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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光被他揽入到怀中,并未当即显出丝毫不快。她瞧了他一眼后,斯条慢理的深吸了一口气,才挑着眉笑道:“你醒着?”
她声音柔软,在这平静的夜色中宛如水波。
林沉衍想了会,正色道:“不过是方才被夫人推醒了。”
揽光点着头,不免又附上了一笑,“是嘛?”眉眼处荡着笑意,说话又绵绵软软的,实在叫人觉得性情温良,何况一手又在他手中拽着,就任由他牵碰着,并不挣脱。
林沉衍近对着她,就连着她脸上这笑牵动得有几分深都看得一清二楚。见她眼眸中如天上两颗闪耀的星辰,明明透露出不郁,却强出笑颜来,不知又是在算计着什么。他看得心中微动,低笑了一声。“夫人担心我?”
原本应该是一句戏谑的玩笑话,却被他说得情深款款,叫人动容。
他才将这话说完,甫一抬首,将唇不偏不倚的在揽光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如蜻蜓点水一掠而过,可水面上却被荡出了波澜来。
揽光抬头,心头顿时有种密密麻麻说不清楚的感觉。“滚!”她陡然大怒起来,对林沉衍也几乎有种要杀之而后快的怨怒。
“夫人要我滚去哪?”林沉衍笑意不减,他松开自己握着揽光的那只手,转而食指去缠绕着从她鬓角垂下的青丝。发中仍有白沙,此刻的揽光长发披散,夜风中被缓缓吹动,姿容平平,却自有让人夺目的光彩。
实在难以摹状这一刻的静谧,他们劫后余生。
揽光皱了皱眉,只觉得流转在林沉衍的眼眸中另有一番别的意味。丝丝道道一分分的在箍紧了。
“林沉衍……”
余风吹得新形成的白色沙丘仍在不断变化着,她抵在他的身前,细细的吸着气。
萦绕在他们之间情愫几乎只要一戳就会清晰明朗起来,她开口喃着他的名字,分明是有话要说,可再反复掂量一番,又觉得这样的念头太过于荒诞了。揽光用舌尖抵靠在牙齿上,又不愿意再开口了。
林沉衍看着她,见到她脸上每一分的神情变化,他依旧脸带着笑容,而那缠绕着青丝转动的手却不经意的停顿了一下。他依然有他自己的矜持和内敛,又好像这事情原本就不应当是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不论是谁开口先说了,都注定是犯了错一样。
稍停了片刻,揽光已经是稳了稳心神,眼神中翻滚着的神色也就淡了许多。“我们说过……是盟友。”她大约还是戒备,不许任何人以任何姿态来靠近自己。这样气定神闲的告诫又显得她从来都没有将他方才的动作放在心上而已。
“盟友?”林沉衍停了手中的动作,他瞥了她一眼后,又径自眯起了眼睛,喃着这个词,好像从未听说过而已。“盟友?”他挑了挑眉,噙着抹戏谑的笑,“沉衍只记得……大膺的明月公主早就在嫁与我为妻了。”
“这夫妻之间又哪里有盟友这说法的?”
揽光一听这话,他显得是将什么都挑明了说,丝毫不在掩饰了。她心下猛跳,瞬间远离开他,目光直直的看着,似乎要逼迫他将这话收回重新吞入到肚子中去。
可这一刻的林沉衍,脸上尽是乖张邪佞,再没有上一刻的温良无害。
他就这样迎着揽光的视线,丝毫不惧,街头市井的痞气全部都显露无疑。揽光一个慌神,宛如又见到了当日初见时候他的模样。
如今……他这是在和自己耍无赖?
她最厌憎就是这样等徒浪子的行径,但此时偏又发不出一点气来,只觉得胸口堵着的……是笑。
“怎么?”林沉衍微怔,大约绝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她笑个不停,甚至是一时岔气,捂着唇咳嗽了数声。这模样却是让他的心中生出丝浅浅的郁结不快来,脸上满不在意的神情也渐渐收敛了起来。
“林沉衍……你凭什么?”揽光笑得脸上发红,大约是畅笑了一同,连着声音又带起了以往的骄横。大膺的大长公主从来都是如此,她从不需要瞻仰旁人的鼻息,她本就是被娇惯着的。
林沉衍脸上平淡,似早就有了一种镇定自若。
夜空之上,乌压压的云在飞快挪动着,残月偶尔露下,似乎在他的脸上镀着一层光华,叫他整个人看来都熠熠逼人。
他看着揽光笑着摇头,似乎是在笑话她年纪小。这毫无防备之下,他猛然起身将揽光扑在了身下,他的鼻息正落在她的耳侧。“真是小姑娘。”
他三番两次的喊她小姑娘,可揽光着实已经算不得小了,而他也不过就是比她大几岁而已。
揽光似乎察觉什么,咬牙切齿发狠的模样,“滚!”
