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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晨。”
季英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张南晨忙把笔记本电脑合上,免得被他发现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怎么了?”他走过去,看见季英将那面小小的铜镜夹在指间,铜镜暗黄色的镜面上竟然像有什么东西在挣扎扭动,原本平滑的表面不知何时变得凹凸不平。
难道竟有什么怨孽藏于其中?
张南晨禁不住俯身,却没靠的太近,只是就着季英的姿势细看。
季英夹着铜镜的两指微微用力,那铜镜里的东西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痛苦,挣扎得更加疯狂,连季英怀中的招魂铃都为之轻响了一声。
招魂铃一响,那镜妖如同受了惊吓,停止了挣扎,紧接着一个小孩儿摸样的模糊的面孔映在了镜面之上。
“师父,救我!”镜妖面容惊恐,望着张南晨小声尖叫。
季英锐利的眼神立即落到他身上,如芒在背,痛入骨髓。
被他用看邪魔外道的眼神盯住,张南晨心神一晃,很有点不是滋味,忙开口辩解道:“我不知道镜子里有东西。”
季英静静听着,一言不发,被他捏在手中的镜妖却在继续呼救,一声接着一声“师父”让他心烦不已。
“这是我在仁寿巷的棺材铺买的……”张南晨低声说着,忽然想起那个怪异的老头儿,声音不由一滞。
那个老头子,也喊他师父,难道他跟这镜妖有什么瓜葛?
“我相信你。”季英又看了张南晨一眼,寒星一般的眼睛里精芒一闪,将视线移回铜镜上面。
“季真人,放过我,求求你!”镜妖见张南晨没有帮他的意思,转而向季英低声哀求,“我在这面镜子里修炼了两百余年,从未害过一条人命,求你饶过我这一次!”
张南晨听着那镜妖向季英苦苦哀求,忽然想起胖子说过,之前在麦当劳是这面镜子无端落地,才让突然失常的小雪恢复正常。镜面上的抓痕,想必是镜妖与想要谋害小雪的怨孽斗法时留下的痕迹,刚才从他体内拔出的阴气,也曾缠绕在铜镜之上。
难道,这镜妖还真是个难得的与人为善的好妖怪?
张南晨尚在犹疑,镜妖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对着季英慌忙说道:“我曾救过人,我救过那个丫头,师父你知道的!”
张南晨闻言却面色一沉,看着季英面无表情的脸,冷笑一声道:“你不是为了救她,是为了吸取那些游魂身上的阴气助自己修行。”
此言一出,镜妖立即状若疯狂的尖叫道:“我不管,我没害过人,师父说过不害人就不是妖,你们不能收我!”
它这一通胡搅蛮缠,与小孩子无异,张南晨叹为观止的满脸黑线,扭头去看季英的脸色。
“吵死了。”
不出所料,季英微微蹙眉,两指在空中虚划几道,结个手印向铜镜上一拍:“闭嘴。”
“噗。”张南晨忙背过身,假装没看见季英发小孩脾气的样子。
被封住的镜妖只能无助的在镜子里撒泼打滚,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最终皱了一张包子脸,眼泪汪汪的看着满脸冷漠的季英。
“给你。”季英把铜镜扔到张南晨怀里,“好好管教他。”
张南晨接住铜镜,敲了敲镜面说:“你保证不吵我就放你出来,听清楚没?”
这铜镜虽然比不上招魂铃,但也是个能吸纳阴气的妙物,留在身边防身倒是不错。
镜妖鼓着包子脸不住点头,张南晨满意的跟季英一样敲了镜面一记:“今晚不能放你出来,惹恼了季真人,后果你知道的。”
包子脸镜妖立即化期待为郁闷,委屈的又在镜中打起滚来。
“南晨——”季英在他背后轻声说话,“你的胆子很大。”
张南晨刚刚转身,就被近在咫尺的高大青年捉了个正着,黑乌乌的眼睛深沉的读不出情绪。
“大概是这两天习惯了……”张南晨忙狡辩,却被他的目光吸住,根本无法撤离。
季英长高了……
不知是南晨没有自己原本的身高,还是季英真的又长高了不少,高度的增长带来气势上压倒性的优势。张南晨只觉他的气势比三年前更加惊人,法力似乎也突飞猛进,达到可能他穷极一生都无法比肩的高度。
心中失落的情绪涌上来,张南晨只能苦笑承认他这一辈子大概都没办法真正享受降妖除魔、守正僻邪的自满感。毕竟,他只是一个资质愚钝,连生死决斗都要靠作弊,不入流的业余天师。
哪像季英,威名远播,这几年肯定又积下不少功德,不然A大的校领导也不会直接找上他解决教十一的棘手难题。刚才这个镜妖也是,竟然喊出季英的名字,看来早就知道A市有这么一个法力高深的高人了。
张南晨自顾自站在那里自怨自艾,季英却坐到他的位置上,掀开笔记本屏幕,不知道在翻看什么。
张南晨是被敲门声给惊醒的,还有胖子粗声粗气的说话声:“南晨,在不在,哥们儿忘带钥匙了,给开个门!”
