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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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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伤口看上去很恐怖,实际上幸运地没有割到要害,所以其实并无大碍,复原得也算快的。在出院之前,我偷偷去看了薛子巽。

    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像睡着一样,却很有可能一辈子不再醒过来——医生也无法解释,但从学理上说,薛子巽这样的情况,即是变成了植物人。

    我不知道林清麟刺伤了薛子巽哪里,但我猜测,薛子巽醒不过来,是否是因为随着心魔的消失,他的灵魂已经不在了?

    此刻的他在我看来就是一个陌生的人,不用凑近观察我都可以很肯定地说“这个人与阿悠不像”——

    然而就在几天前,我却不是这样认为的。

    经过这次,我深刻地体会到,一个人的幻觉和自我暗示有多么可怕。所谓的心魔,也不过只是借助了人自身的这种力量罢了……

    出院的前一天晚上,卡一个人来了,她是来辞行的。

    “抱歉不能庆祝你出院了。”她温柔地笑着。

    “没关系,我现在已经没事了——”灵活地转动脖子给她看,“你搭明早的飞机?”

    “嗯。”

    我没有问她要去哪,也没有问还有没机会见到她——她的世界,该是广阔而精彩的。如果真的有缘的话,我们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时刻,在某个地方相遇。

    “让林先生送送你吧,我这边可以一个人搞定。”怎么说卡也是个女孩子。

    卡笑了:“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想,林清麟放心不下的不会是我。”

    感觉她话中有话,我看着她。

    “尉迟,临别前,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关于林清麟的。”卡补了一句。

    我不确定自己闻言的一瞬间有没暴露出想要知道的渴望。

    卡倒是对着我笑了笑,然后说道:“我听到了,他的心声。”

    我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喉头滑动了下:“……什么时候?”

    “在他对我全无戒备,而血剑又不在手边时。”卡难得露出调皮的模样,朝我眨了眨眼。

    剑不在手边?难道是——

    “是在你要伤害自己的时候。”

    我因为卡将要告诉我的事情而浑身紧张。

    她静默了下,似是在组织措辞:“林清麟放弃了血剑,他的情绪一瞬间清晰地传到我脑子里——你能想象到吗?像突然一个巨浪拍打过来——他在紧张,大脑中是一种高度警戒的状态,连带着让我都紧绷起来。我有些反应不及,而且我也担心你的情况,所以并没有分心去听他在想什么。接着,在你听从心魔的话,把剑摆在颈间,眼看剑气就要划破你喉咙的时候——”卡缓了口气,“因为太强烈,我无法忽视——我听见了,林清麟的心声……”

    “是什么”三个字怎么也无法从我口中蹦出来!

    我看着卡,紧张得都忘了呼吸。

    卡直视着我,无比认真地道:“尉迟,你要好好珍惜你自己——就算是为了林清麟。”

    “……为了——他?”我好像突然间变笨了,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林先生说,我可以跟着他——你认为呢?”我总是感觉,卡可以给我某个答案,某个——我暗暗在期待的答案。

    卡看了我一眼,没有正面回答。她侧身伸手拿过水果刀与苹果,一边削皮,一边对我说别的:“尉迟,你之前问过我你‘好了吗’……你还记得吗?”

    我的背僵了僵,坐直身体,道:“记得。”怎么可能会忘?当时卡也没有回答我……

    “你现在,还会想知道答案吗?”

    我重重地点头。

    “为什么呢?”卡反而露出不解的神情,“我还以为,你已经自己找到答案了。”

    自己找到了答案?

    我茫然地看着她,不知该这么接话。

    卡为了不让我产生压力,说话时没有紧盯着我的眼睛,她专注地将手里的苹果削皮,声音平静而柔和:“尉迟,爱上某个人不是一种罪过,同样的,不爱,也不应该成为一种罪过——”苹果皮悄无声息地落下,完整,没有断痕,“你觉得咧?”卡转头看向我。

    “我不知道——这又是占卜师的忠告吗?”我有这种直觉。

    卡很愉快地笑了:“是啊,‘临别的忠告’——等你找到答案了,记得告诉我。”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诧异地看着她手中削好皮的苹果,傻傻问道:“那个,不是给我吃的吗?”

