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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里充满各式各样的小插曲,就跟小时候五毛钱一次的泡沫盒摸奖一样,一个个的方格上,花花绿绿的塑料纸覆盖着,五毛钱一格,你也不知道会摸到什么,可能是玻璃球,也可能是一包无花果丝,还有可能是五块钱。最糟糕的大概是空空的格子,什么也没有,然而在你戳破那层塑料纸前,根本猜不到,它会给你带来什么。
不过,就算是摸到了最高奖也好,还是收获了个空格子也好,杜瑾涛的性格是不拘小节的,顶多兴奋个把小时,或者难过三五分钟,她的时间该走走,日子该过过。
太平山那晚之后,她情绪一直高涨了好几天。跟着受益的就是整个D组的成员,中秋前夕,公司发了一笔数目可观的奖金,杜组长大手一挥,对着组员们喊:"今晚我请客!"
组员A高呼:"组长万岁!"
组员B跟着:"杜姐威武!"
组员C想了半天:"杜姐…杜姐真美!"
"切~!"这话太假了,众人哄之。
杜瑾涛掐着腰指着众人:"什么意思啊你们!"
众人摇头,齐声:"杜姐是心灵美!"
"操!"杜瑾涛气的笑了,咳嗽了两声,看着在一旁幸灾乐祸笑的脸皮都要抽筋的李常乐:"李副组埋单昂!"
这次轮到李常乐骂'操'了,捂着钱包觉得心如刀割。
聚餐地点定在公司不远的啤酒屋,十几号人围一桌,几乎把不大的包房给塞满了,离着门口远的人上个厕所得跋山涉水一通,在推杯换盏的叮当声跟神吹胡侃里,杜瑾涛的老爷机吱吱嘎嘎的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她拿着手机推开正跟人行酒令的李常乐,费时巴力的在椅子跟墙壁之间的缝隙里爬出去,接起电话。
"喂,你好,哪位?"
"是我。"
电话那头的人是销声匿迹了差不多两个月的傅葳,杜瑾涛一瞬间就沉默了,她以为傅葳在上次之后消失了这么久,应该是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了。
见杜瑾涛不说话了,傅葳笑了一声,说:"干嘛哭丧着脸?我已经这么不招人待见了吗?"
杜瑾涛下意识的抬头四下寻视,似乎在哪个角落里傅葳正噙着她一贯的笑容注视着自己。
"别找了,我不在的,逗你玩儿呢。"
杜瑾涛心头火起:"你到底想干嘛?!"
"杜瑾涛,我想见你。"
"我不想见你!"杜瑾涛直接挂了电话,顺手把这个陌生号码设进黑名单里。
半个小时后,杜瑾涛坐在咖啡店里板着一张脸看着对面笑得得意的傅葳,说:"最后一次。"
"好。"傅葳点着头,推开铺摆了一桌子的SIM卡,拿出个白色皮革材质的盒子,打开放到杜瑾涛的面前。
杜瑾涛看着里面的白金钻戒,是自己去年情人节看上的款式,当时觉得有些贵没有买。她把盒子扣上,问:"什么意思?"
傅葳托着下巴,神情里破天荒的带着点儿忐忑:"送给你的。其实,去年情人节那晚本来打算送给你的。"
去年的情人节,杜瑾涛现在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那晚,消失了小半个月的傅葳捧了挺大一束花来接杜瑾涛过节,原本一直生气的杜瑾涛在傅葳那声软软的对不起之后,没好气儿把花接了过来,顺带着埋怨她乱花钱。俩人甜甜蜜蜜的去逛了个商场,杜瑾涛买了个傅葳一直喜欢的牌子的皮包给她当礼物,路过那家珠宝店的时候,在橱窗前看了一眼,陈列的商品里,一只做工简单的钻戒呆在右上角,安静的闪烁着自己的光泽,不夺目却让杜瑾涛一眼就喜欢上。
当时,傅葳说要买,杜瑾涛嫌太贵拦着,只是多看了一眼,就拉着傅葳走了。
对那个时候的杜瑾涛而言,钻戒也好,玫瑰也好,都是华而不实的东西,证明不了什么。就算是傅葳买个鸽子蛋给她,也比不上她安安分分呆在自己身边来的实在又重要。
可惜,那年的傅葳不了解。
杜瑾涛拉着傅葳去超市买菜,傅葳在一旁抱怨说情人节这样的日子没必要在家忙活,随便找家餐厅吃个饭多好。杜瑾涛当时说:"我喜欢做饭给你吃,我怕你在外面吃的添加剂太多,到时候都记不住食物本来的味道了。"
如果回忆能停在那个时候,或许还是个值得追味的美好。
然而,记忆这个东西,一旦你开启了一角,就像是泄洪时关不住的水闸。那晚,在前奏美好的乐章里,杜瑾涛忙活了一桌子菜,端着一盆炖排骨出来的时候傅葳正穿了衣服要走。
"你去哪儿?"杜瑾涛竭力的让自己平静,把排骨摆到桌上:"即便再急的事情,吃完饭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我去买个东西,很快回来。"傅葳搂着杜瑾涛亲了一口就要走。
杜瑾涛不记得傅葳到底这样突然的离开多少次了,但是每次她说了很快回来之后,都没有回来。她叹了口气,叫住傅葳:"你要是走出去,就别在回来。"
之后,就是一通乱七八糟的争吵,她们吵了些什么内容,杜瑾涛却是一个字儿都想不起来了,最主要的是,时过境迁,就算她每个字或者每个表情都记得一清二楚也没什么意义了。
