力气,洋洋洒洒,一气呵成,写下了一道奏疏。
写罢之后,杨弘长谈一口气,说道:“快去交与皇上,孤王熬不过这个年了,但收复夷州的大事不能拖延。”
杨庆两眼迸泪,哭泣道:“父王病重,还是留下孩儿尽孝吧。”
“你混账,”杨弘剧烈的咳了几声,指着杨庆斥道:“孤王是两朝忠臣,几时有人这么个逆子,快快去送!”
“是……”杨庆刚转身要走,又转身回来,哭着说道:“父王,您可一定要等到皇上的诏书啊!”言罢,奔跑着出了卧房。
就是这样,杨庆带着几个侍卫,由运河北上东都,又换乘八百里快马,日夜兼程,过嘉峪关,直奔河西走廊,到达张掖府,这才面见到萧皇后。
在张掖行宫,杨庆诉说完河间王杨弘的病情,便拿出那份亲笔奏章,此时诸葛颖、阴世师也奉命赶到行宫。
萧皇后细细看了一番,便交与阴世师,眼神中带着一丝沉重,说道:“哀家看不下去,还是将军读吧。”
阴世师展开奏疏,二眉紧皱,细细读道:
“自吾皇登基以来,抵御突厥进犯、剿灭北齐残部、伐陈统一南北、招安岭南六郡、收复南越交趾、营建东都、贯通运河、重兴佛教、开科取士、南下江都、西征西域,此功德无量,秦皇汉武也不能比拟。而今讨伐琉求,收复夷州,大战在即,奈何老臣箭疮难愈,旧病缠身,只恐再难出征。弱水三千,只差横舟一渡;孤岛回归,惟有跨海动武。老臣深知,弥留之际,战机方来,故而请旨开战!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今见中原百姓徭役沉重,苦不堪言,老臣冒死进言,收复夷州之后,统一大业已成,皇上功盖千古,无人能及。望陛下偃武兴文,修生养民,广施恩惠,永保社稷,成就千古一帝,陛下神武英明,必能独步古今。老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
萧珺听罢这道奏疏,看着阴世师双手抖颤,不觉泪水已夺目而出,感慨万千,叹道:“老千岁披肝沥胆、鞠躬尽瘁,忠心可鉴。”
杨庆“扑通”跪到,眼含热泪说道:“父王知想在临终之前,等到陛下传旨决战的诏书。”
阴世师赶忙扶起杨庆,萧皇后二眉紧锁,难言道:“陛下已出玉门关,这可如何是好?”
只见诸葛颖作揖说道:“眼下十万火急,只能请娘娘降懿旨训示。”
萧皇后有些迟疑,看了看几个人眼神,众人都望着萧皇后表态,萧皇后问道:“军政大事,让哀家传旨,是否欠妥?”
诸葛颖道:“事出紧急,皇上不在,臣等惟娘娘懿旨是尊。”
“臣也同意。”阴世师说。
杨庆作揖道:“父王恐怕也不能再等了。”
萧珺望龙书案踱了几步,又停住言道:“收复收复夷州诸岛,乃是陛下夙愿,哀家自当代笔拟旨。”遂唤过来陈婤,命准备笔墨,草拟懿旨。
萧珺思量片刻,提笔写下一道懿旨,交予杨庆,并叮嘱道:“哀家再发一道懿旨,同时送往岭南水师,旨到令行。”
“末将明白!”
杨庆封好懿旨,片刻不留,拜别萧皇后,立刻返回江东。真可谓:
万里折返不停蹄,只为东海战火急。
三载苦心盼今朝,千日养兵待奔袭。
浩浩东海难平复,袅袅狼烟欲东移。
收复台湾非是梦,诸岛遍插大隋旗。
东海枕戈待战,西域的隋军也依旧马不停蹄,伊吾国(今新疆哈密)原以为有高山荒漠,险要阻隔,可以做屏障,万没想到,薛世雄依靠六十五头骆驼突过大漠,进兵神速,势如天降。
隋大业五年、公元609年一月,薛世雄率孤军渡过沙漠,兵临伊吾城下,伊吾人闻风丧胆,惊恐万分,不战而降,伊吾随即纳入大隋版图,西域各国相继畏惧,纷纷纳表称臣。
坐在伊吾国带有异域风情的宫殿里,隋炀帝左顾右盼还有些不习惯。随行将官分列两侧,交头接耳,品评着这西域宫廷。
隋炀帝悠闲的拍了拍宝座扶手,问道众人:“如今伊吾收复,西域诸国早已是人人自危,他们彻底怕了朕。”
虞世基赞道:“陛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伊吾国从西域版图上勾掉,这功绩胜过汉武帝十倍呐。”
宇文述也作揖道:“吾皇雄才大略,臣等自愧不如啊。”
虞世基、宇文述一边一个,奉承着拍马屁,令隋炀帝十分得意,便问道:“各位爱卿,眼下之计,是进是退?”
