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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膺开汇朝三年盂兰节。
皇帝的銮舆是午膳后出的皇宫,其后跟着大长公主的车辇。前后接有禁军侍卫开路,执戟握枪,巍峨端正。而宫女皆着彩裙花簪簇拥车马四周,远远看过去犹如天女下凡,美不可方物。自京都到掖湖这段路早用清水花瓣清道,两侧百姓跪地迎接。
而文武百官则是各带家眷坐于马车依照品阶高低依次排在后头。先行的队伍到掖湖时,队末的还未走出京都的东街。声势浩大,是为大膺第一祭祀之日。
因着行得缓慢,等裴衾下马车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发暗了,掖湖旁有处小行宫。老太监史公公见状,紧忙道:“皇上先行去行宫休息片刻,奴才等已经安排妥了一切。”
裴衾的脸色着实算不上好的。这段时日瘦弱了不少不说,就是这一下午的颠簸,也叫他白了一张脸。裴衾四顾看了看,“姑姑呢?”
老太监满脸堆笑,“大长公主的车马还在后头,如今驸马爷赶在祭祀前回来了,他们肯定要说上会话的,皇上先随奴才休息去吧。”
裴衾脸色一沉,显得是听见驸马回来有几分不悦。这老太监在裴衾跟前已经好几年,自然也晓得他素来是不喜这位林驸马的。嘴上也不说什么,只引着小皇帝去了行宫。
裴衾就着茶点吃了几口糕点,又问道:“姑姑怎地还不来?”
老太监正琢磨着要如何小心回复,就听见了裴衾略抬了声量道:“朕不管!你去将林沉衍喊过来!”
老太监抬手摸了把自己额上的汗,他今日是被宁邺侯亲自嘱咐过的,看好小皇帝,谁都不能让他见,更别提什么林驸马了。他之前的那番说辞不过是推搪之词罢了,谁曾想倒是小皇帝钻在上头要将林沉衍了。
裴衾见人不动弹,登及不痛快,抬脚在他肚子上踢了一脚。“你这老刁奴,朕不过是让你去召个人,难道也遣不动你?”
老太监急忙跪在了地上,连忙讨饶:“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只是今日这外头为着祭祀的事情乱得很,即便是派了人去寻林驸马,这一时半刻也未必寻得见。不如……不如等祭祀过后回了宫再召见不迟。”
裴衾听了这番话,更是大怒,将手中的糕点盘子果盘子一并扫在了地上,摔了个七八烂。“怎么迟不迟!乱不乱的!朕要见谁你们便去给你找来!”说着又不解气,跳下了软榻,抬脚又对着跪在地上的老太监踢了几脚。“你们都是不听朕的!朕是天子!你们这个狗奴才!都不听朕的!”
“谁不听皇上的了?”殿门被推开,入内之人一身石青色湖绸缂丝的锦袍,外头披着一件鹤纹披风,开口说话便是十分温雅平和。
裴衾乍见来人,眼中怯怕一闪而过,转瞬便指着下头跪着一群近侍太监冷哼道:“宁叔叔!你瞧这些不听话的狗东西!朕要将他们都贬了去,朕再不想见到他们。”
宁沽南走近了,不疾不徐的道:“这些都是在衾儿身旁伺候多年的,事事都会为着衾儿着想。眼下外头的确乱得很。”
裴衾嘴一瘪,也说不出旁的什么话来,泫然欲泣的模样。顿了顿,终于开口道:“姑姑近些日子来都不怎么见衾儿,是不是只喜欢那个什么林沉衍了?”
宁沽南略微一笑,“衾儿想多了。”他转眼在地上扫了一眼,“还不将这些都收拾了下去。”
众近侍得了这话如蒙大赦,一众用袖子将地上的碎末收拾干净跪着退了出去。
宁沽南有意支开所有人,带着裴衾坐在软榻上才开口问:“衾儿可觉得公主比以往有些不同了?”
