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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说过,江南各地僧侣皆以释放,四百多座庙堂重燃香火,百姓不再造反,经商务农,祭祀礼佛,生活重回当初。姑苏起义军也变得战心消极,这让反王沈玄懀心中焦虑,速命人往越州给反王盟主越王高智慧求援。
河间王杨弘、麦铁杖、来护儿三路大军兵临姑苏,已三面合围。姑苏反王沈玄懀坚壁城门,一连数ri,死守不出。
河间王杨弘召集众将,中军议事,杨弘端坐大帐,众将分坐左右。杨弘言道:“如今姑苏三面被围,如何攻城可有良策?”
来护儿言道:“老王爷不如四面合围,杀他个片甲不留,斩获沈玄懀也是头功。”
麦铁杖、鱼俱瓒等众人也均赞成此策,唯有参军司马荣毗,一言不发,低头不语。
荣毗,字子谌(chèn),北平人士,向来足智多谋,河间王杨弘问道:“子谌低头不语,莫非有什么妙计?”
荣毗言道:“老王爷容下官直言,四面攻城,贼兵绝望,必回拼死抵抗。即便杀敌一万,也要自损八千。不如三面强攻,留一面活路,反贼贪生必不会死战,终究弃城而逃。”
麦铁杖言道:“若是沈玄懀跑了,岂不是丢了头功?”
荣毗道:“如今杨素已攻占婺州、乐安,汪文进和蔡道人两个反王,已投奔越王高智慧。江北无路可逃,往南沈玄懀也是死路一条。”
河间王杨弘捻了捻胡子,对众人说道:“晋王在江淮正全力招帮安民,孤王也不忍杀伤过重。诸位将军不可过于贪功。传孤王令,夺城为上,夺功为次。”老王爷采纳荣毗之策,众人哪敢反驳,纷纷遵命。
待到次ri天明,姑苏城外,鼓声雷动,三路隋军,整装待毕。来护儿、麦铁杖、鱼俱瓒各领一面,河间王杨弘传令打响号炮,三声号炮升天,冲车、撞车、云梯、五连弩、一齐攻城。喊杀大震,呼号惊天,姑苏城头一片厮杀,血肉横飞,真可谓:
三面合围出清晨,喊杀震天惊梦人。
百尺云梯高攀上,千斤撞车破城门。
滚木礌石乱抛下,刀枪交错血肉分。
箭弩连发如**,鼓号齐鸣舞战魂。
一番厮杀,来护儿破南门,鱼俱罗入北门,麦铁杖进西门,守城义军大势已去。沈玄懀见官军来势凶猛,起义军皆是当地百姓,各有老小,求生心切,难以抵挡,只得偷偷带着侍卫放弃守城,出东门而逃。
起义军见群龙无首,首领不见,只得各寻活命,或四散而逃,或畏惧而降,姑苏城池一个多时辰,便被官军收复。河间王杨弘传令招榜安民,归附贼众一概优待,使得隋军大得人心。
姑苏大捷,不过两ri,捷报传至建康,杨广得报大喜,对宇文述、裴蕴言道:“天助我也。”众人皆是称道不已。
潘徽言道:“如今官军安民,人心归附,在下以为可请智顗大师讲经,再请萧妃娘娘参拜同泰寺。”
杨广问道:“为何萧妃非要参拜同泰寺?”
潘徽道:“当年南朝梁武帝萧衍,爱民如子,恩泽百姓。曾经三去同泰寺请为僧奴,一心向佛,虔诚感人。萧妃乃梁武帝玄孙女,血脉正统,名望犹在。王妃若能效仿梁武帝,敬佛爱民,感动江南百姓,何愁殿下恩惠不再?”
不等潘徽往下说,杨广先说道:“再让智顗大师同泰寺做法讲经,此事天衣无缝。”
潘徽双手作揖,躬身言道:“殿下才智过人,老朽所想,已被殿下说出。”众人大喜,即刻准备,四请智顗大师。
此次杨广与萧珺同乘车撵,宇文述、潘徽、裴蕴等人一起来至宅光寺,兵甲护卫,仪仗威武,清水泼街,铜锣开道,好生气派。
宅光寺众僧得知晋王又来,赶忙迎接。主持寺中大小事务的灌顶和尚,匆匆来至门口,躬身迎接。
杨广与萧珺下了车辇,随行官员陪同而至。杨广问道:“智顗大师可在后院?”
灌顶和尚面带为难,隐隐说道:“师傅昨晚礼佛之后,已经离寺。”
“什么?杨广脸sè大变,问道:“大师走了?去哪里了?”
灌顶答道:“师傅去了庐山,临行曾说自己受过‘不持金钱戒’,平生只修苦行,若碰了殿下金银馈赠,便毁了修行。数箱礼物,分文未动,只待殿下再来之时悉数取回。”
摆下如此大的排场,却是人去房空,使得杨广怒上心头,暗想难道不请这老和尚就治不了江南不成,传下口谕,返回行宫。
众人败兴而归,杨广在行宫气得来回踱步,破口大骂:“智顗这个老秃驴,几次三番目无本王,未免有些忒猖狂了吧。”
正巧潘徽不在,宇文述劝道:“殿下一向礼贤下士,笼得人心,万不可坏了声誉,若让潘徽看到,岂不适得其反。”
杨广鼻子直冒粗气,言道:“你去请一次,本王请三次,四番邀请,竟然目中无人,难道老秃驴真把自己当诸葛亮了?”