杜瑾涛把戒指推了回去:"傅葳,收回去吧,去年的情人节离现在太遥远了。"
傅葳终于绷不住她脸上的笑容了,这几个月的光景,她几乎能清晰的感觉到杜瑾涛从她身边慢慢剥离了,这种心慌是她前所未有过的,她喜欢过很多人,也有更多的人喜欢她,但是像杜瑾涛这样看着哪儿哪儿都不出众的女朋友,真是她傅葳的破天荒。而这个破天荒却让自己怎么也离不开,就算是分开再久,只要遇到一处,身体跟心里都叫嚣着需要。傅葳很害怕,可同时又很依赖,她把杜瑾涛当成一处温柔乡,累了就回来躺一躺,保持一定的距离似乎就会保持一分的清醒。
现在她的温柔乡要易主了,这个她不能接受。
"杜瑾涛,我用了很多办法,都没能像你说的那样,把你给忘了。"傅葳喝了口冷了的咖啡,奶味跟咖啡的苦涩分了层,味道糟糕。她皱着眉:"我现在似乎说什么都有点儿晚,但你敢说心里真的一丁点儿对我的感情都没了吗?我不信,只要还有一点儿,我就不会放弃。"
杜瑾涛很少跟傅葳这么认真的谈话,或者说傅葳认真的样子她没见过几次,她跟服务生要了又要了杯冰水,一口气儿喝完,说:"没了。"
杜瑾涛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傅葳,不管你信不信,一丁点儿都没了。"
她背上包转身,时间似乎变得慢了下来,咖啡店的背景音乐被降了个声调,唱的荒腔走板,大门一开一合的,进来四五个高中生,嬉笑打闹的跟她擦肩而过,傅葳追了上来拉着她,她用力的把手抽了出来,去推门,然后,她听见傅葳说:
"杜瑾涛,我爱你。"
出了咖啡店,那扇镶嵌着玻璃的木门一关上,时间恢复原貌,杜瑾涛一招手,上了出租车。
这是傅葳第二次跟她说爱这个字眼,两次都是在分手后。杜瑾涛在回家的路上一直皱着眉,她跟傅葳说她一丁点儿的余情都没了那纯属是扯淡的,她要是能这么轻易的忘掉一个人,早就跟傅葳说拜拜了,还用等到现在?毕竟是曾经放在心上的人,无论杜瑾涛多么想拼命的去否认,她都掩盖不了因为傅葳的那句我爱你,心里所产生的混合着一堆情绪的效应。这感觉就像是,挂上打折标签的奶油蛋糕,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已经变质了,但却因为便宜,想试一试手气。
杜瑾涛让司机停在高级住宅区的门口,她需要一点时间来平静一下。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专一的人,然而在跟蒋澜欣同居后的这两个月里,面对傅葳的言辞恳切的告白时她却动摇了,这个认知令杜瑾涛十分沮丧。朝秦暮楚的行为跟傅葳简直没有两样,向来是她最为唾弃跟不齿的,可偏偏就是被傅葳的那几句话纠结了。
杜瑾涛坐到她跟蒋澜欣打羽毛球的空场边儿的椅子上,连着抽了两根烟,还是没能整明白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她扪心自问,让她离开蒋澜欣她是舍不得的,不然她不会斩钉截铁的拒绝外调,可自己对蒋澜欣到底是个什么感情她却说不好。而傅葳,这个人真是个让人矛盾的存在,放弃会不舍,回去却不甘。
她正想再点一根的时候,阿猛突然窜了出来,大抓子往杜瑾涛腿上一按,吓了她一跳,紧接着,蒋澜欣从后面搂住她,问:"怎么躲在这儿抽烟?什么时候结束的?不是说好我去接你的?"
蒋澜欣的突然出现让杜瑾涛心虚了,咳嗽着把烟放了回去,说:"我这不觉得你来接我太麻烦了么,偶尔的我自己回来也一样。"
蒋澜欣绕到椅子前面坐下,拍了拍阿猛的头让它自己玩儿去,凑进杜瑾涛闻了闻:"抽了不少。"
"没多少,就两根。"杜瑾涛晃着烟盒。
蒋澜欣弯着嘴角笑了笑,摸着杜瑾涛的头发:"傻样儿。"
以往,蒋澜欣说她傻样儿,杜瑾涛一定会愤起反击,但今天她实在是心事重重,不但没回嘴,反而语气有点儿幽怨:"我确实不精神。"
蒋澜欣眉毛一挑,看着把烟盒翻来覆去的杜瑾涛,没说话。
杜瑾涛踌躇了半天,问蒋澜欣:"要是我忘不了以前你会不会怪我?"
蒋澜欣表情未变,淡淡的开口:"不会。"
杜瑾涛转头看着她,蒋澜欣笑了笑:"因为你一定会忘了的。"
"大言不惭。"杜瑾涛不由自主的翘了嘴角,不知道为什么,蒋澜欣这么说她忽然就不再纠结了。
蒋澜欣把她拉进怀里,揉着她的脑袋,笑着:"杜瑾涛,你是真傻。"
"去!你别跟揉阿猛似的揉我!"
"阿猛没有这么长的毛。"
"蒋澜欣,你够了!"
杜瑾涛释然了许多,她想起太平山上的那晚,蒋澜欣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其实远比傅葳的我爱你要让她触动的多,也正是因为这句话,她才想要为了蒋澜欣再认真的投入一次。
那晚,晚风轻拂,音乐婉转,蒋澜欣的声线像是蛊惑人心魔术。
她说:"我喜欢你,杜瑾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