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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揽光望着他,这才知道他心思实在是深。恐怕早前他就已经料到了,他手中握着这些东西,又怎么会愁自己不来见他?她心中烦乱,胸臆间总有股翻涌之气,几乎下一刻就要忍不住呕吐出来。
“公主有否动心?”萧淮又问。
揽光面色神情变幻不定,咬了咬牙,冷笑着道:“尚且自困不得出,等你能官复原职再同我说那些条件!”说完拂袖而出。
萧淮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缓缓的站起了身,略微眯了眼声音低醇道:“如此,烦请到了那日公主不要忘了今日的约定。”
出了牢房,几人未做耽搁,又立即在郑主簿的带引下出了提督府。此行匆匆,却也是十分轻易,竟然没有任何人察觉。
已是午后日头正烈,林沉衍侧头见揽光自牢房中出来便面色不佳,脸上透出青白。此时又见她额头冒出细汗,将鬓角的碎发都贴在了脸颊上,遂道:“前面有茶铺,咱们几人走了多时,不如先去喝碗凉茶。”
几人坐定,喊了几碗茶。揽光低头,见那茶是红茶泡成,浓得茶水发浊,并不是什么好茶叶,心中发腻起来。她撇头,见灶头锅不知道在煮着什么,咕咚咕咚的冒着热气。
老板娘眼尖,笑着问道:“娘子可是要吃酸梅子汤?先盛一碗也行,只是这热的比不上放凉了的滋味好。”
林沉衍笑了一笑,起身拿了碗去接了老板娘从锅中舀出的满勺酸梅汤,递到揽光面前。“平日不见你吃酸的,怎么……”本是脱口说的话,说至一半他自己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倏然闭了嘴,只抿着唇含笑。
揽光不以为然,捧着那碗吹气后小心翼翼的抿了口。又酸又甜,吃完之后口舌生津,却又丝毫不腻,之后又接连喝了几口。
林沉衍一面喝着自己的茶,一面打量揽光,带了几分若有所思。烁方喝光了自己的一大碗茶,又馋揽光的酸梅汤,巴巴的看了几眼,忍不住也去要了一碗。
揽光这几日胃口不佳,却将这酸梅汤喝了个底朝天,看了眼外头的日头,忍不住叹息。她从小出生宫中,还是第一次在经历这样热的天气。
“还要吗?”林沉衍问道。
揽光摇了摇头。
略坐了会,林沉衍开口道:“天气太热就容易有暑疫,我瞧你前两日胃口不佳,咱们住处偏,不如折去药坊,配几味解暑的药。”
“嗯?”揽光惊诧,有些不明白他怎么忽然提议要去药坊。想了想,便觉得有些不妥,“还是尽快离城,城中宁沽南耳目众多。”
“费不了几时,何况得那处蛇虫鼠蚁甚多,配些驱虫的药粉也好。”林沉衍又道,目光灼灼的望着揽光,似另有一番深意。
揽光迟疑不动。
烁方一口饮尽,用袖子抹了把自己嘴巴,干脆利落道:“我去配。”
揽光释然一笑,“好。”又朝着林沉衍道:“这下,咱们先回去。”
林沉衍并未继续坚持,顺了她的意思留烁方去药坊,他们几人则是出城回去。回去路上,二人并无过多交谈。揽光是心中藏事,一直回想着当时在牢房中萧淮的那一番话。而林沉衍却是察觉揽光忌讳看医,又想起之前服食詹春那药粉一事,心中有些忐忑。加之前几日,他曾看见揽光那张脸……似乎隐约出现血线,不过转眼即逝,不知道又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林沉衍侧眼不落痕迹的看了眼揽光,心中已经下来决心要寻个时机让她去号个脉。
到了城郊农舍,已经天色将黑。揽光远远瞧见有匹枣红宝马系在院外的一棵槐树下,留守的暗卫迎了上前,禀告说已有人在里头等候多时。
两人入内,见屋内果然有立有一人。听见有人来立即回转过身,不是旁人正是林相长子裴缜思。他午后便已经在揽光派出暗卫带领下,避开耳目出城到了此地。
“公主,二弟。”林缜思见到二人仍然有些抑制不住的震惊,深吸了口气。
林沉衍笑了一笑,漫步经心:“大哥何须这样紧张。”
林缜思见他这样一副模样,脸色又不由得青了几分,挪开眼眸看向揽光说道:“公主,父亲让我将这东西交于公主,说是看过之后,公主自然一切都会明了。”他手中所持之物,不过一封封了火漆的信件。
揽光接过,上头的火漆封印完整,她稍稍走动了两步,才将那封信拆了开来。信中只装有一张薄薄纸笺,上头是一行地址。揽光将那地址看了两遍记在心中,便将纸条揉成小团,点了一旁的灯台,扔入了火中烧了干净。
林缜思收敛目光,“公主既然已经看过,臣这就告退了,以免惹人怀疑。”
“也好。”揽光转过身来,略点了下头,又道:“回去转告林相,此番相助,揽光铭记在心。”
等林缜思退后,林沉衍才凑上前来,目光在之前焚烧纸笺的火焰上扫了一眼,问道:“什么样的消息,值得你要铭记于心的?”他声音中带了几分笑意,比之先前的一丝不苟不知是轻松了多少。
揽光亦是款款而笑,眉目舒展犹如春风拂过,一扫之前郁结不散的忧愁心事。“此番林相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说完,人已经推开了门朝着外面去,“来人,备好马。”
林沉衍知她恐怕是要去纸上所写的地方,也即刻跟了出去,又带了三两人随之一道策马疾驰前往。
揽光本不熟悉此地道路,而林相那纸头上也是画的简图,如此对照京都各门的方位去推断倒也不算繁复。揽光心中着急,不觉连连挥鞭催马。等到了那处地方停下之时,也不过是过了一个时辰的功夫。
前方是个小村落,不过几户人家,此时已过正午不见炊烟,人迹罕至的模样。
林沉衍翻身下地,手中牵着缰绳,“是哪一户知道吗?”
