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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贾府那边便把黛玉的东西送了回来,又送了庆贺林如海升迁之礼。
第二日林如海去贾府见了贾母,与贾政等人一起用饭过后,便以林府还有些事情没有安顿好为由,起身告辞。
然后便是上任,渐渐与京城里的一些官员们熟悉起来,林如海毕竟是探花出生,又曾是巡演御史,更何况皇上还给他加了一个太子少师的名头,林如海为官多年,又懂官场上的交际,自然没有被人排挤,落得黯然收场。
林如海在官场上渐渐顺风顺水起来,瑕珏偶尔也参与京中才子们的聚会。所谓才子聚会,实则是一些京中有些才气的公子哥们的聚会。至于天下文人一家亲,那是不可能的。
世道本就是如此,不同的阶层有不同的圈子,真让这些着锦缎的公子哥们与那些着布衣的酸秀才在一起,只怕他们也忍受不了。如今到了京城这个地界,不可能没有一些交际,至少与这些公子们赏画作诗还能算得上附庸风雅,若与薛蟠那些人混在一起,吃酒听曲儿,没得降了身份。
把瑕珏引入这个圈子的是林如海同窗好友之子张坊,字子书,此人性子温和,其父张执是礼部尚书,与林如海同年考科举,林如海为探花,张执为二甲传胪,两人交情不错。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不易开罪人,又是个美差,所以张子书在这个圈子倒也算吃得开。
瑕珏第一次与这些贵族才子们相见时,这些人对他比较客气但是生疏。只不过听说瑕珏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相处后发现瑕珏举止十分风雅,言行有趣又不落俗,一来二去,倒也在这个圈子里混得开了。
话说这一日,瑕珏看书烦闷,恰好收到友人帖子,说是在翡翠楼有聚会,便换了衣服,带着小厮打马往翡翠楼赶去。
翡翠楼是京城的一个雅致之地,富贵之人,文人墨客都爱到此处,只花费太高,一般人家也不过在门口看上两眼。
三楼上,靠窗的地方站着两个青年,两人皆锦衣玉饰,身上带着文人之气。
“我就说今日瑕珏定是要到的,子书非说瑕珏因开年就要科举没有空闲,”说话的是户部侍郎之子刘兆安,他散漫的靠着窗,指着不远处骑在马背上的少年,“近来我父亲整日夸瑕珏如何如何好,我本是不服的,结果今日一见他马背上的身姿,不得不赞同父亲的话。”他露出一个促狭的笑意,摇头晃脑道:“当真是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你待瑕珏来了后,再说这话不是更好,”张坊看了眼街道上骑在马背上的人,恰好这时瑕珏抬头,对站在窗口的他们笑了笑。
张坊见他笑得好看,收回视线,伸手拍着刘兆安的肩,“温故的话我往日大多不赞成,今日却不得不承认,你这话实是有理。”林瑕珏其人,长相的确好看,这与那些貌美的男子不同,此人更像是上好的玉,内敛又华贵,这一笑起来,不知要打动多少女儿家的心。
其他的公子们一听,纷纷出言打趣,一个个都凑到窗口,要欣赏一番瑕珏马背上的身姿,只可惜瑕珏此时已经到了翡翠楼门口下马,他们只得叹息一番。
瑕珏由酒楼里的堂倌引着到三楼房间外,只见这房间挂着叠璋二字,他敲门进去,就见已经有五六个锦衣公子在屋内。这些人皆是京城官宦子弟,瑕珏与这几人相处下来,这些人品性倒也不错,平日也不曾听说做出仗势欺人的事情,行为做事也有度,让林瑕珏很是感叹了一番,靠真本事做大官的,家里教出的孩子不会是祸事篓子,不然也爬不了这么高。
“诸位兄长竟都已经到了,小弟我来得最迟,以茶代酒陪罪,”说着,便自己倒了一杯茶,仰头喝了下去。
“往日别人说牛嚼牡丹,我还不知是何番模样,今日一见,倒是明白了十分,”刘兆安在桌边坐下,“可惜这壶上好的碧螺春,竟是这般被糟蹋了。”
言毕,引得其他几位公子一齐附和。
瑕珏也不恼,跟着在一边坐下,叹息道:“从家里忙着赶来,竟是忘了喝口茶,这品茶还是待不渴的时候好,这会子要我喝,碧螺春与铁观音也是没差的。”
“好一个大俗人,”太常寺卿之子朱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学着瑕珏的模样大喝了一口,“不过大俗便是大雅,这口渴之时,当真是没有心思品茶的。”
“罢了,罢了,”刘兆安招了一边的小厮,取笑道:“还不快去给这两头牛要两桶茶水来,也别用好茶了,就用往年陈茶沫子便足了。”
互相取笑一番,瑕珏靠窗坐了,与这些公子们探讨了一会诗画,正兴起时,突然门被撞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酒气。
屋内几人都是官宦子弟,一见这种情况,便有几个小厮把这个人拦在门外,倒也不曾为难,只问此人是谁。
哪知此人抬起头,视线扫过刘兆安时,露出一个实在算不上有风度的笑,“这位公子好生标志。”说完,又看了其他几位公子,“这几个也不错。”
当下刘兆安的脸色变了,其他几位公子脸色也不好看。至于林瑕珏,他淡定的瞥了眼门外的人,这是个找死的。
