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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驾宫中规制的马车停下的时候,揽光几乎是被拖拽出来的。她自己的双腿也好似已经是被取出了的腿骨,使不得半点力气。虽然早已经是天下有着无上权势的人,但在这一瞬,她却没有挣扎饭反抗的能力。
揽光心中有畏惧,反而行事畏缩畏脚。权势和四年前之事,都肩负着,让她不能肆意起来。若真的只是自己一死就能了结的话,她早就同宁祜南同归于尽了。可是,他非但是让她心生畏惧,更是她和裴衾唯一的希望。 铲除这四大家族,仅仅凭着揽光一人根本不能做到,但若是有了宁祜南,另外三家早晚是会被他弄垮的。何况,葛不闲已死,裴衾的药又要怎么从旁出弄得?
最终那道力气将揽光凶狠仍在了地上,她的肘部着地,细腻的皮肤被蹭得火辣辣的发疼。还未等抬起头来的时候,一抔血就已经是落在了她的面前。
那血似乎还冒着温热的热气,叫人看一眼都觉得滚烫灼人。
“砰”得重重一摔,那个宫中来的太监被抹了脖子,应声倒地,从脖颈深深的伤痕中还有血汪汪的流出来,好似流之不竭。
揽光目光慢慢挪转到那张死不瞑目的脸上,好似时光都已经禁止了下来,她半响未动。殷红的血色在她脑海中一点点扩大,揽光觉得在她眼前的并非是那一滩血迹,而是无边无际的血海,所有见到的人都在里头沉沦。
“你可怜他?”说话的并不是宁祜南,实际上,宁祜南并没有任何表态,是詹春。
揽光晃过神来,摇了摇头,“他该死。” 这话从她这样一个生处弱势的女流口中出来,叫人并不违和。相反的,她声音沉寂,不容旁人质疑。 隔了片刻 ,揽光抬起头,迎着詹春那双讥嘲的眸子,“你——也——该——死。”
詹春此时站在她不远处,仍旧是受刑时候所穿的一身衣裳。上头早已经是血迹斑斑,没有一处完整。他的嘴角也挂着血迹,可偏是这样骇然的情状,就越是叫人不容小觑。
当真是不容小觑!
揽光在心中冷笑了起来,几日之前还在同她一起,而这短短几日却已经是倒戈相向了。这几年,他们也算是相濡以沫,可这情分也都是一朝可以撇清的。揽光如何敢去相信他当真是去投靠了宁祜南了呢?但眼下实情如此,也不容她怀疑了。而且是他将自己最大的秘密,说给了宁祜南……果真是半点旧情都不念了。
“是你蠢罢了。”詹春不以为意,语调轻快的说道。他如今身上也是带着伤痛,却是还能这样嘲讽揽光。
詹春以前也多少次骂过揽光蠢,也就是前几日他的那些事情败露,他也曾经骂过她蠢。到了这时,揽光才深刻的意识到,真是如他所言,自己是蠢,蠢得无可救药!那一日就应当是亲自操刀砍了这人,后患无穷诚然不假。
宁祜南一直没有开口,到了这个时候,才轻喟着道:“裴揽光,你以为本侯就当真需要你这个公主?”他周身都蕴含着太多讳莫心思,唯一能让人确定的就是……揽光的这一欺瞒,是将他彻底激怒了。
他虽然身份不及揽光尊贵,可光是有尊贵的身份又有什么用?如今的大膺早已经是被氏族占据架空了,真正能掌控得了朝政局势的人才是真正的至高者。此时,宁祜南也不见又怒意,他只是拿视线往揽光身上扫了一扫,是一种并不将她看过是活物的目光。
一个人,若是没有半点价值可利用,那她也就是可有可无,这才是最危险之处,或许下一刻就会送命了。
揽光受着这目光打量,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可终究她亦是回视着宁祜南。这是她四年来第一次用这样的姿态去与之对视,带着不屈和些许傲然。
或许,这一日她期盼了许久,到了竟然终于能得偿所愿。揽光心中一面瑟瑟打颤怀着惧意,一面又觉得满身酣畅的痛快。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在她身体中不断的在攀比、在厮打,惹得她生出了一股难以平复的亢奋情绪。
她忍气吞声,做小伏低许多年,公主的傲气也都被磨得干干净净,可这一刻却一点点恣意从身体中释放出来。
宁祜南拿拇指微微抚着自己食指上的那一枚小小的银质戒指。长年累月的戴着他手上,这戒指不显得昏暗,反倒是越发锃亮。“交给你了,是杀是残,都随你的意。”他语气冰凉,没有一分转圜余地,也没有一份不舍。
周遭的几人,这话也只有可能是对着詹春说的。说完之后,宁祜南就转声离开,他甚至是没有多看揽光一眼,没有多说上一句话。
揽光低垂着头,古怪的笑了笑。稳了稳心神,她才抬眼帘,那一双茶色眼眸中清清亮亮,仿佛对詹春再也不抱任何希望念想。
詹春见了她这样的模样,更加是开怀的笑了起来,他拖着已经是布满了伤痕的身躯到揽光面前。“没想到吧?”