裴衾怔然,呆愣的望着宁沽南,眸光之中似乎闪烁着惊讶和不解。
宁沽南并不讶异他这样的神情,继续温声问道:“你仔细想想。”
裴衾转了转黑漆漆的眼珠,似懂非懂的问道:“宁叔叔是说姑姑同以往不同了是吗?”他略歪着头似乎想了片刻,“衾儿经宁叔叔这样一提,才有些发觉,姑姑……很有些不同了呢。”
“哦?哪里不同了?”
裴衾皱紧了眉头,满脸的纠结之色。“就是那日我同姑姑一道摔下台阶……当时姑姑眼中的神情,很是不对。可她明明就是衾儿的亲姑姑呀,又怎么会不对?”
宁沽南不言语,心中却已然冷笑了声,只是面上不显露半分。果真是那日,被裴衾看出了假公主的问题。然而,他对裴衾早有控制,就算是当日的林易知入宫,也绝不可能有说出居于宫中的大长公主是假的这类的话来。即便他心生疑惑,恐怕也未必能想到,大长公主并非真正的裴揽光。
宁沽南指腹微微捻动着戒指,摩挲上头细细的纹路。他垂下眼,正对上了裴衾疑问的视线,却只是微抿着唇。
裴衾心中发急,又问道:“宁叔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宁沽南面上露出少见的肃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低醇甘冽犹如一坛酿了许多年的酒,涓涓的淌入裴衾的心底深处。“衾儿可曾想过,他未必是你的姑姑!”
裴衾闻言,又是吃惊又是震怒,“怎么会不是我的姑姑!她就是我的姑姑!”
宁沽南摇了摇头,见裴衾骤然发急发恼也如之前那般悠容淡定。“衾儿可曾想过,她是假扮的大长公主,而真正的大长公主早不在宫中了!”
“啊!”殿内悄然无声,裴衾过了好一会才从口中发出了一声惊呼。他紧忙拿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捂得严严实实唯恐再从口中泄露出丝毫声音来。只是,他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或许是有过疑心,可当这件事情从宁沽南口中说出,却又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裴衾既害怕又惊慌,眼眶不一会就红了起来,像是蓄了一层水汽。再开口,已显得多了期期艾艾的哽咽,“那……那真的姑姑呢?”
宁沽南摇头,只道:“衾儿可知道如今外头是个什么形势?”
裴衾不知,也很茫然。怎么他的亲姑姑陡然之间就换了个人了呢,那她到自己身边又是为了什么?想到这段时日来的种种事情,裴衾只觉得害怕得紧,身边的这些奴才也渐渐不听他的话,他明明身子无碍,却总找着借口不让他去早朝。他想见谁都见不着,只得隅在自己那一座小小的宫殿中,竟是哪里也去不了!
裴衾越想越是心慌,忍不住泪流满面了起来。“他们,他们是想要朕的皇位吗?她是不是想要杀了朕!那样就不必逼着朕给她下这下那的圣旨了?”
宁沽南望着他,微微拧起了眉头来,眉宇之间满是忧色。他将裴衾拉到身旁,抬手将他脸上的眼泪抹了抹,一字字郑重其事的说道:“你如今是皇帝,再不可轻易哭泣。今日祭祀那假公主恐怕会有动作,若是在这等场面上她仍是不知收敛,也只好请皇上当着文武百官当着天下百姓的面处置了她。也好过放任她继续为祸。”
裴衾神情懦弱了下去,他是全然没有想到今日这种场面。宁叔叔是要他杀了大长公主吗?他有些不确定,那个真的不是他的姑姑吗?
那这世间,又怎么会有如此想象的人?
宁沽南眸色幽深,里头的心思藏得深,外人见了他的眉目只觉得内敛。此时实在不宜多说,他淡淡的叹了口气,站起了身。“衾儿可还记得汪阁老家的汪颐?”
