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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民俗记载里,七月是相当邪门的一个月份,要是讲究起来,规矩几乎和过年一样多,只不过一个辟邪,一个祈福。
而辟邪又能归总成几个不成文的大规矩,如果归纳成白话,那么其中一定有这么一条,
不该看的,别看。
地摊上两块五一本的野鸡小说上常有这样的鬼故事,在大篇幅描写主人公如何作死之后,遇上一个厉鬼索命,然后——就被吓死了。
这当然是心理作用,但追根溯源,不能直视邪物是有依据的。
古人相信眼睛是人身上一道特殊的防线,能连接阴阳,当你把视线放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物上时,你和另一个世界就产生了某种联系,这时阴阳的间隔就会变得模糊,越界而来的阴气怨灵,都会对阳世造成影响。
这也是王大壮要求王小明对鬼物视若无睹的原因,这种联系一旦被有意识地切断,因为联系而造成的影响就能避开——这种影响,多半不会是好事。
“应该早点告诉你的。”王小明懊恼地蹲在陆小鲁床前。
“谁也不知道被附身的古必才打那种算盘。”钟易说:“隔着雨幕看到了阴鬼,没瞎就可以烧香了。”
“现在也和瞎了差不多。”陆小鲁伤心地嘤嘤。
他的脑袋被包得像个球——主要是眼睛的部分。
王小明就不提,钟易和叶寻也都是能看阴阳的,只要不死,对他们的后遗症倒是不大。
只有陆小鲁倒霉了。
当时陆小鲁一醒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还是叶寻不知道从路边挖了什么东西捏成糊给他包上了,一股子青汁味。
弄得陆小鲁路都不会走了,连上火车回S市都是王小明和钟易一左一右一路扶回来的——少看一眼他就左脚踩右脚,各种撞。
而且现在还不能回家,要是被他妈看到了,非吓死不可。
“三天后你就能睁眼了。”王小明说:“这回幸亏有个叶寻的在边上。”
“叶家也就用药靠点谱。”钟易坐在椅子上:“而且他可不白干。”
“得了啊。”王小明冲他翻了个白眼。
也不知道叶家和鲁班门到底有多不对付,钟易居然宁愿来找从没见过的王小明,也不愿去找叶寻联手。
叶寻也一样,虽然有能寻人的镜子,但也一直暗挫挫地要暗算王小明,多半也是要避过钟易自己干。
结果现在才发现彼此手上都有自己没有的线索,钟易也叶寻那时的表情别提多幼稚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呢?”王小明也躺倒在床上。
好不容易去一回鬼市,谛听却死了——亏得貔貅一副圣洁高深的模样,原来这么不靠谱。
“谛听已经死了——回到梧桐山去,你们觉得貔貅还在那里的几率是多少?”
陆小鲁:“啊?”
王小明:“什么啊?”
“忘记告诉你了。”陆小鲁说:“谛听其实没死。”
王小明呆了一下,看向钟易。
钟易抬了抬下巴。
“什么?!”王小明大叫:“没死是什么意思?尸体在那里的!我看到了的!”
“小声点。”钟易黑着脸说。
虽然是在家里,但窗子开着呢——王小明家可是临街的,每天路过的人不知多少。
王小明立刻压低声音:“那这话是什么意思?”
钟易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陆小鲁,把他失踪后谛听现身的事对他说了一遍。
“谛听给了我们一颗卵,体温能孵化出一只黄泉蝶。”钟易说:“所以才那么快找到你。”
“蝴蝶?我以为那是只蛾子。”陆小鲁说。
“黄泉蝶是地府才有的东西,通常是为没有无常带领的冥鬼引路用的。”钟易说。“貔貅说谛听能给我们引路,这一趟去广西,算是成功了。”
王小明半信半疑。
那只小白狗确实是从鬼市出来后就莫名其妙出现了,但是但是——
不论怎么看,那都是一只小白狗啊!
而且还是最常见的那种小土狗。
同样是神兽,貔貅外形看起来就高端多了,还自带圣光,怎么一到谛听,就是只小土狗?
一点都不高大上……难道是因为在鬼市摆摊太久了?
“你真的是谛听吗?”王小明蹲在椅子边问。
趴在椅子上的小白狗抬起头来,瞅了王小明一眼。
……靠近了看,感觉更普通了,王小明无语地想。
小土狗就小土狗吧,不要求额间一朵莲花印吧,连个小胎记都没有,光溜溜的。
“你不是神兽吗?”王小明又问。
小白狗把脑袋放到前腿上,和他对视。
围观的钟易终于受不了了:“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多蠢吗?”
王小明郁闷道:“废话。”
他对着这小狗问了半天,连声哼都没听见,别提多神经病了。
“如果这是谛听,那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王小明说:“我亲眼看见的,还有那长生……”
“那当然是假的。”钟易毫不犹豫地说:“你眼神不好。”
王小明怒道:“胡说!鬼市那么阴暗,我特意照近了看的!”