    “哈哈”笑了两声,卡摇了摇头道:“不是啊,这个是我自己吃的——你想要啊,自己削吧。”她手指了下满水果篮的苹果。说完后,还咬了口她自己手上的那个。

    “很甜。”她难得俏皮地,朝我眨了眨眼。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背对着我挥挥手,然后白色大褂衣消失在门口——她就这样,“扬长而去”?

    剩下我一个人,目光不自觉地看向那篮苹果。

    “在占卜师间也有一种说法,说是在半夜十二点坐在镜子前削苹果,如果苹果皮没断的话,抬头可以在镜子中看到自己未来的伴侣——”

    让我自己削——卡是这个意思吗?

    没有更多地去怀疑,我拿过水果刀与苹果,开始削皮。

    我对这一类事情非常地不在行,所以要使苹果皮不断对我来说是有一定难度的。

    试了第一个,第一刀就快削到自己的手了!苹果皮还没等转一圈就断了,好吧,吃掉它。

    第二个,苹果皮断了,咬了两口,吃不下,丢到垃圾桶里。

    第三个,断。

    第四个,断在倒数第二圈。

    含恨地拿起第五个苹果,我正襟危坐地,把苹果捧到眼前,小心翼翼,速度极慢地转动水果刀——

    一圈,两圈……坚持着还没断掉。

    别断别断别断别断……我在心里不停地默默祈祷。

    为了不让苹果皮断裂,我每一刀都是下了死劲往里切的,所以被“削皮”的地方,全都跟遭到了狗啃似的,“瘦”到快要只剩下苹果核了。

    我那么用功的结果,就是终于在第五个苹果身上完成了我的伟大实验!

    哦耶!我几乎要欢呼出来!

    抬头看镜子——眼前没有镜子,只有一面玻璃窗——

    可、是!

    是我眼花了吗?

    为什么我真的在玻璃窗里见到了别的人影?

    “刷”地回头,病房门口站着个人。

    那人看见我手上被糟蹋的“苹果核”,皱了皱眉:“尉迟,你在做什么?”

    我无法回答。

    我的心脏“怦怦怦怦”个不停,心率估计超过了一分钟两百下——

    眼见着他朝我走过来,我想后退,不然我的心脏真的受不了——

    “林……林先生……你怎么,来了?”现在是半夜吧,半夜!

    见我活像见了鬼似的,林清麟眉头皱得更紧:“卡说你要见我——你没事吧?”

    “……”

    有事!我非常有事!

    卡啊,你是在走之前摆我一道吗?

    我的脸在林清麟看不到的角度变幻了好几种颜色。

    林清麟走过来抽走我手里的水果刀。

    我不解地抬头看他。

    “你想吃苹果?”他又看了眼我另一只手里的“苹果核”。

    “……”我点点头。

    我不敢说,那已经是我最“得意”的成品了。

    林清麟没说什么,手腕一动,开始削苹果。由他来做,显得既流畅又华丽的动作,让我心里羡慕得直痒痒。

    不到两分钟,一个平均只被削掉一毫米厚果皮,既饱满又光滑的苹果被递到我眼前。

    “……谢谢。”

    虽然我已经饱了,但我还是大口大口地把严重伤害我自尊心的罪魁祸首吞到了肚子里。

    唔,卡说的没错,这苹果真的很甜——为什么刚才吃自己削的还没这种感觉?

    林清麟洗完手回来,我正好将吃剩的苹果核丢进垃圾桶里。

    眼尖地发现垃圾桶里还躺着很多我制造的“苹果尸体”,我手一捞,动作极快地把垃圾袋束口,对林清麟道一句“我去倒垃圾”,就汲着拖鞋跑了出去。

    “毁尸灭迹”完,我拍着胸口大呼“好险”!

    无意看了眼医院走廊上挂的钟——十二点零八分。

    脑海里闪过玻璃窗里映出来的林清麟的身影,刚平缓些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了……

    ***

    “林先生你要走了吗?”我刚回病房,就见林清麟站在病房门口。

    “嗯。”林清麟轻应了声,“你没其他事了?”

