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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彪看了一眼后视镜,车后一老一少睡得挺香,窗外满天星斗。
他稳稳地把着方向盘,轻巧地把车拐进了蓝海公园后门。
公园后门连着一座小山,平时就萧条得没人会经过,更不提现在已经快半夜十二点了。
何飚熄了火,慢慢从座位下摸出一把刀来。
这老头虽然一副乡巴佬的样子,但从火车站出来的时候何飚就已经注意到了,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小鬼头,身上穿的都是名牌——他妈的,那个牌子的鞋快一千块钱一双,他自己想买都牙疼,这小子从帽子到鞋都穿了一身。
还有那小胳膊上的,电子表,一看就值钱。
个有钱的老王八蛋。
何飚悄无声息地越过车座,一把扯住了老头的衣领。
“唔?”老头迷糊地睁开眼睛:“师傅,爱国宾馆到了?”
“少废话,把钱都掏出来!”何飚粗声说。
何飚长得五大三粗,两条胳膊都纹了青龙,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他本来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X市跑火车站这条线的人都知道,何飚的黑车上不得,不过何飚是个狠人,哪个外地人倒霉上了他的车,知情的人也都不敢吱声。
谁敢惹他呢,据说何飚和X市地头蛇拜过靶子,早年好像还杀过人。
老头好像还没睡醒,领子还被拽着呢,居然朝窗外看:“师傅,你开错地方了吧。”
“这里……可不好啊……”老头嘟囔了一句。
何飚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但这种不在状况的‘人质’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把雪亮反光的刀尖又往前递了递,抵住老头脖子:“把钱都交出来!”
老头咳了一声:“师傅,外面有人看着呢。”
何飚一愣。
这老头胡说八道什么?蓝海公园他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除了他何飚会光顾,平时连条野狗都不会出现。
就连四年前,他在这里……的时候,整整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也屁事没有,这么多年了,谁也没发现。
“老皮撬,你给我老实点……”何飚拉下脸,正要给这老头一条红的尝尝厉害,车外却突然响起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咔咔。
咔咔咔咔。
何彪动作一僵。
依偎在老头身边的小男孩动了动,把脑袋埋进老头怀里,说了一句含糊不清的梦话。
“真是造孽……”老头摇摇头,轻轻点了点何彪肩膀:“年纪轻轻的,怕冷呢。见了光当然要过来。你把车停在这里,再过一会就开不走啦。”
何彪脸上的横肉抽了抽,本来想一拳把这老皮撬揍老实的,可不知怎么的,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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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老王!”一个矮胖子看到了出租车里的老头,从宾馆大厅里迎出来:“真是的,火车怎么晚点这么久?我还担心你找不到地方……”
老头开了车门,回身抱起小孙子,正要拉出行李,司机位上的人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老大人……不,老神仙……”何彪声音抖得像中风。
“咦?”矮胖子朝车前一瞧,正好和趴在车前盖上的年轻人看了个对眼。
年轻人扭了扭鲜血淋漓的脖子,龇牙朝矮胖子一笑。
矮胖子吸了口烟,伸手掸了掸烟灰,烟灰一落到年轻人的身上,年轻人就立刻不动了。
老头反手拍拍何彪:“直开,派出所正气足,他跟不进去。把事情好好交待一下就没事了。”
小男孩动了动,老头连忙抽手托住。
“那……”何彪还想说话,老头严肃地摇了摇头:“只有派出所。你不去,这辈子就只能别下车了。不然一开车门就完了。”
何彪抖索着唇回头看,只能看到那年轻人的后脑勺隔在前玻璃上。
而他身下的驾驶座已经湿了大半。
矮胖子替老头提着行李,看着慢慢开走的出租车摇摇头。
“老王,一来就被盯上了?”他打趣道。
王大壮无奈:“孩子娇气得很,我说出门戴个手表太打眼,嗷嗷哭了一路非得戴胳膊上,说跟帽子配套。”
“又是小宝来了?”矮胖子笑呵呵地摁了电梯:“还是不肯带小明来?你也真是,这么多年了我们愣是没见过老大长什么样。”
“还能什么样?和弟弟一个样呗。”王大壮说:“大宝像我,小宝像他爹。”
电梯在16层停了,门一开,就蹬蹬蹿进一个七八岁的小子,跑得脸都红了,猛地看到电梯里有人,又立刻站住了。
“叶子,跑什么?你大伯呢?”矮胖子迈出电梯。
叶寻眨巴眼睛:“我下楼去看。钟易说楼下有个死鬼趴在车上。”
矮胖子说:“啊?你们爬阳台上了?十六楼你你们这群猴!你大伯没揍你们?”
