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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南晨被他拽的踉踉跄跄险些跌倒,抓着季英的衣摆算才站稳,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问:“你怎么来了?”
他问完,惊觉不对,他现在应该是在幻象里,怎么会看见季英?难道眼前这个师侄,也是幻象不成?
这想法一冒出来,张南晨就缩了手,往后退了两步,抓紧手里的铜镜盯着季英的背影看。
季英哪知道张南晨现在的想法,对着如潮水般涌来的血发一点都不敢迟疑,立即催动炎华剑,在身前划下一个大大的天诛符,想要稍作抵挡。
红色天诛符一经作成,血发的来势顿时戛然而止,无数条头发像一团煮开了的面条似的在门内翻滚沸腾着,却没有一根能够破门而出。
张南晨这才确定自己看见的并不是幻象,眼前这个季英,是真的。
“妈呀,累死我了。”他身上的劲儿一松,当即像团烂泥似的往地上一坐,结果屁股上横七竖八的伤口疼得他嗷一声惨叫又蹦了起来。
“疼疼疼!”张南晨捂着屁股原地乱跳,全身上下的伤口这个时候才复苏了一样火烧火燎的全部爆发,疼他的眼泪珠子都迸出了好几颗。
季英的目力比张南晨不知好了多少倍,黑不隆冬的也能看见自个儿小师叔身上全是一道一道长长的血口子,脸都被划花了,衣衫褴褛狼狈不堪。
他收剑入鞘,把自己身上的套头衫脱下来,罩住张南晨,拉着人就走:“快走。”
张南晨上身的伤口被厚重的布料一磨更疼了,右手被季英一拉,又是一阵钻心的剧痛,忙小声叫着讨饶:“轻点,轻点……”
季英这才发现自己手上全是血,捞起张南晨的手一看,全是深可见骨的伤口,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
一双剑眉紧紧皱起,季英停住脚步,转过身,对张南晨轻声问:“小师叔,你还敢待在这里吗?”
“怎么不敢?”张南晨甩着手反问,还疼得不住嘶嘶抽气,“那里面有个女鬼——不对,是很多鬼,应该是通过头发化为了一体,这种血发非常锋利,你看——”
他说着向季英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口:“要对付它的话,一定要小心。”
他说完这些,才想起问季英怎么也到南灵山上来了。
季英没说话,摊开手掌,举到他面前。
他掌心里躺着几根平松养在教师宿舍楼天台四象阵里的小玉棍,张南晨一看就笑了起来:“你在星湖布下了困仙阵?”
困仙阵就是平松所说的定引魂阵,可以锁住大量阴气防止外泄,倒是一个极佳的防御阵法。
季英轻轻点头,他当然不放心张南独自跟着平松老道上南灵山,早就把这难得的法器顺了不少,等平松一走就在星湖布下现学现卖的引魂阵,然后追着二人上了山。
谁知道一进这院子就觉得黑云蔽日,还是靠先前抹在张南晨嘴唇上的血才成功找到他的所在,至于平松,季英进来后也没看到过。
两人交换了一下情报,本来布在门口的天诛符也在无数血发孜孜不倦的试探中威力渐小,几根不知死活的发丝刚试着弹出一截儿来就被烧成了青烟。
张南晨看着白色小楼的大门,挎着肩膀忍着疼,幽幽的问季英:“你知道该怎么对付这玩意儿吗?”
季英赏了门内不断伸出来缩进去的血发一眼:“不难。”
张南晨愣了:“不难?”
这可是依仗万煞局而生的恶鬼,季英竟然说要对付它不难?!他可是被缠得差点就去了一条小命啊。
季英微微勾起唇角:“头发长在哪里?”
“当然长在头上啊。”张南晨不明就里的回答。
“头在哪里?”季英又问。
“头在头发里……”这回张南晨有了点灵感。
他刚才也是在那破相女鬼脸上贴了N张符才成功逃出来,这血发不怕的符——或者说伤不了根本,女鬼的头却受不了……
“头为什么要藏在头发里?”
因为女鬼的头就它的弱点啊混蛋!
张南晨受不了季英这猜谜似的说话方式,大力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走到门口却又犯了难:“这些头发堵在门口要怎么进去?”
“我有办法。”季英朝张南晨伸出手,“还有剩余的符没有?”