“不管那是什么,都不是谛听。”钟易说。
“那是因为你当时没上阁楼去看!那尸体可真实了!那小脸青白的,连血管都有印子,我告诉你——”
“和了面粉捏的。”
王小明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钟易:“什么?”
钟易嘲讽地勾起嘴角:“你看见我说话了吗?”
王小明不可置信地转头,小白狗歪头看着他。
“你你你你刚才说话了?”王小明声音都抖了。
小白狗突然仰起脖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王小明跟着它视线一起看去,正好看到白大人竖着尾巴进来了,冲他们嗷了一声。
小白狗挪到椅子边上,碰地一声摔下地,然后跟在白大人的尾巴后面出去了。
王小明:“……”
钟易:“……”
“刚才它真说话了,你听到了?”王小明转头问他。
钟易说:“废话。”
“它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谛听其实年纪很小?还是返祖?涅槃?”不是王小明迟钝,而是这小狗的表现一直都十分小狗啊,不然白大人也不能这么罩它。
“你想多了。”钟易嘲笑他:“他年纪恐怕比貔貅还大。”
王小明呆了一呆:“这事白大人知道吗?”
钟易:“……别光顾着看那老家伙卖萌,我们还有事要做。”
谛听为什么假死,没人知道。
但有一点很确定,他对于自己现在的身份相当乐在其中。
甚至于王小明下午出门找它和白大人回来吃饭的时候,还看到他对整条街的狗一一吠过,根据钟易的说法,那是在自我介绍。
所以当王小明半夜下楼找手机,看到一个穿着白长衫的男人坐在王大壮的椅子里时,吓得差点跌了一跟头。
年轻俊逸的男人转过脸来:“你的睡衣和睡裤怎么不配套?”
王小明:“……”
他刚才已经反射性去摸天蓬尺了,然后才发现天蓬尺在他床边,再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家绝不可能闹鬼。
所以眼前是谁已经昭然若揭。
“谛听?”
谛听含笑点点头,优雅地拈起桌上一支笔:“这笔不错,在鬼市可以买个好价钱。”
王小明:“……那是爷爷用得最顺手的紫毫,掉一根毛都心疼的。”
谛听说:“我还没开口要的,你怎么这么小气。”
王小明:“……”
“我救了你两次。”谛听说:“光凭这个,我就是把你家搬空了,王大壮也要谢我。”
“额,谢谢你。”王小明认真道谢,向前走了几步:“我知道你指点了钟易和小鲁来救我,不然叶寻就要把我眼睛抠走了。”
“叶寻要的是貔貅的眼睛吧?”谛听笑了:“坐。”
王小明眨巴眼睛,乖乖拖过一把椅子坐下了。
谛听现在坐在后门里那张大桌子后面,那把老太师椅年纪比王大壮还大,据说王小明爸爸小时候还在上面尿过,两边扶手被岁月磋磨得油亮,这些年不管王大壮带着王小明搬到哪里,都带着它。
晚上不开门做生意的时候,王大壮就经常坐在这里画符,用的也是谛听手上那支紫毫,偶尔王小明起夜,能在二楼看到楼下透出的灯光。
王小明想到这里,心里又忍不住难过起来。
“你怎么不反驳我呢?”谛听问他。
“啊?”王小明从神游中回过神来:“什么?”
“我救过你两次。”谛听说:“一次是指点那两个孩子去找你,还有另一次,你还记得吗?”
王小明想了想:“不记得。”
“但是你猜到了。”谛听说。
“我猜到了。”王小明承认。
“你比我想的要更沉得住气。”谛听用表扬的语气说。
王小明笑了笑:“那天晚上阴鬼夜巡,是您赶去给我们脱了困吗?”
谛听但笑不语。
“其实我挺好奇的,但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了。”王小明看着桌上的台灯出神:“钟易说我小宇宙爆发凑巧挡住了阴鬼,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还有小鲁,如果我真的威风了一把而他又看见了,那他一定会亢奋得事后拉着我反复回味总结的,这次他却什么都没说。”
王小明垂下眼睛:“他们两个这样,总归是有些不好说出口的事情,我要是多问了,他们也为难。”
谛听靠在太师椅上,看向王小明身后。
他身后的楼梯一片黑暗,十分安静。
“他们两个很好。”谛听说:“不过有一点小看你了。”
王小明挠挠脑袋。
“特别是那个鲁班小子,把你想得比白大人还不如。”谛听越过王小明肩头,看着楼梯一角:“他以为你是个什么,一戳就炸的气球吗?”
“钟易很好的。”王小明忍不住辩驳说。
“唔。”谛听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不过是万鬼穿心,做了一次鬼首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值班。
不给钱,白蹲一天。
……话说回来,刚才我在写文的时候还想着等会在作者有话说里说点什么,结果写完了就忘记本来打算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