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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快醒醒!”落晚翻个身,将抱枕蒙在耳朵上,兰嫂慈爱的声音却不依不饶,摧魂夺魄,“小姐小姐……”她不得不睁开眼,眼皮仿若千钧沉重:“再让我睡会儿,就一会儿。”
“不能再睡了,今天公司开例会,所有高层主管都参加,你要迟到不好。”
她兴奋得一夜没睡,刚阖眼不到一个钟头就被唤醒,坐起身子将抱枕扔到地上:“去他的例会,我要睡觉,睡觉!”
兰嫂“扑哧”笑出声来,伸手抚抚她的长发:“记得吗,你十四岁那年到公司实习,也是这样撒娇赖着不肯起床,真是一点也没长大。”
“没长大吗?”她抚着左腕,清晨的风略有冷意,夹杂着淡雅的花香,吹得脸颊阵阵发凉,“八年过去了,经历那么多,怎么能没长大呢?”
“小姐。”
她只恍惚几秒钟便彻底清醒,掀开被下床,快步冲进浴室打开花洒,水打在肌肤上烫得有些痛,她连打几个激灵,才平复了气息。
走去浴室,化妆师已在梳妆台前等候,年轻果然是资本,不过描描眉毛,扑点粉底,莹白的肌肤就已透出华美的虹彩色泽,宝石红套装,中规中矩的样式,如漆的乌发绾成髻,耳上的红宝耳坠随着步伐摇曳生光:“少爷。”
柏擎仓抬眸:“滢滢没和你一起来吗?”
她还不及回答,柏滢已一路飞跑过来:“财经版头条,‘柏氏’少爷一掷千金,赢得和男人心中的天使落晚小姐共舞第一支华尔兹,但他却把众人艳羡的机会赠予给保镖,”她将报纸摊到落晚眼前,喜滋滋地说,“楚镱好帅啊,你觉得呢?”
落晚看着照片,典雅精致的Givenchy西装,他和柏擎仓的气质却迥然不同,柏擎仓的优雅却掩盖不住睥睨天下的霸气,这也许和他成长的环境有关,富商巨贾,顺风顺水,很自然地目中无人,相比之下,楚镱的从容淡泊却有种阳光般的和煦,更好地诠释了彬彬绅士的爽朗谦和。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很帅?”
她不知如何回答,柏擎宇见此走过来解围:“在柏家居然有人比二少帅,我怎么不知道?”
“大言不惭!”柏滢看着照片,像在欣赏一件极美的艺术品,“真帅,360度无死角!”
柏擎宇有些受不了,修长的手指在她唇上一捏:“花痴!”
“就是比你帅!”
落晚将盛好的燕窝粥放到柏滢面前,把她手里的报纸拿过来递给兰嫂:“你再和他斗嘴,上班就要迟到了!”
她轻哼一声,低下头一勺勺喝粥,一股馥郁浓烈的栀子香扑入鼻中,是Dior甜心精灵中调,落晚蹙了蹙眉,柏滢低声嘟囔:“最讨厌这种味道了。
宁榆坐下后,柏舒菡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过兰嫂手里的报纸:“现在连财经记者都向八卦靠拢,一篇简单的报道却弄得本末倒置,明明标题是擎仓捐款,结果通篇都讲舞蹈投标,最可气的是,宴会的主角竟只照了侧面。”
柏擎仓抬眸,一身修身的黑色西装,领带打得笔挺,贵气霸气两相宜,浑身上下透着几抹冷意:“您的意思是我的侧面照不好看?”
“不是,我是说你的照片不应该比他们的小,这样感觉有点喧宾夺主。”
“您想太多了。”
“可这真的很重要。”
“真正本末倒置的人是您,”他站起身,“您应该没忘记,早晨八点十五分是公司的例会,希望不要再因为您的迟到耽误其他人的时间。”
半小时后车子在寸土寸金的金融广场停下,‘柏氏’是方圆数里内最高的建筑,在其他摩天大厦的衬托下,显得鹤立鸡群,落晚跟在柏擎仓身后走进大厅,雪白的大理石擦得锃亮,走廊的工作人员都小心翼翼地绕行,一副唯恐‘触雷’的样子,到了电梯口,电梯正好下落,不过一分钟悦耳的铃声响起,双门无声划开,柏擎仓道:“滢滢说羽希在电梯前对一个女孩一见钟情,这么长时间也没听他再提起,是不是那个女孩已经找到了?”