裴衾皱了皱淡淡的眉,“记得。不过……不过……”他语气发哽,再也说不下去。不过汪颐死了。汪颐同听他年岁相当,两人很能玩到一处。然而却因为汪阁老一案牵连,汪颐后来也没逃过一死。
宁沽南道:“王颐并没有死,只是这几日重审汪阁老一案,又才现了身。衾儿了要见一见?”
裴衾眼中当即大亮,可转瞬又狐疑起来,“宁叔叔说的是真的?他……他怎么可能没有死?”
宁沽南走了出去,一个小小的身子从半开的门缝中钻了进来。“裴衾!”
裴衾朝着那身影快步走了过去,与迎面而来的人抱在了一道。“你怎么……”
汪颐脸色憔悴,比从前不知难看了多少,身上这身衣裳都脏旧的很。他心中委屈,见到了裴衾就嚎啕大哭了起来。“都是你重审阿爷的案子,我才敢出来。”
“你这些日子都去哪里了?”裴衾见到昔日伙伴,很是欣慰。
汪颐难抑伤心,拿袖子抹着眼泪道:“我躲起来了……呜呜,裴衾,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
裴衾面色难看了起来。当年的汪阁老案是裴揽光的主事,一切都是她办了之后让裴衾下旨的。汪颐口口声声称有人要杀他,裴衾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裴揽光了。当年汪颐也是要死的,不过是他苦苦求了裴揽光一整个下午才放他一条性命。
“是……是大长公主吗?”
汪颐猛点了点头。
裴衾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下意识的咬着自己的唇,直直的望着汪颐。“汪颐,你还记得那年我们瞧的那本书吗?”
汪颐一愣,反问:“什么书?”
裴衾缓缓开口,仿佛心思有些放空了去。“就是那年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你随汪阁老进宫。”
“那日并没有看书啊?”汪颐仔细想了想,当年初次见面,他是来做裴衾陪读,然而那日裴衾撕了书,又哪里看了什么书。
裴衾艰涩的笑了笑,才轻声嗫喏道:“是啊,我都忘记了。阿颐你恨我吗?恨我下旨对汪阁老抄家灭族吗?恨我后来又不能保护得了你的性命安危。”
汪颐小小的身子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然而他却是挺直了腰背抬头望着裴衾,红着眼啜泣道:“汪颐不恨皇上,恨的是大长公主!为什么皇上的天下却事事都要大长公主来指手画脚!皇上,你难道不知道外头是怎么议论大长公主的吗?又是怎么议论皇上的吗?”
裴衾面上失色,往后退了几步,讷讷道:“怎么说的……”
“他们说大长公主是女皇帝,权倾朝野滥杀无辜!说皇上……说皇上不过是个傀儡!”
裴衾愈发觉得天旋地转,他接连后退,措不及防也跌坐在了地上。他以前从不知道这些,可这短短时间竟又让他知道了这样多。裴衾脸色发白,想要哭,却发现丁点眼泪都没有。
难道在他身边的……早就不知道他的亲姑姑了?
那么,这些年来逼着他下旨的都是奸邪之人了!他们都是坏人!都是想要谋夺他的皇位!
他不是傀儡皇帝!他不要被人傀儡!
他才是大膺的天子!
天下所有的一切,都该是被他操控的才是!
心中一切都在不断叫嚣着,裴衾恍惚抬起头,殿内除了他和汪颐,早已不见的宁沽南的身影了。他又看向汪颐,自己统共就他这样一个朋友,他自然是信任他的。
老太监见时辰不早,就小心的进来敦促。“皇上,祭祀的时辰就要到了,您还是先更衣吧。”
裴衾略显木然的被他扶了起来,宫墙靠里的长案上供者宝剑。老太监去拿衣裳的时候,裴衾已经将宝剑藏在了身前。
“皇上,老奴伺候你更衣。”
裴衾抽出宝剑,噌的一声,猛地会转过身,将那柄寒光泠泠的剑贯穿在了老太监的胸前。他面向即便是带着稚气可以仍旧是掩不住腾腾煞气,一张小脸都几乎扭曲了起来。“叫你们不听朕的话!叫你们这个狗奴才不听朕的话!”