    我傻笑两声,“没事……”本来就是卡捉弄的我……“我送你。”

    病房距离楼层电梯不过十步路,我们没有说话,气氛却莫名尴尬起来。

    林清麟不说话很正常,但为什么我想说点什么,耳边却只听到自己擂鼓似的心跳——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不好,我们刚走到电梯前,“叮”地一声,电梯门正好打开。几个白衣护工推着一张病床急急走出来,病床上躺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小孩。

    被这惨不忍睹的情形略微惊吓到,我下意识地拉住身边林清麟的衣摆!

    然后看向林清麟,视线与他的相接。

    那双比黑曜石还要迷人的眼睛里面有什么,我从不认为自己有一天可以看清——可是,在这一秒,我突然就不想松手了——

    “林先生,很晚了,你留下来吧。”

    我之前也说过,林清麟对于我提出来的要求,很少拒绝过——所以此刻我躺在病床上,林清麟躺在加床上,我察觉自己必须找点话说。

    午夜的苹果还塞在我的肚子里,一时半会我还睡不着。

    “林先生,这个——是你给我戴上的吗?”我抬了抬手腕,就着窗外的月光,黑玉石上有一轮光华。

    “是我。”

    “它是你那把剑的剑穗吧?为什么要戴我身上?”林清麟这样的人,做每一件事都有理由,而他通常不会主动说,所以,每每都会让人想要去探究他行为背后的原因,他在想什么。

    林清麟沉默了一会儿,问我:“卡没有告诉你?”

    我一愣:“告诉我什么?”她应该对我说什么吗?

    林清麟的视线从我身上转开,过了一小会,才开口道:“你受到心魔的影响,即使心魔被消灭,它留在你身上的影响却没那么快消失。”

    我挑了他没直言的重点说出来:“所以,我还不完全是我自己——还可能失控——是吗?”

    林清麟默认。

    我对自己“失控”的那些记忆真的没有太大印象,因此反而还不如旁观的外人感到害怕。我甩了甩手上的玉石手链,道:“因为这样,林先生你才给我戴上这个啊……这个能消除我受到的影响?”

    “……不能,只能抑制。玉石与剑鞘有相似的作用,是为束缚血剑的剑气而存在。”林清麟的眉头是皱着的——我固执地这么猜测。

    我特意用最轻松的语气问道:“没有别的办法根除?”

    “……有是有……”

    我等了好久,但林清麟显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我稍稍明白,那个“有”也不是什么好方法。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林清麟已经不在加床上了。

    我起床后出病房转了一圈,在附近都没有看见他。

    福至心灵地,我想到了一个他可能去的地方。

    我第二次站在薛子巽的病房外,沉默地走到林清麟身边。

    林清麟什么也没解释,视线也并非笔直地落在薛子巽身上。我又一次,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但是我知道,他并不是在后悔。

    他转身走后,我故意迟了一会。我向护士打听了薛子巽受伤的地方——

    然后我明白了,想要根除我身上受到的影响,方法之一:往我胸口上插上一剑。

    林清麟替我办理出院手续,然后开车载我回酒店。一路上,还是不发一语。

    其实自从我住院以来,他的情绪就一直处在低谷——这么说不是意味着我对他有多重要,我也可以换个说法,比如“自从他刺了薛子巽一剑以来”——问题就在于事情的发生是一连串的,几乎同时的,我也不明白令林清麟“低落”的究竟是其中的哪一件,或哪些?

    我开心的是,我可以感觉到他在烦恼,在生自己的气——即使他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依旧那么冷静、冷酷、冷漠。

    而同时,我关心的也是,怎么才能让他不再烦恼,让他变回“平常的林清麟”——我的脑细胞一直为此在活动着。

    然而林清麟不是容易受到别人影响的人,意味着,很可能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无动于衷。

    我转头,看着驾驶座上林清麟的侧脸。

    突然间有股冲动,想要伸手把他眉间的褶皱抚平——

    当然,有贼心没贼胆。

    更何况,我要找个真正有效的方法。

    住了好几天的医院,回到酒店房间,我竟然有种想念的感觉!

    我难得一次放肆地扑到自己床上,滚了一圈,感叹道:“啊,还是酒店的床舒服……”

    人家都说家里的床舒服,可我现在已经想不起躺在家里的床上是什么感觉了,反而眼下酒店的床,就可以“满足”我了。

    林清麟在一旁看我“发傻”,未发表意见。

    我还没把床躺热,客房的门铃突然响起来。

    我看了林清麟一眼,“林先生,你叫了客房服务?”