“治大国者,若烹小鲜,殿下雄心可见,但雄心一半是耐心。”宇文述又道:“趁智顗出行不远,臣愿去将其追回。”
这时只听屋外说道:“何劳将军,妾妃可去。”正是晋王妃萧珺,萧珺慢步走进屋来,对杨广说道:“宇文将军所言有理,殿下不可失了耐心。”
杨广这才略压心头怒火,说道:“也罢,本王暂且忍了。”对宇文述道:“萧妃可去,你务必多带侍卫护驾,不得有误。”
宇文述即刻命人,准备了两副轻快车撵,接上萧珺,带着五十个骑兵,一路陪同,策马扬鞭,往庐山方向追去。真可谓:
少年得志心高飞,傲气总把晋王推。
幸有贤妻耐心助,岂有藩王大作为?
话说追了半ri,天sè将晚,宇文述对萧珺言道:“娘娘天sè将晚,还未追到智顗,莫非是乘船而去,我们追差路了?”
萧珺言道:“他徒弟曾说,智顗自称是苦行僧,倘若苦行僧哪有钱坐船?”宇文述觉得甚有道理,即刻命几个骑兵快马在前,加速追赶。
又追了半个时辰,果然有一骑兵快马返回,报道:“启禀娘娘,我等已追上智顗。”
萧珺问道:“现在何处?”
“正在前面吃饭。”
众人催马前行,时间不大,萧珺从车撵中望见,一个老僧人打坐在路边,智顗身穿百衲衣,补丁压补丁,手里拿着一块发了黄的干粮,细细咀嚼。
萧珺、宇文述走到近前,宇文述言道:“智顗大师,为何不辞而别呀,晋王可是诚心邀请啊。”
智顗不语,只是啃发了黄的干粮,这时萧珺走到近前,双手合掌,躬身拜谒:“晋王妃萧珺,见过大师。”智顗连眼皮也未抬起,置之不理。
萧珺蹲到智顗近前,言道:“晋王和宇文将军四次相邀,大师不肯授法。此番弟子萧珺再求大师登坛讲经,坐台授法。”
智顗摇了摇头道:“老衲本是出家人,已了却凡尘,何苦步步相逼。”
萧珺道:“梁武帝曾三赴同泰寺为寺奴,如今同泰寺几近荒废,弟子决定亲自祭扫同泰寺,一来重见佛光,二来也是悼念大师之父陈起祖。”
提起智顗的父亲陈起祖,到让智顗有些意外,便问道:“王妃如何知道老衲的父亲?”
萧珺道:“弟子本是梁武帝玄孙女,昭明太子萧统之后。论起来我与大师同为梁朝后人,且是君臣之义。”
智顗叹道:“阿弥陀佛,天下之大,却又如此之小,未想冥冥之中,还能见武帝后人,善哉,善哉。”
萧珺又说:“大师若无亡国之恨,又何必出家为僧?”
智顗大师脸sè稍有动容,似乎唤起少年愁心之事。萧珺近而说道:“既然是冥冥之中,因果轮回,当年令尊跪拜萧氏,今ri萧氏跪拜大师。”
只听智顗长叹一口气,说道:“老衲为僧,只为了却亡国之恨,出家三十五载,无人能知我心,未想今ri被王妃说破心结,罪过、罪过。
萧珺化蹲为跪,叩首拜谒,又对智顗说道:“九州之大,佛教不一,有佛无宗,有教无义,有派无序,恳请大师树立正统,重使佛光灿烂。”
听了萧珺的话,智顗眨着眼心里犯了犹豫,萧珺说中了智顗的心结,让智顗终于感受到萧珺邀请自己的至真至诚,也勾起了智顗儿时的亡国之恨,这才抬眼望着萧珺。
“王妃至诚,愿同前往。”
萧珺大喜,把智顗请上车撵,自己又坐上另一副车撵,几声清脆马鞭,一路返回建康行宫。真可谓:
南朝故人何其多,梁国往事羞难说。
君王之女变隋妃,忠臣之后化活佛。
晋王妃萧珺连夜请回智顗大师,宇文述命人快马奏报,杨广得知智顗受邀,转怒为喜,即刻命张衡、赵才等人安排灯火,出府迎接。
一见智顗,杨广躬身施礼:“弟子杨广见过智顗大师。”
“阿弥陀佛,老衲有礼。”
杨广道:“今ri天sè已晚,弟子已安排清静厢房一间,请大师歇息,还望大师不要嫌弃。”
“老衲悉听尊便。”
张衡去为智顗安排厢房,不做细说。杨广与萧珺回到房中,杨广言道:“爱妃使得什么法术,竟能唤动智顗老儿?”
“殿下不可心口乱说,五请智顗实属不易,交往如此大德高僧,殿下切记那句老话。”
“什么话?”
萧珺拍拍杨广胸口,说道:“夹着尾巴做人。”
杨广揽住萧珺肩膀说道:“爱妃放心,只要智顗能为我所用,莫说夹着尾巴,就是脑袋夹到裤裆里,也未尝不可。”这才是:
五请高僧何其难,幸有萧妃志意坚。
皇子独断难成事,天公只得助红颜。
yu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