张南晨忙摸自己的裤袋,竟然真的找到硕果仅存的两张,立即放到他的手心之中。
“不要离我太近。”季英拔出炎华剑,将剑鞘连同着招魂铃一起扔给张南晨。
恰在此时封住白色小楼的天诛符已经消耗殆尽,波浪一般翻滚不休的血发眼看着就要破门而出,季英当下毫不迟疑,两只夹住一张符就扔进了发海之中。
黄符落地处立即冒出一缕青烟,季英足尖一点就堪堪踩到还没烧光的符纸之上。
黄符燃烧的速度很快,季英的反应却是快上加快,不等符纸烧完,手腕一抖,将炎华剑插入了血发之中,然后整个人拔地而起,只靠一条手臂的力量倒立在了半空中。然后扔出另一张黄符,又是一个后空翻,精准的踩到刚刚开始燃烧的符纸之上。
他的身形和动作都极为漂亮,黄符一张接着一张的落地,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在张南晨看来就跟耍杂技差不多,但是天知道这一路下去有多么危险。
说来也怪,季英一现身,这些要命的头发就放弃了张南晨这个猎物,反而全力围攻季英,像是嗅出了他的味道更美味,一旦吞噬下肚将会得到更多的好处。
季英每前进一步,发海也跟着后退一步,不需多时季英已经到了楼梯处,一到这里他的动作更快,一张符纸贴到爬满了血发的铁栏杆上,也不避让燃烧起来的蓝色火苗,抓着栏杆便翻身而上,一秒钟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张南晨眼前。
张南晨吃了血发和女鬼的大亏,虽然心里直发毛,但是更担心季英的安危,咬着牙,软着腿,一步一步往里追。
刚爬上二楼,就看见季英脚下步伐快若闪电,手上运指如飞,一道接一道黄符被掌力死死的贴在了天花板上,符一飞出就有一根定魂钉追至,钉在符纸一角。这些学名应当叫定魂钉的小玉棍在四象阵里炼化已久,阳气充沛,一遇血发就将其自动化去,从而令符纸保持原状不会自燃。
张南晨眼睛都快看花了,不过十几秒的时间二十个定魂钉,定住了二十张符纸,只差最后一套法器就能结成夺日月之精,藏天地之气的金光阵。
“小师叔,铜镜借我!”季英头也不回的低喝。
张南晨哪里敢迟疑,立即把一直捏在手里的铜镜高高抛起,季英在空中一个扭身,反手接住,找准了方位后大力一拍,金光阵成!
只见以铜镜为中心,二十一套法器首尾相衔,互相呼应,耀眼的金光骤然亮起,本来还横行无忌的血发像被列火焚烧一般扭曲着往阵内缩。
“咯咯!”
消失已久的女鬼声音终于再度浮现出来,笑声阴森恐怖至极,带着钉在天花板上的定魂钉和铜镜也开始不停震动,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季英此时已然落地,翻手将炎华剑横在身前,仰着头看在金光阵内翻滚不休的血发。
“臭男人,臭男人!”
终于,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差点废掉张南晨小兄弟的女鬼终于露了脸,惨白的脸上全是血肉外翻的血口,一双眼睛黑洞洞的只有眼瞳不见眼白煞是吓人。
女鬼一露脸,阵内金光边追缉而至,季英也一挑剑尖,双腿猛地发力,足足向上窜出了两米多高,只听“嗤”一声闷响,炎华剑却是刺进了厚重的头发里面,没有命中目标。
“咯咯……咯咯……”
女鬼的笑声急促起来,节奏听起来竟然有点熟悉,张南晨脸色大变,这分明就是女鬼驱使隐藏在血发之下的万鬼一同悲哭的前兆!
要出声提醒已经来不及了,张南晨揉身一扑,死死的堵住了季英的耳朵,自己却是毫无防备的被那尖锐刺耳的鬼哭声给完全笼罩住了。
季英本来就是刚刚落地身形不稳,被张南晨从正面扑倒当下维持不住平衡,只觉得脸上一凉,还有种湿湿的触感。
他抱着张南晨的腰,两人滚做一团,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开始剧烈的耳鸣,跟火车过隧道时的感觉相似,程度却强了百倍也不止,脑中刺痛顿时异常。
张南晨却比他的反应还要强烈,整个人弓成了煮熟的虾米,除了双手捂在季英头上一动不动,其余地方的肌肉都在神经性的抽搐。
等到一轮鬼哭过去,季英掰起他的头一看,张南晨的鼻子、嘴角,甚至耳朵眼儿里都被震出了血,加上原本就有的伤口,整个人都成了血人一般。
季英眼色一暗,用手给张南晨擦了擦口鼻处的血迹,又咬破自己无名指,在他额间一点。
“小师叔,别怕,我在呢。”他在张南晨耳边轻声说着,捏紧手里的炎华剑站了起来。
张南晨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歪了歪脑袋表示要堵着耳朵,季英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他这才彻底放松身体软到了地上。
破相女鬼已经不知道躲在了金光阵内哪一处,季英仰着头一瞬不瞬的试图寻找到蛛丝马迹,却见被他钉在天花板上的铜镜忽然闪了闪,然后一束金光暴射而出。
季英的身体比心思动得更快,一脚蹬在墙上借力,斜斜向上轻盈一跃,却是先伸出手往金光射到的地方大力抓下去。
他这一抓灌注了全身法力,纵然是血发也无法抵挡,被季英的指尖一碰就被撕开一条大口子,露出躲藏在里面的破相女鬼。
机不可失!