电梯飞快上升,四壁都是冰冷的镜面,落晚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已活得这样狼狈,却还要面对他的猜忌和试探,她握紧拳头,正要脱口的话在另一面镜子前止住,楚镱正在看她,他目光透澈出一种清冽的气息,像一缕阳光,安抚了她心底的焦躁和愤懑:“我也不清楚,如果少爷需要,我今晚去问滢滢。”
他顿了顿:“不用了。”
电梯在二十九楼停下,秘书早已等在会议室外,见他们过来,急忙推开门,天花板上是璀璨如繁星的灯光,中央的水晶灯出自奥地利的施华洛世奇,空调适宜的风吹过,映在海南花梨木会议桌上,仿佛波光潋滟,华丽深沉的花梨木,淡淡的木质香,破天荒地她在会议中走了神,销售部经理汇报些什么她根本没听进去,只拿着签字笔在资料上画画,不知过了多久,室内的灯全部关闭,窗帘缓缓降下,她终于将自己神游九天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虽早已厌倦了这一切,可她不得不去忍受,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一帧帧分析图表从眼前闪过,柏擎仓靠在办公椅上,看着萦绕长桌周围的高层主管,面无表情的脸上有种静若处子的清冽,在说道第三点时她微微示意,财务主管虽不明意图,却也停止了汇报。
不出所料,柏擎仓将报表扔到桌上,声音依旧低沉悦耳,仿佛那抹从容的宁静永远不会从他身上消失:“这就是你们耗时一个月做出的报表?”他目光落在财务主管身上,眸子里盈溢着犀利的光芒,打开电脑,堆山填海的资料在屏幕上显现,“这是仅用三天搜集和整理的材料,和你们的报表相比,我想这份资料的真实度和准确度至少会超出一百倍。”
秘书走进来,附耳对她说了一番话,她眉头不由皱起来,柏擎仓看她的脸色:“怎么了?”
落晚在纸上流利地写出一串法文,柏擎仓目光低垂,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眉头不经意地微微一跳,她看向众人:“今天会议到此结束,汪经理,请三天后将新的财务分析报表交到我办公室。”
待所有人离开后,柏擎仓起身走到窗前,窗帘已被拉开,他手肘撑在栏杆上点燃一支烟,目光淡漠地俯瞰整座城市,如雨后新笋的楼尖,在阳光下粼粼如耀眼的金波,晃得人睁不开眼,落晚静静看着他,她在他事业里陪伴八年,看着他一点一滴建立出‘柏氏’帝国,如今他已立在巅峰之上,身上却仿佛罩上一层看不见摸不到但能清晰感受到的玻璃,将所有人隔绝在外。
在他拿出第二支烟时,她走过去将烟拿走:“别抽了,对身体不好,虽然这次标底泄露,‘柏氏’损失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鹿死谁手还没定论,您不用太忧心。”
“你有把握?”
落晚摇头:“江骋纵横商界半生,所向无敌,几乎完美的无可挑剔,但是人就有弱点,我相信我们能找到。”
“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对吗?”他看着她,如茫然无助的小孩子,她第一次见他这样,心里一阵柔柔的痛楚,“您一定会赢的。”
“这世上没有事情是绝对的。”
她看看腕表:“您十点钟要和IS签署海景房项目合同,我让李泛备车。”
“落晚,”柏擎仓忽然叫住她,“你满意现在的生活吗?”
她转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许久后柏擎仓将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收回,侧眸凝望天际:“你想过换一种生活吗?有阳光、有花香、有欢笑的生活?”
“现在的生活就有这些。”
“我说的是自由,”他指了指城市上空盘旋的黑点,“像那只翱翔的雄鹰,你想要它的生活吗?
鲜艳如血的太阳透过窗子照进来,勾勒出他的身影,有种说不出的慑人气势,她微微打了个寒噤,脑中一片麻木,过了会儿才道:“我去让李泛备车。”
离开‘柏氏’接到柏滢的电话,从花店买了束白茶花,坐在车上看着窗外高楼倒退:“要是累了就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他声音总是那么清润,听在耳里仿佛身上闭塞的三万六千个毛孔全部舒展开来,温温凉凉说不出的舒服惬意,落晚闭上眼睛,梦里的碎片全是欣悦的,有石榴花,有蒲公英,有虹销雨霁,有小桥流水,有鸟语花香,有璀璨星空,有叽叽喳喳的闹,有嘻嘻哈哈的笑,似乎有掌心摩挲她的长发,声音漫起海洋的深情:“晚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靠在他肩上,他黑色的衬衫沾染了花朵的清香,那样的熟悉:“是你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拿出手帕擦她的唇角:“我们下去吧。”
她知道自己睡相不好,但流口水倒很少见,看着他笑意盎然的样子,她脸不由红起来,仿佛熟透的番茄,抱着白茶花匆匆下车,推开旋转门,秘书小姐迎上来:“二少在接受访谈,小姐要喝点什么,我去为您端过来。”
“当然是鲜榨果汁。”落晚闻声望去,当先一人被众星捧月地簇拥,非常抢眼,正是柏擎宇,也不知他说了句什么,那些女孩看了她一眼便纷纷离开,她不明所以:“你说什么了,怎么她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他拿过她手里的白茶花:“我说我女朋友来祝贺我了。”
“以后这种玩笑别再开了,少爷听到会不高兴的。”
他没理会:“你怎么知道访谈时间改了?”