林沉衍却轻笑了一声,他一手拖着她的压制,不过几下就已经将一腿挤入到了揽光的双腿之间。“你说说……我这倒是凭什么?”
……
“林!沉!衍!”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已经是憋得酱紫。
而此时揽光分明感觉到他腹下有东西在抵着自己,隔着衣服,她都几乎能感受滚烫的热度。烫得她都有些口干舌燥,无力开口说话。
林沉衍笑着,无赖且得意着,仿佛是自己擒住了她的软肋一样。他又声音细柔着调笑道:“乖乖,你看我有没有这个本事?”说话之间,他似乎还用着处高昂蹭了蹭她。
委实……无耻!
揽光被逼到绝处,只觉得林沉衍欺辱自己,无耻至极,她猛然一推。不料想,她身上的人也就被她这样推了下去。
林沉衍被推着俯在地面上,半晌都不动。
揽光只恨不得在他身上重重的踩上两脚来宣泄方才的不快。她在某些事情上,的确是年小,比不得他是各种老手。
“死了?”
百日里这样的炽热,而到了晚上,夜风吹来又叫人觉得透骨凉,他们身上早就没有了披风,只有单薄一层衣裳。
她蜷缩着抱着膝盖坐在那,忍不住有些瑟然发抖,见林沉衍迟迟微有回应她才正眼去看了一眼。
……揽光目光一滞,瞳孔几乎都放大了些许。
血!
她倾身过去仔细看,果然看见林沉衍背后的衣裳透出血色,湿漉漉的,宛如是被浸透了一样。一思量,揽光就已经是猜到了,之前他一直将自己护在身前,所以才会置如此。
手指在他的后背轻轻触碰过,揽光心中泛起的滋味并不好受,流露出的目光也不似之前那样淡然。
这次,声音好像完完全全都堵在了喉咙中,如鲠在喉,怎么都吐不出来。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忽然,林沉衍动弹了一下,他声音低哑,却还要带着那么一道笑意。
舍不得?这三字直击揽光的心房,她的手捏着衣角,似乎被这问得有些错愕。可……她大约是在意……
不然,就是真的死了,和她裴揽光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林沉衍笑罢了之后,好像仅余的一丝气力也就都花得干净了。他不过是偏转着头看着揽光,再没有说一个字。
揽光望着他,张了张嘴,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对于眼前这人,她也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只好像是许多感觉都杂糅到了一起,叫她自己都不在分辨得清楚了。与最开始相比,这人也变化了许多,她厌恶他的有些行径,却也有些是让她心生感激的。
一场风沙,只有他们二人在一处,又多了些许生死与共的情谊来。
揽光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根本看不到任何星辰,厚厚的云层遮挡着明月,漆黑一片,比死还要沉静。“我们要赶快离开白猊丘。”说着,她看了一眼他的后背,吸着凉气。
林沉衍半眯着眼,声音如悬丝一般“嗯”了一声。
原本她有许多话要询问,问他为何会出现在东湖,为何要同他们一起去勒州,可这些问题到了眼前又都不再是顶重要的事情。
夜越来越深,寒气也越来越重,白日里还滚烫的砂子眼下又冷得如同是冰屑一样。
明日似乎真的成了一个未知数,日前她才发过病,此时身子又是在承受煎熬。揽光目光再次落在林沉衍的身上,神情更加是软了下来,开口问道:“冷吗?”
林沉衍没有回答他,似乎已经是睡着了。
偶尔起的风,夹带着风沙席面,揽光坐在林沉衍的身边。她想要伸手去解开他的衣裳看一看,后背到底伤势如何,可又怕伤口太过狰狞会将她心中紧余的几分希翼都打碎得分毫不剩。
而一想到,她也如同是被砂砾磨得发疼,浑身上下都感同身受的疼。
如果……他们能活下去,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揽光抬手捋了捋头发,迎着风沙,似乎她眉宇间的犹豫也被吹散了许多。不过短短数日,就经历了几度生死……
不论其他,患难时候扶持才最叫人动容。
她伸出手去握着林沉衍无力翻展开的手掌,微微用了几分气力。若是有来日,他们理当携手……共度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