揽光四下看了一圈,又将记在心中的那张简图回想了下,抬起鞭子指了一处道:“那边……”她双脚轻轻登着马蹬,骑着马缓缓往那个方向去。
林沉衍立在原地稍稍迟疑,忽然反应过来,一个快步追了上前伸手拉住揽光那匹马的马辔,“你现在这缓缓。”
“不必。”揽光毫不迟疑的出口,她此时心中焦急能呆在这等,只想着立即入内看一看。为打消林沉衍顾虑,又道:“若有事情,之前就能发生了,何必引我们至此?”说完,她已经顾自朝着那间破旧茅屋去。
那两扇大木门是虚掩着的,豁口的地方能容下一只手臂。烁方上前一推,谁知木门立即朝后面翻倒了下去,轰的一声,腾起不少尘土。原来门轴已朽,根本受不住这样的外力。
揽光立即入内,不过五六步的空地,其后便是一间土墙茅屋。有了这样大的响动,也不曾惊动屋内,仿佛里头并没有人居住一下。
烁方拿手扇了扇自己面前的灰尘,又觉是自己做了冒失,讪讪的嘟囔了几句才跟着入内。
林沉衍紧随揽光后头,见她一入内便停驻了脚步直直的立在那,便立即追了前去。然而,等他看清这屋内情致,一时也有些僵硬。只见屋内垂头坐了一人,正背对着他们,而他面前……则是一具已经尸体。那尸体不知死亡多久,恶臭阵阵铺面而来,而坐在那尸体前头的人却恍若无觉。
这样的时日,气候闷热难耐,恶臭招致蚊蝇叮咬,密密麻麻附之于上,就算有人前来,也没有受到的半分惊扰。
揽光见到此情此景,只觉得胸臆间翻滚压制不下,退出两步出外几乎要呕吐。林沉衍抚了抚她后背,建议道:“你先去外头,什么事情我来问。”
“呵。”
揽光未及开口,便自己有一道古怪冷嘲之声,回头去看,正是先前坐在那之人出了来,立在门处。只是他容貌实在诡异奇特,不像寻常人。好在揽光此时心情平复,乍见之下,也并未受到惊吓。
那人一头白发几乎垂落在地,脸上皮肤苍白得犹如纸片,就连唇上有不见有半点颜色。仿佛他这样一个人,完全没有了色彩。而那说话的语气,更是古怪,若不仔细去听,恐怕都不能听得清楚这是在到底说些什么。然而,他的眼神之中燃着熊熊怒火,仿佛那一点火才得以维持他的生命。
“裴揽光……是吗?”他忽然张了张两片枯槁灰白的唇,从里头吐出的含糊的声音。
揽光望着他,见他缓缓牵扯起唇角,露出讥嘲的笑。到底是什么人,她从未见过,却对她抱有这样大的敌意。
“你这双眼像足了裴镜郁!”
揽光心中一跳,裴镜郁是她父皇的名讳,世间人但凡是同字同音都要忌讳避让,又何况是这样直直喊出?她想了数遍,也只觉得眼前恐怕只会是一人。“孙大祭司。”这几个从揽光口中吐出,她倒反而多了几分镇定和从容不迫。
那人古怪的笑了几声,“不错,想不到你未曾见过我,却能认出是我。只不过,我孙某早已不是什么大祭司,也不屑做什么大祭司。”到了最后,言语之中尽显鄙薄。
果真是孙祠?