这话放在朋友间倒也只当玩笑,可是被一个陌生人这么说,就是粗鄙无礼了,刘兆安脾气算不上好,当即喝道,“这是哪家的公子,如此无礼!”好在他顾忌着这是京城,又吃不准此人身份,才没有把这人打了出去。
林瑕珏的涵养倒是好了不少,其他几位公子只勉强忍着怒意,他瞥了眼门口被小厮们拦着的大汉,淡然道:“温故兄不必与醉鬼一番见识,问清身份送回他娘老子身边去便是。”这喝醉的人可以不讲理,但是做老子的,总要对此事有个表示。
他林瑕珏心性温和,素来是个不为难人的。品了一口茶,这上好的碧螺春,滋味当真不错。
刘兆安闻言点头,“瑕珏之言甚为有礼,豆子,去问问这是哪家公子。”
不一会儿,刘兆安的小厮回来了。
“几位公子爷,豆子听此人身边的小厮说他是节度使王大人外甥,家中担着买办之职。”豆子想起那两个小子一副自鸣得意的模样,便又道,“他们还嚷着要我们快些把薛大爷送出去呢。”
“好一个薛大爷,”刘兆安不屑的笑了笑,其他几位公子也皱了皱眉。倒是张坊想起薛家与贾家有些姻亲关系,便看向林瑕珏。
林瑕珏埋头吹了吹茶水面上的一根茶梗,“此人我倒不曾见过。”这薛家与他们林家是没有什么干系的,一个小小的皇商之子,他犯不着为薛家帮忙,让这几位公子心中添堵。薛蟠做的那些事,他还当真看不上眼。至于王子腾,如今朝堂之上,他自己站稳脚跟都不错了,哪还敢沾染这起子事。
刘兆安一听这话,便也想起薛家与贾家的姻亲关系,而瑕珏的母亲又是贾家之女,这关系说近不近,说没有关系又有一点。不过既然瑕珏说不曾见过,他也就不知道此人是谁了,“扔出去。”
如今的贾家,他们也犯不着有多忌惮。
叫小厮把薛蟠扔出去后,刘兆安才道:“听闻这薛家与贾家关系甚为亲厚,瑕珏可清楚。”
“我倒是不怎么听说薛家之事的,只听说这薛王氏是二舅母的妹妹。两年前母亲病逝,薛家也并未有过礼节来往,父亲也不曾提,想必只与荣宁二府亲密些吧。”瑕珏放下茶杯,见几位公子哥都一副理解的表情,“听闻他们一家现借住于荣国府内,前些日子因父亲得了大理寺的缺,他们倒是随外祖母家备了份礼,其他就半分不知了。”
在座的公子爷们顿时心如明镜了,这么算来,林家与薛家也没有什么关系的,加之林贾氏病逝,这关系就更牵扯不了多少了,毕竟瑕珏姓林,要真论亲戚,那也论不到荣国府二房太太妹妹身上去。
“当真是商人,”刘兆安不客气的冷笑,“俗不可耐。”他相貌生得好,被一个商人之子言语调戏,自然心中愤怒,话说得不客气,这账也便记了下来。
瑕珏倒是不担心今日的话被传出去,莫说这几人说话做事都讲究君子之道,不会背后说人。就说这几位公子不够君子,这一个小小的皇商,他们还当真不看在眼里。如果真传出去了,瑕珏倒也没有什么可顾及,本来也就不是什么亲戚,没得被薛蟠带累。
如薛蟠这种仗势害人的人,他不仅看不上眼,骨子里更是厌恶。香菱一个好好的女儿家,毁在这么一个玩意儿手上,当真是可惜了。
或许是瑕珏眼中的厌恶明显了些,几位公子倒是有些同情他了,如今贾家那些没脸的事情他们也听说过,于是便岔开话题,聊起别的来。就连性子比较烈的刘兆安,也不再提此事。
瑕珏见状,露出一个笑来,有这么几个友人,倒也是不错。
话说薛蟠被打出翡翠楼后,就被小厮抬回了梨香院。薛姨妈听到儿子被打,哪还坐得住,当下便说要报官,谁知小厮说,薛蟠得罪的是户部侍郎之子,顿时变了脸色。
“妈妈,你且别急,”薛宝钗在一边劝慰道,“哥哥身上并没有多少伤,只是醉得厉害了些,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等下去姨妈那再想想主意便是。”
薛姨妈无法,只好点头去了荣喜堂找王夫人,心下却仍是不安,这户部侍郎可不是别的人,若是得罪了,只怕麻烦便大了去了。她自然不知,这薛蟠开罪的不是一个户部侍郎之子,还有其他几位朝中要员之子。
当天晚上,瑕珏便去林如海处说了今日之事,听到薛蟠言语调戏瑕珏时,林如海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待听完事情经过,他道:“你只管准备科考,这薛家之事,本就与我林家没有干系。”只他心里却是有些不舒服,一个小小皇商之子,行事竟是如此无礼,还调戏他林家长子,薛家教出个什么东西?!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老子在听到有男人调戏自己儿子时,会有好心情。林如海同样如此,他至多是把这份心思埋了下去,下定主意不与薛家沾上关系。
瑕珏心下倒是明白,薛蟠那时怕是喝糊涂了,刚好进门就见到了温故,便顺口说了平日见到模样标志之人说的话,倒也没有存心调戏的意思,而其他几位公子相貌也是不错,所以薛蟠这么两句话得罪了一屋子人。难怪叫呆霸王,当真是呆傻至极,自己找坑来跳。
所谓坏习惯害死人,大约便是如此了。
温故此人,待朋友向来不错,只是对得罪他的人,也会好好惦记一番,不知道这薛家能不能好好拜托贾府处理此事。
他近来还是少出门比较好,毕竟要科举了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大姨妈甚为爱我,让我在床上各自折腾啊,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