季英早就反手握好了炎华剑,当下全力向上一刺,登时戳进了女鬼的嘴巴,然后顺势一转手腕。
只听得一声惨叫,然后是“嘣”一声爆胎一样的气爆声,这个鬼头已被季英连根砍下。
“咯咯咯!”
这女鬼的头刚刚脱落,竟然从原处又出现了一个看来及其相似的鬼头,面孔一样的惨白,脸部一样刀痕交错看不清五官,鬼头一出现就开始咯咯怪叫,分明是在酝酿下一波鬼哭。
此时季英一跃之力已经用尽,纵使万分不愿意也抵抗不过万有引力定律,翩然落地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张开双臂往张南晨躺着的地方扑过去,死死的将他抱进了怀里。
张南晨意识尚存,被季英用力抱住的同时也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捂住了季英的耳朵。
两人互相依靠着撑过这轮鬼哭,季英只觉头痛如针扎,张南晨的情况就更糟,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艰难的喘着气骂了一声“见鬼”。
季英还想跟张南晨说点什么,却感到身后一道劲风袭来,慌忙回头一看,却是新生的鬼头竟然带着一缕血发如离弦之箭朝自己猛扑过来。
行动间血发散落,季英这才看清那个新生的鬼头下面竟然还有一个头!仍旧是一张满是刀痕的脸!
他来不及多想,举剑当胸一挡,催动体内灵力默念散灵,空着的一手结了金刚印对准鬼头用力按下。
同样的招术,季英使出来却跟张南晨是云泥之别,鬼头不敢正面相抗,甩出血发缠上剑身就暴退回了原处。
张南晨被季英挡在身后将这情景看得分明,又想起刚才鬼头骂他“臭男人”,还想切掉他的小兄弟,立即便知道这三个形容相似的女鬼是谁,她们就是1994年惨死在南灵山上的那三名女生!
难道,所有因为万煞局而死的受害者的魂魄,全被这三名恶鬼给吸到了这里,化作无边无际的血发,成为她们力量的来源?
回忆起第一次鬼哭之前看到了那无数张隐藏在血发里的鬼脸,张南晨终于知道了平松的用意,这些鬼脸中,眼镜蛇是平松的孙子,眼镜蛇已经成为了万煞局的一部分,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若能依仗亲人之爱先将眼镜蛇的神智唤回,将其超度,星星之火亦可燎原,破掉万煞局也不是不可能的。
“平松前辈!”张南晨恨恨的大喊,“你还不出来救你的孙子!”
当然没有人回应他,反而是女鬼又开始咯咯咯的阴笑,张南晨呕得要吐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撑过一次那种剧痛。
正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天花板上的铜镜忽然大亮,镜妖奶声奶气的道:“师父,你快点找他呀。”
什么玩意儿?!
张南晨闻言抬头,却见头顶一片大亮,本来躲在头发下面的鬼脸全都无所遁形的露了出来,密密麻麻,比爬满了蜜蜂的蜂巢还吓人,弄得他密集恐惧症都快犯了。
“找谁!你说清楚点!”张南晨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站起来,忍住胃部的不适在密集的人脸里搜寻,季英也与他并肩而立,横剑在前。
“找你自己呀,师父。”
找我自己?!
张南晨脑子里嗡的一声,心脏都要停跳了,就在此时,无数张人脸里一个长得相当眼熟的进入眼帘。
那浓黑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子,还有标志性的小巧秀气的嘴巴,这不就是——这不就是他现在所有的相貌吗?!
张南晨倒抽一口凉气,看着那双只有眼瞳没有眼白,黑漆漆死气沉沉的眼睛,连动都不会动了。
季英也看到了那张脸,他却相当冷静,捏着张南晨下巴低喝道:“小师叔,那只是一张脸!皮囊而已,有何可怕!”