“我没爬,钟易做了个望远镜。”叶寻看到王大壮,也不急着下楼了,瞅着王大壮怀里的孩子:“这是王小明吗?”
王大壮乐了:“小叶子,你认识王小明啊?”
“我认识,王小明是你孙子。”叶寻说:“我爸说你老不带他出门,他肯定很怕生。”
王大壮笑眯眯:“这个也是我孙子,不过不叫王小明,他叫——”
“叶寻!”一个脆亮的声音在走廊响起,叶寻一看,就立刻捂住口袋。
“我的望远镜呢?”钟易拽巴巴地走过来质问他。
“我下去看看再给你。”叶寻退了一步,转身跑了。
钟易板着脸正要追,这才看到矮胖子和王大壮,顿了一下,喊了声伍伯王爷爷权当打招呼,然后又追着叶寻跑了,矮胖子和王大壮连插话的时间都没有。
“今年怎么都带了孩子?”王大壮接过矮胖子递来的房间钥匙。
叶寻他见过一次,钟易却是第一次见——往年除了他,也没人带孩子来开会。
“年年神仙研讨会都开在八月,今年不是改五一吗,学校都放假,李会长和几个副会长开会讨论决定顺便多包一辆小巴上山,开完会顺便搞个烧烤活动,有孩子热闹。”矮胖子笑眯眯地说:“小明呢?”
“去他弟弟的画画班了。”王大壮拍拍手里的孩子:“走的时候还在闹呢,老师告状,大宝把石膏都涂成花花绿绿的,他爹要去赔钱。”
“小宝画画也是很好的。”矮胖子看了看王大壮怀里的孩子,虽然不明显,但语气里还是有一丝掩不住的可惜。
王大壮是个很牛的天师,天赋之高和经验之广在这一辈术士里也难找出几个能和他比肩的,他的大孙子完全继承了他的天赋,可惜小孙子却没接着。
孩子当然很聪明,听说画画拉琴比赛年年得奖,不过在他们这些和鬼怪妖神打交道的人来说,连阴阳眼都没有,实在可惜了的。
王大壮却不这么想。
一路火车,他怀里的孩子早就睡得沉了,连刚才被打劫了都没醒,刚被爷爷放到床上却醒了。
“……哥哥呢?”小男孩半睁着眼睛伸手找哥哥。
“哥哥在家里呢。”王大壮摸摸他:“今晚小宝和爷爷睡。明天早上带你去爬山。”
大概是一路睡过来,早就睡饱了的缘故,小宝第二天早早就醒了,王大壮起不来,叫他自己下饭店三楼吃早餐。
小宝站在电梯前刚要摁,就听到有人在叫他。
“喂,王小明!”
小宝转头,叶寻和钟易朝他走来。
两个孩子都比他大,小宝有点警惕。
“我不是王小明。”小宝说。
“那你是谁?”钟易仰着下巴说:“不是说王大壮的孙子是王小明么?”
“小明是哥哥。”小宝盯着钟易的裤子看——上面都是大口袋,鼓鼓囊囊。
叶寻笑了笑:“原来是个小的。你哥哥呢?”
“在家里。”小宝有点不高兴了,他不喜欢这两个大孩子咄咄逼人的口吻。
“叫你哥哥来啊。”钟易蛮横地赌在小宝和电梯之间:“打电话叫他来。”
叶寻也说:“你哥哥不是很厉害么,怎么不来?”