【下】
揽光微抿着唇,却是不言语,微吸了口气。想不到当日在摧泽如此搜寻此人,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不信?”那人声音黯哑粗粝,“你是不是以为……烧成灰砌在帝陵庙殿中才是孙祠?”
“帝陵庙宇中的不是孙祠,而是你的双生妹妹,恐怕当时的先帝自己也没有想到,骨灰砌入其中的不是孙祠。”林沉衍忽然开口,他稍稍朝前站了步,将揽光挡在了自己身后。
日光猎艳之下,孙祠整个人都掩在阴影中,显得诡异而阴郁。
“他想杀我,却最终杀不了我,只得命人修了密牢想要把我困死……”孙祠接连说了数句话,只觉那些郁在身体中的恨意全都激发了出来,言辞激烈连带着气息都不稳了起来。“只可惜!我命不该绝!”
“孙先生有话不妨直说。”林沉衍淡然开口,丝毫不被他的怨愤惊扰。
揽光也随即从容一笑,这话倒真是点醒了她。
他在这不走不避,显然是想要林易知指路自己来此相见的。揽光望着他,目光略有睥睨之态,“以往恩怨,揽光并不知晓,然而先帝已逝,你要有什么旧怨要报,只怕也……”
孙祠闻言笑了起来,咬牙切齿携恨而笑。“果真是裴镜郁的女儿,也是这般口齿伶俐!你这是叫我去死了才好报仇?”他情绪起伏巨大,那一具身子也随之颤抖了起来,不得将手死死抓紧了门框。那门框久经年月,早已腐朽不堪,孙祠指尖嵌入竟抠出了一块块木屑。
——果真是的裴镜郁的好女儿!
孙祠喘息了会,也渐渐平复了下来,刹那之间那些犹如波涛一般在眼底翻涌的怒意平息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汪近乎死水般的平静。
揽光望进此时孙祠的眼中,只觉得其内深幽如断渊,全然不可探底,一个恍神几乎就要迷失在其中。林沉衍忽然将手环在她腰间,手上微微用力以兹为示,她这才回神。
“死人的帐等我死后我自会去报,可活人的……此生不了解我恐怕也会死不瞑目!”孙祠缓缓吐露。
揽光心中溅起波澜,将他的一番话左右掂量思付,过后才开口问道:“……找仇人之子来联手报仇,这世间恐怕也只有孙先生一人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吧。”
“当年的事情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孙祠愈发将抓紧了门框。“除了裴镜郁,当年另有一人才是恶行滔天!”单单是提到那人,他手上的青筋已经透过手背薄薄的那一层死灰白皮爆现了出来。“——宁钦。”
这个名字从孙祠口中说中,倒真是让揽光有些始料未及。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林沉衍,见他面上也是掩盖不住的惊愕,但见他沉吟道:“孙先生岂不知,宁钦早已经去世,现在侯位早已经袭给了宁沽南。”
孙祠仰天大笑了起来,身子也接连朝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屋子中去。屋内阴暗,加之他笑声恐怖,更显得他面目诡异。试想一下,又有何人能在封死的墙中密室中存活十数年的呢?
等他笑罢,孙祠抬手指了一旁,“这世上真真假假,你当真以为自己见到的就是真的了?”
林沉衍心下一沉,快步踏入,朝着他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原先躺着一具发腐尸体的地方根本空无一物,纷飞吵杂的蚊蝇和令人作呕的恶臭也都尽数消失不见了。可先前,这一切都是他们亲眼所见的!
“……你?”揽光也跟了进来,见了此等奇异情景心中亦是惊诧不已。
“一小点障眼法而已。”孙祠之前笑得声嘶力竭,再度开口声音之中更沙哑。“亲眼都未必是真,更何况你可曾亲眼见到宁钦死?”
宁钦去世之时,揽光年岁尚小,天家贵女又哪里会亲眼见到一个臣子的死亡?只是……揽光有些想不通,若真是诚如孙祠所言,宁钦不过是假死,又为何要这样?
他一个侯爷锦衣玉食又何必借死来做文章?