他应声走过去把门拉上,发现胖子大包小包拎了一手的东西,一进门就极为狗腿的对着季英说:“季师兄,辛苦你照顾我们几个,我去买了点生活用品,你将就着用。”
“谢谢。”季英回头起身,接过胖子受伤的东西,认认真真的道谢。
这小子就是这样,在意的事情就很认真,不在意的……就等于不知道。
张南晨把铜镜放好,趁着两人收拾床铺的空档坐回去,一边无聊的点来点去,一边听胖子问:“季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今晚。”季英爬在上铺上铺床,动作虽然轻巧,却也难以避免的弄出了一点声响,张南晨站在走道里仰头往上看,只能看到季英跪在自己对床,一丝不苟的将胖子新买来的床上用品打理整齐,动作竟然十分娴熟。
这种事情,他小时候都是张南晨帮他做,长大了经济条件好转,就请了钟点工定期收拾,根本不劳这位小少爷动手。一眨眼的功夫过了三年内,季英已经是个可能独立生活的成年人了,几乎看不出小时候那副粘人软糯的样子。
“南晨,我刚才睡了你的床。”季英把床铺整理好,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居高临下低头对看着自己的张南晨说。
“没事,一样的。”张南晨当然不会嫌弃季英,在他心里,季英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人,不容丝毫亵渎,当然,也无法亵渎。
“季师兄你可真会挑,南晨的床单刚洗过,他这两天可爱干净了。”胖子在一边插嘴,把枕头什么的递上去。
季英没有答话,望着张南晨定定的又看了一眼,然后侧开头。
张南晨被他看得背后发毛,可是人家什么都没做,还很听话的不让看就不看,只能暗自内伤。
有了胖子,寝室的气氛立即活跃起来,这厮左窜右跳,拉着张南晨把他知道的东西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吐了个一干二净,只是隐过了给南晨招魂一事。
季英神色淡漠的听着,直说得他口干舌燥才淡淡吩咐把外院三个女生喊出来一起吃晚饭,他有事情要问。
胖子求之不得,“嗷”一声狼嚎就摸出手机给相中了的小雪同学打电话。那边三个女同学被校方强令不得擅自出寝室,连网线电话线都给掐了,唯有季英召唤才能出来放风,哪有不从之理,立即答应下来。
“现在时间还早,我们三个干坐着也办不成事儿,不如找点乐子?”胖子打完电话,色心大气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飞到梅园去见小雪美女。
“要去你一个人去,我不去。”张南晨首先拒绝,埋首在电脑桌前,对着电脑发呆。
季英没有回答,看一眼眼巴巴的胖子,忽然站起身来走到张南晨身后:“你跟我走。”
“干嘛?去哪儿啊?”张南晨几乎是被他拖出寝室,忙迈开步子跟上。
季英依旧不做声,目光一转,落到他的裤袋上,那里面正装着被他封住的铜镜。
“你要去仁寿巷?”张南晨立即顿悟,点头表示了解,转头对胖子交代说,“要不然你先去梅园接她们,我们五点在正门见。”
“得令!放心吧您呐!”胖子喜笑颜开的答应了。
红色猎豹一直停在宿舍楼下,两人并肩出了宿舍楼,季英开了中控坐上驾驶座,张南晨却有些犹豫。要让他一个人坐后座,总觉得有些怪异。
他踌躇一会儿,还是去拉后座的车门,岂料怎么都拉不开,反而是副驾驶座的车门自动打开,引君入瓮一样。