小宝有点茫然。
大宝很厉害?可是大宝比他大两岁还尿床呢……
“是不敢来吧。”钟易说:“吹牛大王做贼心虚。”
叶寻说:“你说成语他听不懂的。”
“谁吹牛?”这个小宝是能听明白的。
钟易哼了一声。
“王小明说他天生就能看到死气和丧气,不用捏符也能摸到鬼,不是吹牛是什么?”
叶寻说:“不是王小明说的,是你爷爷说的,他说王小明不用学,化符也比我们强,要我们……”
“少啰嗦!”钟易恼羞成怒:“既然他是你哥哥,那你肯定也会吧?”
会什么?小宝又茫然了。
“拿出来。”钟易对叶寻说。
叶寻说:“啊?被发现了要挨揍的。”
“拿出来!”钟易不耐烦。
叶寻翻了个白眼:“被大人发现了都是你干的,不关我的事。”
说是这么说,叶寻还是兴匆匆地跑到楼道翻了两个鞋盒出来——好一阵拨拉,看来藏了挺久。
“送你礼物。”叶寻换了副嘴脸,笑眯眯地对小宝说:“这是我们的宝贝呀,给你一个,你自己选。”
小宝瞅叶寻。
和穿得跟装修工人似的钟易不同,叶寻穿了一身很少见的小唐装,还是缎面的,扎了个小马尾,看起来体面得很。
小宝喜欢漂亮体面的东西。
于是他伸出一只手,指了指颜色比较鲜艳的鞋盒。
叶寻和钟易互看一眼,把鞋盒塞给他:“不能反悔啦。”
钟易说:“果然是吹牛。”
鞋盒还挺沉,小宝吃力地腾出一只手掀开盒盖——正对上一双僵硬圆睁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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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铁牛尴尬地摁着钟易的脑袋给王大壮道歉。
王大壮抱着小孙子不住安慰,小宝几乎快哭抽过去了。
钟易被摁着脑袋抬不起头,还振振有辞:“如果他能看见死气,就知道哪个盒子里有死猫了!”
钟铁牛气得不打一处来:“老鼠哪来的?!你们敢杀生?!”
“看到的时候就死了!我说死了叶寻说没死!说捡回来喂药还能活!”钟易说。
那老鼠被捡到的时候都硬了,当然没活过来,反而被他们又贴符又灌药的弄得尸体看起来更惨不忍睹了,小宝这样的孩子一看就吓得快晕了,后来哭叫得整栋楼都抖了三抖。
叶寻早就被摁着道歉后提回房间教训了——叶家很注重素质,从不在公共场合打孩子。
“那你们去吓唬小花做什么?!”钟铁牛胡子一翘一翘。
“小花?”钟易惊悚了:“他是个女的?”
小宝哭得更大声了。
“小花是弟弟。”王大壮说:“好了好了,小孩子么……”
“你说他能看到死气,那东西根本不存在,我做了照妖镜也看不见!”钟易和钟铁牛顶嘴。
“能看到的是小明!”钟铁牛说:“我告诉你小明天赋异禀,是激励你,让你以大欺小了吗?告诉你!要是让王小明知道你欺负他弟弟,他不用符纸也能揍你!”
钟易问王大壮:“真的?”
王大壮:“……”
钟铁牛:“废话!人家比你强多了!”
钟易又问王大壮:“你们住在哪里?”
王大壮颠了颠王小花:“你想跟我回家找小明玩吗?你爷爷同意就跟我走呗。”
钟易说:“他是不是真的那么牛?”
王大壮:“……”
“你想干什么?!”钟铁牛问他。
钟易抬头:“昨天那个搬山术今天再给我讲一遍。”
钟铁牛瞪他。
钟易朝还在抽泣的王小花龇牙一笑:“回去告诉你哥哥,等我更牛了,就去揍他。”
作者有话要说:小花在三更客里没有戏份,我又觉得有点寂寞,所以写了这个。
钟易不是天生冷酷炫的,在活泼而鸡摸的童年,他也曾经勉为其难和叶寻相爱相杀过。
至于后来为了法器、车票(?)和白大人……等等反目成仇,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