此时忽然风云变化,之前还是闷热难当,这下又狂风大作。然而这数接连烈日烘烤,即便此时卷起风来也犹如滚滚热浪直面而来。屋顶上的茅草固绑不牢,被肆虐的风刮得四处飞散。
孙祠面容幻化不定,狠绝和懊恼交织,隐约透出癫狂之态。他见揽光此时神态迟疑,冷笑着道:“他死……不过是要当年的事情死无对证,叫裴镜郁无从下手再查。这世间,又有什么不可能的,若不是当年假死,恐怕裴镜郁也不会容他活到自己后头。”
揽光目光定定的望着他,心中微沉,隔了片刻才道:“——春花娇,夏花艳,不及坟头双生花。一面俏,一面俊,一面而来难分辨。东风恶,白沙飞,日月照霜雪消融。高山崩,石字破,今杀郎君后斩侯。这童谣……”
“不错!”孙祠坦言不讳,“最后一句却是有意指宁钦!”他目光看向远处,似乎是陷入了前程往事的回想中,满目悲怆。“最开始,又怎么会想到是这样一个结局……”
孙氏世代都是帝陵的守墓人,然当年的他年轻气盛,又何甘心重复世代的命运呆在帝陵之内守墓。所以之后,裴镜郁拜谒帝陵,他凭借心机手段得获裴镜郁的赏识带在身旁,最后在官场又是犹如游鱼在水,平步青云而上做了大膺首屈一指的大祭司,一时风头无二。
若单只是如此,恐怕也能一世顺当下去。只是后来孙荞的介入,导致整个事情都朝着不同的方向改变去了。
揽光听他提到这个名字,忍不住跟着吟喃了一句,“你说的孙荞就是你双生妹妹?”
孙祠点头,他因这个名字而眉宇之间一下柔软了起来,年代久远。他几乎已经记不清当年那张笑容晏晏的脸,只依稀耳边还能回响起如银铃般清越的笑。
“当年阿荞与我面貌相似,外人几乎难以分辨。一日她扮作是我入宫见了裴镜郁,自此便是一段孽缘。”
揽光稍稍吸了口气,眼下之意竟然是孙荞和她父皇有一段过往。只是……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此种说法。
孙祠脸色愈发沉重,像是笼了一层青灰,加之他常年不见天日毫无血色可言,乍看之下更加不像是活人。今日这般神情容貌,揽光实现想不出当年是个怎么样风姿卓然。
“若不是宁钦,阿荞又怎会受他迷惑产子惹得裴镜郁大怒。可笑的是……宁钦竟不敢承认,又是编就弥天大谎,设计陷害于我。叫裴镜郁疑心是我同阿荞私通……”孙祠气息起伏,更是有些言辞发哽,“我与阿荞……又怎么会私通。”
气氛一下子凝滞了起来,只听外头狂风肆虐,卷起衣袂翻飞。
隔了会,揽光才开口问道:“这样说来,那个孩子呢?”
孙祠蓦然抬起眼,眼眸之中射出直逼人心的锐利光亮来。他枯槁的双唇一点点开启,一字字清晰无比的吐露道:“那孩子——便是今日的宁沽南!”
——宁沽南!
揽光心中颤了几颤,缓了缓又紧紧抿着唇,似乎勿乱如何都未曾想到,从孙祠口中的说中的会是这几个字。不觉,揽光的眉头越拧越紧,却又倏然一笑,面色之中泛出冷色。“先前种种真假尚不可论,单是说那孩子是宁沽南便是无稽之谈!”
是时间对不上!
今日的宁沽南已经三十出头,而揽光先前看过的秘史中记载,孙祠被封大祭司是二十五年之前,这般,宁沽南的年岁和那孩子根本对不上!
林沉衍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微垂着眉眼,似乎在专心致志的聆听着孙祠的话,揣摩他说的每一个字。他眉尾稍稍一动,恍若想到了什么,却没有开口。
“不过是相差五六年罢了!宁沽南的命格的确就是当年阿荞的那个孩子!”孙祠有些不耐烦,见揽光生疑便声量提亮了反诘,“当年裴镜郁震怒,宁钦却暗中助阿荞离开生子,阿荞怕裴镜郁迁怒于我便偷偷回京,谁知竟替我受了挫骨扬灰,骨灰砌入帝陵庙宇中。之后,裴镜郁知晓真相,更是认定了阿荞与我有不伦之情,他要我同阿荞死生不复相见,便将我关入密牢中。”到最后,孙祠的语速越来越快,未及落音就从口中吐了一口血来,血色浓黑。
这些事情若不是当事情亲口说出,揽光根本无从下手查寻。可即便是当年的大祭司孙祠如此说,她仍然是被惊得心中波澜迭起。未曾想,那段被抹去的旧事,竟会是这般的辗转曲折。
然而……揽光垂在两侧微曲着的手渐渐用力,握成了拳,指尖嵌在掌心似乎想要凭借此来惊醒自己。
只见孙祠抬手指着先前存放尸身的地方,力竭气虚般开口道:“只可惜你们晚来一步,否则他便能告诉你们,宁沽南到底是不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揽光顺着他手所指的方向,分明先前消失不见的尸体又重新躺在了那里,与之前一般无二。
“丰伯是当年我和阿荞初来京都时候的家仆,阿荞生了孩子后便将孩子托与他照看。之后就是宁钦为打消裴镜郁对自己的疑虑,假意在外带回一个六七岁的孩童府中教养,等成年之后在与丰伯抚养的孩子交换。”
揽光越听越是觉得此事离奇,从小接回宁邺侯府养大的长子变了个人,府中难道就没有人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