    林清麟摇了摇头。

    我纳罕,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笑容可掬的男子,身上穿着快递员的制服,“你好,请问林清麟先生在吗?”

    我“嗯”了声,林清麟已经听到声响,走出来。

    “您的快递,请您签收。”

    看着林清麟在快递单上签名,我突然有股不详的感觉——

    又是快递,找的还是林清麟——莫非?

    就是那个“莫非”!

    除了阮涟漪,估计也没人会用这么劳师动众的方法来找林清麟了。

    当然,我不是说阮涟漪把她自己快递了过来,但也差不多了。看着林清麟拆开纸箱子,取出的第一件东西竟然是笔记本电脑,我就彻底无语了。

    阮涟漪这个女人,究竟知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手机”,为什么不只给林清麟打打电话就算了,还要费心弄个手提电脑过来——

    而林清麟的抗打击能力比我强多了,我很怀疑他是否以前就收到过阮涟漪的这种“大礼包”。

    他熟练地打开笔记本电脑,开机后QQ自动启动,自动登录——接着,“涟漪”发过来的视频请求就出现在屏幕上——

    在惊愕中我还扫了眼笔记本电脑——竟然内置摄像头!

    直到阮涟漪以完美的美女形象出现在视频聊天中,我还是跟被雷劈了似的,傻傻回不过神。

    “清麟,好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

    同样的开场白,让我想起不好的回忆。

    林清麟看着她,略微无奈:“涟漪,我不是说过不要这样吗?”

    明明是个干练又精明的美女高管,但在面对林清麟时,撒娇耍赖不在话下,活像回到了十六七岁的“无知”年龄:“可是人家有很多事要跟你说嘛!而且,”美女哀怨起来谁都奈何不了,“我好久都没有见到清麟了……清麟你都不想我!”

    我在林清麟身后左侧,看得眼珠子快要掉下来了!

    我敢肯定,阮涟漪每次都是用这招,胡乱蒙混过去的!

    偏偏——我看了眼林清麟无奈的表情——偏偏,林清麟不知为何,对阮涟漪一再宽容忍让……

    “说吧,出什么事了?”林清麟温言问她。

    阮涟漪也没有一味打蛇随棍上,收敛了些表情,认真地道:“我接到司空坤打来的电话了,他虽然不肯说自己在哪,但是已经确定没事了。还有其他失踪的驱鬼师,陆续都现身了。不过他们都对失踪期间发生了什么闭口不谈——清麟,你说是为什么?”

    林清麟摇摇头,“别管那些,你继续说。”

    我在他身后,脸色发白。

    受心魔影响时,完全陌生的薛子巽在我看来都会变成“阿悠”,还迷惑我让我跟他“回家”——与此相似,我大概可以想象出,其他那些人被心魔影响去了哪里——估计,都是些他们本身最不想面对的地方,还有最不想面对的事和人——但同时,又是最渴望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阮涟漪好像往我身上瞟了一眼。

    “还有就是,清麟,你要去一趟G城了。”

    “发生什么了?”

    阮涟漪的脸上出现一抹凝重:“你肯定好几天没打开过电视了吧,现在全国最大的新闻就是在G城发生的案子——想瞒已经瞒不住了。具体的你过去后那个姓佟的大嗓门会告诉你的,”阮涟漪顿了一顿,继续道:“我已经和警方上面的人沟通过了,让他们把姓佟的暂时借调到G城,这样你也可以多个照应……清麟,他们找到我时,我本来不想让你接这个案子的,太危险了——可是,他们拿你在C城的伤人事故威胁我……”这下真的不是错觉了,阮涟漪狠狠瞪了我一眼,“所以,我只好和他们谈条件了——清麟,你不会怪我吧?”

    林清麟嘴角轻扯了下,语气温和地道:“当然不会。”他停顿下,又道:“辛苦你了,涟漪。”

    美女阮涟漪,因为林清麟的一句话露出足以倾国倾城的笑容,语气天真地说道:“清麟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点都不辛苦——”

    反而,很幸福。

    从她的笑容中,我听到了她没有说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