“对,你说得对……”张南晨喃喃道,“皮囊而已,我换了个皮囊,你还不是认出我了……”
说是这样说,但是还真的是很吓人好吗?!
他们二人在这“眉目传情”,天花板上那个跟张南晨长得一模一样的鬼头却缓慢的动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来,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然后两片嘴唇越分越开,嘴巴张得越来越大,分明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季英背对着一无所觉,张南晨却看得一清二楚,心里就已经大叫一声不妙,就被挡着自己的季英一把推开,然后眼前一闪,那鬼头射到了面前。
张南晨也不是毫无防备,已然双手结印挡在了面前,那张鬼脸只是被稍微一阻,停顿了一秒钟的时间也不到就速度更快、攻势更猛的砸了下来,实打实的一头撞到了张南晨手上!
张南晨只觉手上一痛,还以为这回小命休矣,结果那鬼脸竟然没有咬他,然后他的手开始变冷,经脉血肉都开始抽搐,就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季英已经反应过来,抡起炎华剑就要砍,却被张南晨给阻止了。
“等一下!”张南晨战战兢兢的看着自己的手。
从他双手十指的指尖处,一点透明的液体慢慢渗出,然后越来越多,最终汇集成了一滴形状饱满的露水,被那鬼脸“咻”一下就给卷进了嘴巴里。
这不就是,仁寿巷老人临死前说要还给他的那滴露水吗?难道这才是破万煞局的契机?
鬼脸吸进了露水之后,本来死气沉沉的脸有了变化,脸色从惨白变得透明,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洗涤了一遍一样。以它为源头,顺着千丝万缕的头发,这种变化瞬时间像旁边所有的鬼脸传染开去,最后本来紧密连在一起的鬼脸们竟然分崩离析,全部脱离了女鬼的控制,那血红色的头发也慢慢消失于无形。
张南晨还来不及高兴,就听见耳边突然响起诵经声:
“天尊大慈悲,普度诸幽魂。
十方宣微妙,符命赦泉扃。
拯拔三涂苦,出离血湖庭。
沈魂滞魄众,男女总超升。”
这声音不是平松老道却又是谁?
《太乙救苦天尊说拔罪酆都血湖妙经》一经念诵,本来翻饺子一样的鬼脸们竟然安静了下来,连最凶狠的破相女鬼都不再作出威逼的姿态。
季英拉着张南晨就往楼下跑,出了大门,平松果然就在门外,黑帽黄袍盘腿而坐,身前插着三炷香,拂尘搭在臂弯,双手在胸前结了莲花印,见到二人跑出来才笑道:“张老弟,季小哥,多谢你们助我一臂之力。”
张南晨快被他气死了,他们两个流血流汗的恶战一场,这老道却安安稳稳的坐着,身上的衣服一丝褶子都不见。
他正想开口质问,却被季英一把拉住:“平松前辈要开阴阳路,超度这些怨灵,你莫要打扰。”
开阴阳路?张南晨一愣,再去看平松,果然发现他身后的背景虚化了一样看不清楚,耳边听到的诵经声越来越大,一条窄窄的小路渐渐出现在平松身后不远处。
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鬼魂都能超度,且不说这些怨灵作恶多端,就单说它们错过了一鬼只有一次的轮回机会,想再帮他们投胎转世,也不知道要折多少阳寿,损耗多少修为。
这下子张南晨心里的怨气全都消了,平松这回可是以命相搏,搞不好就会立遭天谴横死当场。
平松道人身后的小路越来越清楚,路上寸草不生,只有一列鬼差手提镣铐缓缓现身。
鬼差现身,就是亡魂上路的时辰,也无须旁人引领,本来困在万煞局中的无数怨灵这时候自己就知道要跟着鬼差走。
张南晨心中一痛,不由看了一眼季英,后者也正在看他。
两人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张南晨先开了口:“你难道还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想与你相认?”