张南晨心中一动,飞快的看了季英一眼,却发现他神色如常,干脆顺从内心的渴望,坐上爱车,虽然不好大张旗鼓的左摸右摸,但那“露骨”的眼神已经将他对这车的热爱表露无遗。
季英熟练的发动猎豹,顺着校园小道缓缓开到贯穿A大的主干道上,张南晨坐在他身边,耳畔微风轻拂,仿佛又回到两人以往亲密无间的日子。他刚把这辆车提回来的时候,第一次试车就是与季英一起,不过那次是张南晨开车,季英坐在他身边。
季英的目的地是仁寿巷,他的车技竟然出乎意料的好,不到十分钟就平安抵达这条太过古老的小巷。
巷口与张南晨上次来时相比没什么变化,四个中年妇女组成的牌搭守在巷口搓麻将,旁边有两三个小孩子追闹嬉笑,很有生活气息。
“我从没听说过这条巷子。”季英下了车,静静扫视一周,突然说。
“我也是偶然发现……”张南晨蹩脚的掩饰。
这条巷子,在1994年的A大,可是相当出名。那一年,也是以教十一为起点,A大发生了一系列诡异的失踪事件和暴力事件,后来请了当年闻名全国、如今已经仙逝的长春观平遥真人出手才得以平息。那一段时间,A大学子人人自危,不知是谁首先发现了这条仁寿巷,在巷中的无名棺材铺里买了被打上特殊印记的纸钱烧给身边罹难者,平息了死者的怨气,不再骚扰生者。这事情后来越传越是玄乎,引得那时候就读于A大的蹩脚天师张南晨过来一探究竟。
相隔十几年,那座A大最邪门的阴宅第十一教学楼竟然有发生了灵异事件,难道这两个事件有什么联系不成?
想着过去的往事,张南晨几乎是无意识的跟着季英往巷子里面走,最后一起停在那间没有名字的、小小的棺材铺前面。
奇怪的是,那天张南晨独自前来看见的看店老头儿却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正值妙龄的美艳女郎,她涂成鲜红色的嘴唇一见季英就撩人的撅了起来,吐气如兰的迎上来:“两位帅哥,想买点什么呀?”
“怎么是你?”张南晨正想打听那个古怪老头儿的去向,却被季英抬手拦住。
“铜镜。”季英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铜镜?”美艳女郎诧异的挑眉,拨了拨头发妩媚一笑,“我们这儿没有那种东西,不过——”
她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季英,又接着说:“我的房间里有很多镜子,大的,小的,你想要吗?”
这位美女的暗示也太明显了一点,张南晨立即咳嗽一声,季英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哎哎,别走啊。”女郎立即追出来,伸手就要抓季英的手臂,嫩葱一样圆润白皙的手指尚未触到季英,就被狠狠反弹开去。
“孽畜,你且好自为之。”季英头都不回的扔下这句话就走。
张南晨看着被季英护体真气反弹倒地的貌美女郎,屏息凝神,开了天目一看,却是一只年幼的狐妖,一条毛绒绒的狐尾拖在身后,正在不停瑟瑟发抖。
“谢先生不杀之恩。”这急功近利的小狐狸蜷在地上对着季英的背影叩首。
张南晨见那幼狐气息尚且干净,身上并无血腥味道,便知道它只是一只修成人形没有多久的小妖怪,至多吸了几个男子精气,因此季英才放它一马。
季英这臭小子,平时冷言冷语冷面,其实心肠比谁都软,不像他的父亲,外人看来一团和煦,手段却极是狠辣。
张南晨转过身也想走人,却被身后的幼狐喊住。
“这位先生请留步!”狐妖从地上爬起来,风情万种的抚了抚染上尘土的大波浪长发,“二位先生可是来找我的恩公?”