裴衾犹如魔怔了一般,双眼通红,将宝剑拔了出来,又刺了进去。口中仍是喋喋不休的嚷道:“狗奴才!让你们拘着朕!你们都想要朕的皇位!”
那老太监瞪着双目,委倒在地咽了气。
裴衾恨及了,小小年纪手染鲜血却并不觉得害怕。心底里头反而生出一股畅快来。
他再也不用受制于人了!
他是天子,没有人能违背他的意愿!
祭祀开始的时候,天色以及完全黑了下来。近日来有些湿热,掖湖上笼着薄薄的水雾。
礼官唱吟,小皇帝摔着文武近臣缓步出来。他微微昂着头,虽脸上白得吓人,然而神情桀骜,眉宇之间倒像是聚了不少绝然戾色。
而后大小掖湖两侧的人群行叩拜大礼,小皇帝落座。礼官再次吟唱,宫人搬着装满的百味五果的盆子鱼贯而出,置于两侧佛陀金身与僧侣面前,以视拯救入地狱的苦难众生之意。在场的五百余僧侣皆是京郊各处寺庙集齐而来,在此行祭祀的流程早已谙熟在心。再听礼官一声唱吟,便闭目垂眉手持木鱼敲打起来,口中吟吟念念,余音绵长不息。
小皇帝原本心中就得藏着事,听了这些便觉得脑中嗡嗡作响,烦躁得很,不由皱起了眉来。宁沽南正站在他的左手边,望了一眼,又疏淡的收回了目光。
方才宁沽南见到那老太监的尸体,尸体被戳了七八个洞,血流了小半个内殿。饶是成年人一眼看过去也是要心惊肉跳的,不知道这六七岁的小儿,竟这般淡定在床榻的锦被上一下紧一下慢的拭着剑身上的血。
哼。
宁沽南心中冷笑。
到底是裴氏的血脉,冷情冷心,要杀起人来便是一丝一毫都不会心软迟疑。
小皇帝有些走神,抬眼时候见大小掖湖面上已经飘了零星数点火光。原来是要放河灯祭祀先祖了。湖岸四周的人便都将手中提着莲花灯放置了下去。乍眼看过去整个湖面都被明暖的烛光点亮了。
裴衾朝着四周看了眼,并没有见到相见的人,目光却触都了一个并不愿看见的人。
林沉衍坐开得稍远些,他不过是担着个大长公主驸马的名号,在朝堂上也并没有丝毫官职。而此时大长公主都尚未现面,他这个驸马就更是显得无甚重要了。一众官员环视,竟没有一二和他开口寒暄。
林沉衍正往小皇帝那正位看过去,谁知才刚触及,裴衾就好像厌恶似得瞪了他一眼。坐在小皇帝身旁的是宁邺侯,林沉衍目光潋滟,竟像是存了几分笑意。
宁沽南悠容的扫了眼,未做半分停留就有收了回头。好像他从未见此人放在眼中一般。
林沉衍斯条慢理地将面前一杯水酒灌入口中,站起了身掸掸衣袖往人群外头去。他这才一走,人群中却也有几人随着他动了起来。
他沿着山路走了些许,不远处便是小行宫。大长公主公主的车辇还停在不远处,但他今日却并未见到那个大长公主。
林沉衍想了想,入了行宫折往公主下榻的额寝殿。宁沽南会放着这样一个假公主单独在宫里头?林沉衍是不相信的。他手中捏着把象牙骨扇把玩,一下下敲击着自己的掌心。
那守卫见是他,自然也晓得是林驸马。可是早前侯爷却是有命令的,不论是谁都不能见大长公主。
“不论是谁都不得进去?”林沉衍微微一哂,挑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侍卫心中将宁邺侯与林驸马颠了颠,硬气了几分,挺了挺胸道:“回禀驸马,谁都不能见。”
林沉衍定定的看了他几眼,居然是退了步,只含着笑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他手中持着的扇子收拢了,在那侍卫肩头不轻不重的敲了两次,转身便有从容不迫的走了。