怨灵已走得差不多,只剩最后几个还在平松身前徘徊,一个是眼镜蛇,看样子十分恋恋不舍,还有一个就是南晨,满脸迷茫,似乎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季英面沉如水,一点都不肯放松抓着张南晨的手,低着头,眼角余光却瞥向了正朝他们走过来两名鬼差。
南晨还是懵懵懂懂的,也跟着鬼差朝他们飘过来,眼镜蛇则已被平松目送着走进了阴阳路。
板着一张黑脸的鬼差对张南晨*的道:“时辰到了。”
季英眉角一跳,手上的炎华剑随之一声低吟,瞬间爆出一圈红光。
“谁也不能带他走。”他侧身将张南晨挡住,屈指朝飘在鬼差后头的南晨鬼魂一弹,这不明就里的迷糊小鬼就被弹出了好几米远,原地绕起了圈子。
“生死有命,人鬼殊途。”张南晨却是看得开,纵然心痛如绞,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有缘的话,下辈子再聚……”
他话音未落,季英已经恶狠狠的回头一瞪,炎华剑又是一声低吟。
“我说到做到。”他不再跟死脑筋的张南晨废话,直接举剑对准了两名鬼差。
张南晨也没再说话,却伸手抓住季英的肩胛,硬将他拉过来与自己面对面。
“你还喜欢我吗?”他扶着季英的脸问,看进他的眼睛里。
季英有瞬间的疑惑,然后大力点头,握着剑的手却开始发抖,全身都不受控制的发颤。
他的法力再高强,也不过一介凡人,如何斗得过天命?最终……只怕最终也只能落得的玉石俱焚的下场。
张南晨心疼极了,心脏一阵一阵的缩紧,此时所感受到的分离之苦却比上一次时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他抬头吻了吻季英的眉间,后者一动不动的任他作为。
因为失血过多而冰冷的嘴唇缓缓下滑,最终落到季英滚烫的唇间,稍微迟疑了一下,张南晨还是慢慢伸出舌尖,在他唇上舔舐了一会儿,然后探了进去。
这一吻很短,季英甚至没有给于任何回应,他像座玉石雕成的塑像,任凭张南晨亲他抚摸他,最后在耳边留下一句话:“我把来世许给你,不论你是男是女,年长还是年幼,生得美还是丑,也不论是否有逆伦常。所以你要保重自己,不要犯傻。”
张南晨这番话,却是只有最后一句最真心。他明知季英起了鱼死网破的念头,要是跟鬼差硬拼,两人都将不得善终。倒不如先说点甜言蜜语把人安抚住,等到季英大限之日,一碗孟婆汤下肚,还会认得他张南晨是谁?
“你当我傻么?”季英终于有了反应,反手扣住张南晨后脑勺,压向自己,“我只要今生,不要来世!”
张南晨这才猛然发现季英右手无名指上有一个血痂,大惊失色的一摸自己额头,分明有一点已经凝固的血点。
“缚魂术!”他变了脸色,抓着季英肩膀大声道,“你竟然用这个?!”
缚魂禁术,强留亡人于人间,乃是季家家规里第一条禁令,季英竟然对他用了!
张南晨这时候想把额头上的血点擦掉,却是怎么也擦不掉,只能看着季英举剑面对两名鬼差。
“张南晨——”一名鬼差拖着长长的尾音叫他的名字,“时辰已到——”
季英手中炎华剑红芒大盛,眼看就要暴起伤鬼,那鬼差却又慢吞吞的道:“阳寿未尽——”
张南晨:“……”
旁观了一场好戏的平松这时候才笑嘻嘻的走上前来:“张老弟,我早说过你是局内之人,死不了。”
“那南晨呢?”张南晨傻眼,急急忙忙的指着还在一边绕圈的南晨鬼魂问。
平松捻了捻山羊胡,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沓纸钱来,又点了一把香,对准两名鬼差熏。
鬼差辛辛苦苦来人间走一遭,不就是为了那点香火,当下跟在平松的屁股后面跑,伸长了脖子去闻那味道。
平松把鬼差引到一边,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留着张南晨跟季英大眼瞪小眼,尴尬顿生。
妈呀,刚才那一通肉麻兮兮的话一定不是自己说的!
张南晨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躲一躲,免得被季英那看似平静实则快要烧起来的眼神给点着。
不多时,平松老道回来了,两名鬼差则心满意足的揣着一点“灰色收入”重回阴阳路。
“鬼差说了,阎王老爷没让他们勾这个人的魂。”平松拿着一张单子指指点点,“看见没,这是这次的名单,没有叫南晨的。”
张南晨更傻了:“那他怎么办?”
平松道:“放心,让季小哥到时候再去阴司问问,找判官查查生死簿,也就是几块钱的事儿。”
张南晨:“……”
最终无法,还是平松想了个招儿,用住着镜妖的铜镜暂且封住南晨魂魄,张南晨看这男学生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只得答应。
三人这次功德圆满,在南灵山脚下分别,张南晨这才觉出疼来,一步都不想再走了。季英非常主动的将他一把抱起,却凑在耳边道:“小师叔,这就是你的来世,你已经许给我了。”
张南晨顿时面红耳赤,气急败坏的跳下地,还没站稳就被身后的季英拉住,捏着下巴堵住了还想抵赖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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