“你的恩公?是一位年纪很大的老先生吗?”张南晨一看有门儿,忙不迭的问道。
“正是,他老人家今年已经九十多啦。”小狐狸答道。
噗。
张南晨好歹忍住了才没笑出来,这狐狸精想要修成人形至少也要两百年的道行,竟然喊一个普通凡人老人家,果真是个出道没多久不谙世事的小狐狸。
“恩公最近身体坏啦,我也不知道是何缘故,两位先生可否帮我看看?”小狐狸上前一步,怯怯的对张南晨道,眼睛却看着停在数丈之外的季英身上。
不消多想,张南晨也知道这古灵精怪的小狐狸是看季英法力高深心肠又不坏,才敢大着胆子求他们。若换一个雷厉风行手腕强硬的,早就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这些畜生,最会打蛇随棍上,张南晨先前跟着师兄时见过许多,因此并不想季英帮这个忙。帮得了倒没什么问题,若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不但可能就此被缠上,更有可能平白惹来一场仇怨。畜生不比凡人,好起来很好,坏起来却没有道理可讲。
“师兄?”张南晨走到季英面前,询问他的意见。
“带路。”季英与他对视一眼,乌沉沉的眼睛里情绪不明,走至张南晨身边却低声道,“跟牢我。”
莫名的觉得心里一安,张南晨也不好出言反对,果真紧紧跟在季英身后,看着他比自己还要高出一寸多的背影心中满是暖意。
这个曾经被他抱在怀里安慰呵护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经长成为一个果断坚定的青年。若是自己真的死了,也能够放心。
小狐妖喜出望外,引着二人进了棺材铺,掀开旧的看不清颜色的布帘,把他们让进后室。后室跟棺材铺的铺面一样狭小,突然走进两个身高都在一八零以上的年轻男子,几乎连身都转不开。小狐妖一进后室便化作原形,跳上老旧不堪吱吱作响的木床,缩在榻上行将就木的老人。
室内幽暗,张南晨寻到电灯开关开了灯才走近查看,却见那几乎已无活人气息的老人正是之前卖给他铜镜和棒香的老头儿。
“恩公这一段时间都昏昏沉沉,时好时坏,也不知是何缘故,两位先生若能救我恩公,姝媚愿衔草结环以报大恩!”小狐妖在老人枕边又重重的叩头,毛绒绒的尖尖嘴巴一张一合,却口吐人言。
这小狐狸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妖怪,张南晨暗自想着,正欲去探老人额头,却被季英一把将手打开。不等他反应,身后的青年已经挤到他身边,伸出两指去探老人鼻息。大概是老人呼吸如常,季英又翻开他的眼皮细看,却只见老人苍老松弛的眼皮下一双褐色眼珠黯淡无光极是浑浊,上下眼睑处都有无数细小红点。
“只是病势沉疴,你给他渡了多年精气才保他不死,此乃逆天改命,你要好自思量。”季英收回手,冷冷的道,忽然鼻翼轻巧一动,像是闻到什么不该闻到的气味。
“我们走。”季英拉住张南晨的手,不由分说就往门外带。
那小狐狸被季英这句话吓得浑身绒毛都立了起来,待二人走出棺材铺才确认自己又逃过一劫。畜生耗费自身修为为凡人逆天改命,这是足以让它灰飞烟灭的重罪,季英却只是出言警告,并没有向他动手。
张南晨被季英拉出巷口才得以缓下脚步,他也不追究这小子突然发癫,只是喃喃的道:“那天我来,就是这个老先生给我的那面铜镜,那时候他虽然行动不便,但绝不像今天病卧床榻,难道真是病来如山倒,大限将至? ”
“不。”季英冷冷的打断他,转身看着张南晨的眼睛道,“我刚才在他身上闻到尸气。”
尸气!张南晨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活人身上怎么可能会有尸气?!
“难道他已经……死了?”张南晨急急反问。
“没有死,三魂七魄尚未离体,呼吸心跳体温如常,他还活着。”
季英的话立即否定了张南晨的猜测。
既然没有死,怎么那老人身上会有尸气?那种只有死人,才会散发出来的特殊的味道。
“味道很淡,但是我能够确定。”季英看着张南晨,嘴角竟然微微勾起,“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靠近来历不明的人。”
有没有搞错,谁才是师叔啊!张南晨不满的在心里大叫,却只能老老实实跟着季英上了猎豹,朝A大正门驶去。
作者有话要说:噗,竟然有同学脑补H,哈哈哈,大家有时间点去看看吧~~
脑补小剧场一个:
【关于上次新出现的编辑,很多读者觉得他是男配……季英对此十分不爽】
(小师叔离线洗澡,季英默默修改了他的自动回复)
优昙钵若:小南,你在吗?
在水之南:小南子最爱季英 \(^o^)/~
优昙钵若:……小南?
在水之南:小南子最爱季英 \(^o^)/~
优昙钵若:小南你的QQ被盗了吗?
在水之南:小南子最爱季英 \(^o^)/~
优昙钵若:……我还是改天再来找你吧。
季英内心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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