“滢滢告诉我的。”
“除了来祝贺我,有没有其他的?”
她不解地重复:“其他的?”
“比如有没有想我?”
她慢慢叹了口气,他见她的样子急忙道:“OK,OK,算我说错话了,快中午了,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我还有别的事,”她起身,“先走了。”
尹氏夫妇的墓碑在墓场山坡的顶端,夹杂在一片高低参差的墓碑里,异常普通,柏擎仓曾多次向她暗示更换墓地,还请了风水先生,都被她拒绝了,对她来说只要能让父母安息就足够了。
落晚将花束放在墓碑前,虔诚地跪下去叩了三个头,楚镱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才发现她完全承袭了她母亲,不仅是美貌,还有种难以捉摸的神韵,相较下尹释的外貌并无特别之处,五官端正,眉峰挺拔,可仔细看就能发现他身上出奇的神采,像冉冉高升的朝阳,能温暖世间的一切。
“我两岁时妈妈就离开了,六岁那年爸爸告诉我,妈妈是得CML就是慢性粒细胞性白血病去世的,不久后爸爸因为巨额债务无力偿还,跳楼自杀了,他离开后的第二个月,一个自称他情人的女子出现在公众视线,同时曝光的还有数十张亲密照片和暧昧信件,可我不信爸爸会背叛妈妈,我永远记得妈妈离开后,爸爸每晚都在星空下讲他和妈妈的爱情童话,我学会的第一首阙词是苏东坡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爸爸那样爱妈妈,又怎会用那样残忍的方式去伤害她?所以每次他们提及父亲的种种,我都会失去理智,在我心里爸爸是世上最完美的男人,容不得丝毫亵渎,即使那些流言蜚语再也伤害不了他,我也不允许。”她仰起脸,轻轻拭去面颊的水痕,“可以告诉我你的家庭吗?”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双双出车祸离开了,然后我就被阿姨接到她家,和她一起生活,”楚镱看着墓碑间被风吹动的松柏,它们像是一排整齐的卫兵,守护着这片静谧的沉眠之地,“其实你比我要幸运得多,至少你可以祭拜父母,而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的墓碑在哪儿。”
他平静如水的眸子盯着她,落晚心中沉沉地有痛楚蔓延:“回去吧。”
虽然公墓的石阶修得十分平整,他还是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往下走:“父亲去世后,我被送到阿姨家,那段日子是我十六年来最快乐的时光,虽然每天都要受责骂,要没完没了地做家务,可是生活里有阳光,有希望,有他陪在我身边,我曾想一辈子能这么过下去也是好的,他生日那天,我们约好在小溪边见面,可那一天我却被以五十万的价格卖掉了,甚至连和他告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迫去了上海,这十六年我一直在想,他怎么样了,他幸福吗,他生不生我的气,他还记不记得对我的承诺。
“他不生你的气,也不会忘记对你的承诺。”
“你怎么知道?”
“如果我是他,一定明白你食言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有点凄惶地笑笑:“如果你是他就好了。”
他看着她,用尽自制才没有吻住她唇角的那朵笑:“别胡思乱想了。”
“他和我说等他长大了就把我从城堡里解救出来,一起去有阳光的地方,”她安静地笑,低垂着浓密的长睫,“可我等了十六年,还是没有等到他。”
他喃喃地问了句毫不相干的话:“你会怨恨命运吗?它让你一直失去,失去父母,失去那个男孩,失去原本应有的生活。”
“不会,我曾以为这世上没有人比我知道什么叫失去,但直觉告诉我,你比我更懂得,我不清楚这辈子会不会再见到他,但我很感激命运让我遇见你,如果生活里一千件事有九百九十九件不完美,那么遇见你就是唯一完美的事,”她眼底有盈盈的泪光,瞳仁倒影着他的脸,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微微漾着晕红,仿如腮凝新荔,“楚镱,遇见你真好,”她踮起脚尖吻住他的脸颊,粉嫩的唇瓣如蝴蝶的翅,瞬间后便要振翅高飞,“真的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