侍卫本以为是个难缠的,谁知道竟这样容易就走了,不由舒了口气,越提起精神来守着殿门。
按说也是奇怪,公主既不出席祭祀大典,又何必随行来了掖湖,既是来了,又为何禁闭宫门不出。
林沉衍出了行宫,又沿着山路往掖湖的方向走去。
祭祀大典正在进行,浑厚的钟声透过密密匝匝的林木如潮涌般一*传来,惊得晚憩归巢的鸟儿纷纷惊起。也有三三两两的人走来。
林沉衍脸上虽然挂着淡笑,心里头却想着旁的事情。他于揽光这几日并未见面,可若是按照计划,等到了祭祀舞祝祷之时便改现身,算算还有两盏茶的功夫。然而,林沉衍心中略有不放心,就随便走走看看。
“二弟往哪里去了!”一人疾步迎了前来,因为走得急,他一手抓着下摆,到了林沉衍跟前才搁了下去。
林沉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眼,才笑着出声道:“大哥最是稳重,怎的事情要急成这样?”
“方才爹寻你不见,为恐你生事……”
林沉衍“嗤”的发了一声,挑了挑眉道:“生事?我哪有什么事可生的?”
林缜思头上冒着细细的汗,“大长公主有关的事情,你到底听不听!”撂出这话,不待林沉衍言语,他便已经立即说道:“祭祀场外的林子里,大长公主要杀人呢!”
林沉衍脸色慢慢变了起立,定了定才道:“大长公主要杀人,岂是我能拦得住的?”
林缜思不料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二弟不愿去也由得二弟,只是那事情正好被爹撞见了……”
林沉衍变脸比翻书还快,神情又软了下去。“那便劳烦大哥了。”
如此一闹,林缜思已隐隐有些不痛快,只强压在心内,吸了口气方道:“随我来吧。”
林沉衍回头瞧了眼,先前跟着的三四人仍是不远不近的跟着。他迈开步子,跟了前去。
并非是他来时的那条路,而是经由岔道进了一条林密愈发茂盛的小道。不过是一人余宽。不多久便到了一处空地。林沉衍超前看去,仍是在掖湖周围,只是地势稍高,然视眼开阔能一眼将大小掖湖的景致都收入眼中。
地上留有血迹,林易知背对着立在那。
林沉衍心中微有诧异,上前了几步,却见他脸上发情发白,目光正全然看向下头的大小掖湖。“汪铨家那个长孙,留了到底成了祸害。”
汪铨是谁,正是这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汪阁老之案的汪阁老。
当日汪阁老是被揽光亲自处置的,满门老少都没有逃得脱。独独一个汪颐。只因为汪颐同皇帝年少伙伴,十分要好。
林沉衍听了这话,心中便生出了不好来。汪颐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这样一个全家或斩或流的人,又怎么可能不心生怨愤来。他知道揽光有一次中毒,便是和这个毫无心机的六七岁孩童有关,有于宁邺候有千丝万缕的牵连。
可事后,林沉衍也曾细细查过。汪颐已死,自下毒事件后便已经死了。便是林沉衍,也不会安心将这个一个人留在世上。
一旦沾染上了血海深仇,孩子便也不可能是寻常孩子了。恨,从来多是不分年纪的。反倒是越是年幼,这份恨意便会越发浓烈和执着。
林易知转过头来,对着自己的二子道:“方才大长公主在此提剑要杀汪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