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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杜瑾涛没喝多,抱着半瓶龙舌兰满场飞,看着于冉不留余力的卖弄风情勾搭单身的人,和老黑猜拳,跟人胡掰。蒋澜欣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正跟人拍着桌子就某个明星是不是同志这个问题争的面红耳赤,蒋澜欣说了什么她压根儿就没听见,等想起来的时候,人都在她背后站了老半天了。然后在群起的哄笑声中举中指离场。
中秋节的上午,杜瑾涛捏着动车票,在车上颠了两个半小时滚回到家里,杜妈正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酱排骨,她竖着鼻子猛吸了两口。
"妈,我回来啦!"
"馋猫鼻子尖。"杜妈拿着围裙擦手,走过来捏着女儿的鼻子,跟小时候一样亲昵。
杜瑾涛搂着杜妈的脖子,猛亲了一口,谄媚的拍马屁:"我妈这手艺,还没上火车呢就闻着味儿了,口水流了一路。"
"别跟我贫,洗手,先去给你爸上柱香。"杜妈推着她的肩膀,杜瑾涛应了声好,去洗手。
杜爸在杜瑾涛七岁那年死于一场意外,那意外纯属无妄之灾。当年杜妈跟杜爸一起去接杜瑾涛放学,好端端的碰到有人跳楼,当时谁都没注意八层高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人,正在那儿积蓄跳下去的勇气。也是巧了,跳楼的人本身就有点精神上的问题,一阵好一阵坏,他坐在那儿坐着坐着就清醒过来,然后看见自己脚底下悬空的高度,立时吓的往回爬,这一爬就把台子上邻居种的一盆君子兰给拉了下去。正好掉到杜爸的头上,没能等到120的车来,年仅七岁的杜瑾涛就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
此后,杜爸在杜瑾涛的世界里,成了一张黑白色的相片,青春永驻。
上完香,杜瑾涛啃着杜妈一早洗好的苹果,拿着老爷机盘腿坐在沙发上,给蒋澜欣发了条短信报平安。
昨晚,蒋澜欣接了她回家的路上谁也没有去提及那场饭局的细况,她跟蒋澜欣说今天要回来陪妈妈过节,蒋澜欣也只说了好。像是刻意的,进了家门,俩人利索的洗完澡上床睡觉。翌日一大早,蒋澜欣开着车送她到了火车站,离别吻也显得淡而无味。
其实蒋澜欣倒是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不对的人是杜瑾涛,她心里头被些不清不楚的东西给糊住了,上下不通,左右不接。起源是她在昨晚回家的路上无意的瞥见了蒋澜欣车上那包拆了塑料包装的烟,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让她琢磨了一晚上加一个上午。
蒋澜欣是不抽烟的,起码杜瑾涛没见过没闻过,所以第一个想法是这包烟是那位前任的。可车上却没有那位前任身上coco小姐的香水味儿,这就说明她第一个想法不成立。杜瑾涛在很多事情上大大咧咧,但是偶尔的又会敏感的异乎常人,她自己归结这是女人天生的第六感。思来想去,她估摸着那包烟应该是蒋澜欣的没错,这个估摸让她很不适,能让向来不为任何事情所动的蒋澜欣犯愁,除了那位气质端庄的前任小姐还能是别的吗?
手机短信的提示音跟杜妈的叫她吃饭的声音同时响起,杜瑾涛放下只被她啃了一口的苹果,表面被氧化的部分变成了褐色。她哎着去应杜妈的催促往饭桌走,看了眼短信,是网络运营商的中秋祝福,来来回回几句话,初一十五各一遍。
赶着过节吃的比较丰盛,除了闷了一上午的排骨,还有一碟子油煎鸡翅跟一大碗的酸汤肥牛。杜瑾涛看着三道油光闪闪的硬菜感觉胆固醇直线上升,再配上两碗晶莹饱满的大米饭,这一顿脂肪跟碳水化合物混合着下去你不长上二斤都对不起这些曾经鲜活的生命们。要不怎么说母爱深沉,当娘的永远都觉得自己的孩子面无四两肉,瘦的让人心疼。
嚼着排骨啃着鸡翅,娘俩的手机跟接力赛似的响个不停,全是没营养的祝福短信,杜瑾涛烦不胜烦的想关机,顾及自己满手油,只能作罢。她才不会承认是在等蒋澜欣的短信,尽管每次电话一响都迫不及待的拿尾指去戳电话键。其实蒋澜欣忙起来的时候经常顾不上回短信,只是杜瑾涛鲜少给蒋澜欣发短信,再加上心里有事儿,原本小小的不适便给无限放大了。
撑的肚子都歪了,也没能把杜妈的菜给解决掉,杜瑾涛继续啃之前没啃完的苹果,每二十秒看一眼手机,杜妈忍不住念叨:"回来过个节,能不能把手机放下!"
"能!"杜瑾涛仰着脸笑嘻嘻的当着杜妈的面把手机给关了。
所以说,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巧。杜瑾涛等的望穿秋水,关机的刹那正好错过了蒋澜欣拨进的电话。
"您好,你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蒋澜欣皱了下眉,放下手机。乔院长也就是蒋母拿着公筷夹了块糖藕放到蒋澜欣的碟子里,老外科的乔院长洁癖比蒋澜欣更甚。别人是一年到头没时间陪父母吃顿饭,在这母女俩是完全倒过来,当妈的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别说陪蒋澜欣吃饭什么的了。说起来,蒋澜欣也是单亲,不过跟杜瑾涛早年丧父不同,蒋父身体硬朗,吃嘛嘛香。就是忍受不了乔院长严谨的工作态度,在蒋澜欣十六岁那年协议离婚了,乔院长彼时还只是胸外科的主任,而蒋澜欣上的是寄宿高中,没有蒋父的日子其实没有难过多少。
"谢谢妈。"蒋澜欣默默的看着挂着红糖汁的糯米藕,不知该怎么处理。
乔院长哎呀了一声,说:"我又忘了,你不吃藕。"说着招呼服务员换了一张新的碟子。每年如此,蒋澜欣遗传她妈,对藕这种食物深恶痛绝,但是每年中秋这顿饭,乔院长都会点一道桂花糖藕,最后打包会医院给喜欢吃甜食的小护士们。她知道,这道菜是她爸喜欢的,只是从来不点破。
"听说媛媛回来了?"虽然母女俩都是贯彻食不言的人,但蒋澜欣单独住,一年到头,除了饭桌上,还真没什么机会交流。
蒋澜欣把糖藕推的远了些,夹了筷子香菇点头:"回来了,昨天见过。"顺手给乔院长盛了碗汤。
"你姜伯伯说找个时间咱们几家一起吃顿饭,你看你什么时间有空?"
"我都行,还是看你的时间吧。"
"心肺外的病房现在紧张的要命,李主任要退休,小刘还不成气候。"乔院长放下筷子端汤碗,她有胃病,不敢吃饱了。
蒋澜欣贯彻七八分饱,也放下筷子开始喝汤,汤勺在白瓷青花的碗里一搅,说:"你身体不好,医院的事能少操心就少操心,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就算离了你,六医也不会倒了,小刘不成气候就让他多操练,李主任要退休不过是看上副院的位子。"
乔院长喝完汤,拿着手帕擦嘴,说:"话是这么说,小刘这个人太急功近利,要成熟还早得很。副院这个位子多少人盯着,李主任是有资格,但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有资格。前两天有个医患来闹事儿,才平复下来,要我不操心,只能等我退休了。"
蒋澜欣专心喝汤,她妈是个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事业心绝后空前的女强人说出来的退休,只能听听,不能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