大将军麦铁杖言道:“依末将之见,不如一鼓作气,打到高昌国,收复整个西域。”
众武将个个摩拳擦掌,请兵出战,杨广沉思一番言道:“剿灭吐谷浑是为肃清河西走廊,讨伐伊吾是为打通丝绸之路。如今两件事都做到了,朕还指望着和西域诸国通商互市,富国富民呢。”
宇文述赞道:“陛下高瞻远瞩,深谋远虑,臣等万分仰慕。”后面虞世基等文武众臣也跟着交口称赞。
众人正为隋炀帝的远大蓝图,说得起兴,兵部尚书段文振,急匆匆来到殿前,作揖奏道:“启奏陛下,皇后娘娘派人急报,河间王病危。”
“哦?”隋炀帝一惊,站起身来,说道:“朕的半壁江山不能没有皇叔,讨伐琉求在即,朕不能不顾后院。”
隋炀帝有了休战收兵的心情,这可难得一见,宇文述趁机言道:“陛下打通西域,应恩威并济,吐谷浑、伊吾先后剿平,西域小国已知厉害,不如朝会各国,让他们纳贡称臣,永奉天子。”
宇文述一席话,正合心意,隋炀帝道:“传谕西域诸国,天子为蕃人交易悬远,故而设置城郡,这才打通西域。”遂传下旨意,设置西海(今青海湖西岸)、河源(今青海湖南岸)、鄯善(今新疆罗布泊)、且末(今新疆且末县)四郡,调发戍卒,大兴屯田,以捍卫西域商路。这才是;
大隋恩威震西壤,收复青海拓新疆。
隆隆铁蹄至此驻,丝绸之路复通商。
西域大捷,隋军收兵,不做细说。单讲杨庆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回了淮南扬州府。刚到府门便看到白幡高挑,素缟悬挂,若非丧事,岂能如此?
“不好!”
杨庆扔掉马鞭,跑进府内,只见正院的客厅已经布置成灵堂,王府家眷一个个跪地痛哭,何满、朱宽、那牙以及所属将官都头带着白练,一举棺椁摆放正中,堂上灵位写的正是“大隋河间王杨弘之位”。
“父王——!”
杨庆一声喊叫,传来阵阵哭泣,何蛮、那牙、朱宽等人,俱已戴孝守灵,杨庆一头扑倒河间王杨弘灵柩前,跪地哀鸣,失声痛哭。
何蛮、朱宽赶忙拉起杨庆,搀扶安慰道:“公子节哀,公子节哀。”
“我父王何时病故?”
“昨夜二更,老千岁晏驾。”
杨庆解下身上包袱,捧在眼前,哭诉道:“父王,孩儿请来旨意,你为何不等到今天,就撒手人寰了......”
何蛮扶起来杨庆,一旁接过包袱,问道:“皇上怎么说?”
杨庆擦拭了眼泪,说道:“皇上已出玉门关西征,皇后娘娘坐朝,留守大臣唯皇后懿旨是遵。”
何蛮打开懿旨细细看了看,朱宽问道:“娘娘怎么说?”
何蛮把懿旨交给朱宽,说道:“传令三军,两日后起锚出海!”
两日之后,河间王杨弘入殓埋葬,江东水师,三军戴孝,为老王爷送葬。祭奠之后,何蛮拿出萧皇后懿旨,对众将士喊道:“皇上远征西域,三军当以皇后懿旨是遵:
走马出江游,浩淼付东流,皇威隔海望,东吴有夷州。
开基西北境,列勋东南候。文治赖仆射,武功有千牛。
提剑兴纵起,止戈方自羞。久怀凌霄志,而今讨琉求。
旌鼓遥万里,功业传千秋。若为男儿身,跃马踏海沟。”
读罢此懿旨,众人心生感慨,将士群情激昂。海师何蛮传下将令,全军登船,宣战琉求国。隋大业五年、公元609年正月,大将何蛮、朱宽统率江东水师,共计两万出兵马,由长江口东征,沿高华岛(今钓鱼岛)奔赴夷州。开始了历史上第二次收复台湾。
五日之后,皇后懿旨也传到岭南,岭南水师随即发兵,陈棱、张镇周率一万水军,战船百艘,出兵义安(广东潮州),两路舟师南北夹击对夷州诸岛形成合围之势。
陈棱、张镇周统率岭南水军出海,海上劈波斩浪,不见尽头,行驶了两日,众将官站在船头观瞧,陈棱颇有些焦虑,问道张镇周:“我们已经航行了两天,不知何时才能到达夷州岛。”
张镇周道:“从航图和风向来看,前方应到一鲲身岛。”
“一鲲身岛?”
“是啊,一鲲身岛在大陆和夷州岛之间,两岸的渔民为方便交易,习惯在一鲲身岛做买卖。此番东征,必先取一鲲身岛。”
“嗯。”陈棱立刻传下军令,命船队加速前行,直奔一鲲身岛。
穿过一阵阵巨浪,一个小小的岛屿呈现在众人眼前,似乎还有一些小渔船在岛屿周围来来往往,张镇周打眼望去,指着小岛方向说道:“陈将军,前面便是一鲲身岛。”
“传令各船,速在一鲲身岛登陆。”
旗舰战船的桅杆上旗手一阵旗语,众多战船一字排开,直逼一鲲身岛。渐渐迫近,一阵喧嚣声传来,岛上百姓还不知是大隋的水军杀来,竟以为是大陆来做交易的商船,诸多百姓纷纷拿着货物云集岛边期待交易。
战船纷纷靠岸,巨大的船板搭到岸边,隋军将士刀枪林立,蜂拥而出,渴望交易的岛民,吓得四散而乱,岛上有一队琉求国的兵士,见岛民大乱,一群官军登岸,分别拔出弯刀,堵截上来。
陈棱、张镇周站在船头,远远望去,看见一群散乱的守岛兵士,前来应战。张镇周大声喝道:“鸣炮开战!”
“嗒、嗒……”几声信炮,打响天空,朵朵烟雾如云散开,隋军将士闻炮而进直扑琉求兵。琉求国哪里见过信炮,以为是天公震怒,还未交战,就已经心慌意乱。
隋军将士一鼓作气,把迎战的琉求兵冲得七零八落,双方混战厮杀,一场好斗。真可谓:
大浪兴风不可收,勿将战船当商邮。
三声信炮窜天起,隋军威风扫琉求。
波涛不饮滩头血,孤岛难埋英雄头。
一鼓作气攻台澎,铁骑渡海踏夷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