揽光张了口,却无声无息,又拧了拧眉,踌躇了数番也都是什么话都么有说得出来。
“宁祜南……”詹春默默的吟了一声这三个字,“树大好乘凉,我既然败露了,自然就给更为妥帖的主子才好。 ”他的言语中带着鄙薄,带着叫人不容忽视的自厌。
“就是做人的狗,也要找好最强的主人啊,总不能做来做去,只能做一条狗养的狗吧?”
若是旁人肯定是要忍不住蹙眉,可詹春这样说来就让人觉得正大光明理直气壮。揽光心中已经坦然了起来,她从地上慢慢撑起了自己的身躯,抬手拢了拢自己耳畔松散了垂下来的乌发。
“收起你那套做狗的言论。”她裴揽光才不会甘心日日夜夜都屈于宁祜南的手下做一条狗!
周围还剩下了几人,在詹春左右扫了眼后,立即上前躬身抱拳。詹春一直在笑,唇角带着不能泯去的笑,“绑起来。”
风水轮流转,十年河西十年河东。她才严惩过詹春的背叛,现在又因为詹春的背叛而被宁祜南从云端拉入到了泥泞中。揽光反抗不得,若用四肢去反抗她也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她眼下倒是想看一看这个詹春,可也会一鞭子紧着一鞭子好不心慈手软的落在她的身上!
这间屋子,远没有揽光想得这样阴森恐怖,不是堆放满恐怖刑具特地设出来的刑房。随后,她只是被绑在了一根粗实的木棍子上。
“公主。”詹春冷眼看两个人将揽光捆绑好了才面上神色一遍,噙着笑意唤了一声。可等到这一切都得当了,也没有看见宁祜南的手下的人退去,只站在那,肃然不做声。
他的反叛叫人猝不及防,不过这转息时间。揽光想亲自去问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叫他这样彻底辜负她的信任。又或者,难懂真的是自己如今权势不够,才让他另谋去处?
接触林相,曝露她行踪之时,他是否已是宁祜南的人了?她蹙眉想了想,觉得解释不通。若当初并不是宁祜南示意,他为何要如此做?今日又是不是宁祜南救他出刑房的?太多事情都不得解释。
揽光听了詹春一声唤,四散的目光一点点聚拢在了他的脸上。这张脸和四年前……似乎并无多少区别。
四年前自己为他所救的那一日,寒风冰冷刺骨,呼啸着要将暴露着的皮肤都一寸寸的割开。他拉着她的手发足狂奔,全然不顾雪水浸透了鞋袜,直到后头追赶的人全都被甩了,他们才停下来。
她跑得脱离,双腿都在打着抖,只能勉强才能扶着墙才能站稳。她虽然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要防备那人,可还是忍不住双手掩面不敢不顾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惊惧还是为了自己可悲,她在那一刻彻底死心了,恐怕昔日的一切都只能存在于她的梦中了。说不定哪一日,裴衾和自己就要死在外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缩水了……好困,眼睛都睁不开了,打了一排字发现都不知道是神马……
下一章讲詹春当年为何会和揽光(昨晚困得都晕乎了,是揽光才不是肆肆!)回皇宫并易女装,他的事情自有解释,表急。
晚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