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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我又如何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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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晚的话说得不轻不重,却击中要害,宁榆艳丽的脸升腾起怒气,微风从落地窗吹进来,吹得她身上绣百蝶的鱼尾裙摆扑扑乱飞,她不自觉攥紧塑料封袋,气氛中隐藏着一丝寒意,“落晚,”门外传来柏擎宇的叫声,柏滢和江羽希一同笑着走进来,柏擎宇显然没料到会看见宁榆,他皱了皱眉,嫌恶道,“你怎么会在这儿?手里拿的是什么?”

    宁榆闻言坐在沙发上嚎啕大哭起来:“二少爷要替我做主呀,”她将手里的大头钉摊开,“我什么都没做,落晚却污蔑我指使人把钉子放到她鞋里,害她受伤!”

    她身侧的云霓适时抽出纸巾,替她擦眼泪:“别哭了,小心伤着身子。”

    “她又不是纸糊的,”柏滢轻蔑地看了眼宁榆,闲闲地道,“再说流泪还可以清洗眼睛,我觉得挺好的。”

    宁榆闻言带着哭声喊道:“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尹落晚,你一个罪……”

    落晚厉声呵斥:“住嘴!再有关于这件事的只字片语传到我耳朵里,我决不饶你!”

    宁榆吓得一哆嗦,抬眼看落晚,见她目光如寒冰,冷不可测,她努了努嘴又想哭,落晚道:“不许哭!”然后转向云霓,“限你三分钟内带你家主子离开这儿!”

    云霓早有些吓傻了,听落晚发话,只觉如蒙大赦,急忙扯住宁榆的胳膊,宁榆就被她这样一路连携带拽,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吓傻的除了宁榆和云霓,柏擎宇、柏滢和江羽希也震住了,空气再次凝结成冰,落晚依旧淡淡笑着,可眼中却看不到任何笑意,她看向离自己几步之遥的楚镱,满脸的笑忍也忍不住,却还硬憋着,痛苦的样子让她再也没法将淡漠进行到底,不由没好气地道:“别忍了,笑吧。”

    话音落下,她冲着宁榆离开的方向扮了个鬼脸,像是没长大的孩子,眉宇间仿佛稚气未脱,却又透着一抹小女人的娇甜,在场的人都大笑起来,柏滢道:“你今天怎么了,对宁榆这样不假辞色。”

    柏擎宇也道:“羽希哥,你真有福气,见到落晚泼辣的一面,十六年来她都成了温婉闺秀的代言人,就像大哥,永远都是沉稳内敛的贵公子。”

    江羽希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宁小姐做了什么,惹你生这么大的气?”

    “不是生气,只是不懂,”落晚蹙眉沉默半晌,炙热的阳光懒懒地照下来,庭院内高大的香樟树叶在阳光下泛着白亮的光,像是镀了一层银辉,香樟树下玉簪叶娇莹,花苞似簪,无论枝头吐芳,还是落地成泥,一概素素淡淡,清清雅雅,如白玉无瑕,“那些被牺牲的棋子,在他们心里真的那么微不足道吗?”

    “当然,象棋里的‘弃车保帅’,三十六计的‘李代桃僵’不都是对棋子命运的诠释吗?”柏擎宇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其实那些棋子自身也该有所觉悟,注定是被牺牲的对象,却偏偏展现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甚至还编造身不由己的谎言,这种人活该得到这种下场!”

    他的话如芒刺直扎她心扉,生生挑起那些难言的伤痛,为‘柏氏’利益她一次次所做的忍受,在和她朝夕相处的人眼里只是活该,落晚小心地掩饰内心的情绪,强颜欢笑着,幸好柏滢开口道:“本来想等大哥回来告诉他宁榆害你受伤的事,你还把证据还给她了,就她那样子,抓到把柄还强词夺理呢,何况这次……”她语气里有着不甘心,“又让她侥幸成了漏网之鱼!”

    落晚被她的样子逗得盈盈一笑,梨涡浅浅,娇俏可人:“没关系,对我来说她那些小把戏就跟八点档电视剧似的,早习惯了。”

    柏擎宇道:“不能再纵容她了,如果你不肯和大哥说,那我亲自告诉他。”

    柏滢道:“你和大哥向来是说话超过三句就吵得天翻地覆,你确定能把这件事表述清楚?”

    “当然,如果大哥再敷衍了事,我会亲自把宁榆赶出去!”

    落晚舀了勺DR.BOBS HAND CRAFTED ICE CREAM,全部选用最上等的原料,SCHARFFEN BERGER巧克力、塔希提岛香草和阿根廷焦糖:“算了,她也不容易。”

    柏擎宇嘴角勾起一抹讥笑:“她有什么不容易的,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我看这幢房子里最舒服的就是她了。”

    “如果她有疼爱她的亲人,幸福的家庭,她绝对不会选择这种生活,”落晚目光低垂,盯着面前的花边玻璃杯,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此生若能安之若素,谁又愿意颠沛流离。”

    周围霎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柏擎宇见她凄惶的模样,失声道:“落晚。”她茫然地看着柏擎宇,哀婉密密麻麻地遍布在瞳孔里,那么清晰,“如果你不愿大哥知道,我不说还不行吗?”

    “真的?”

    他极其郑重地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字地说:“我发誓。”

    落晚侧头去看柏滢,偷偷朝她吐了吐舌头,“哈哈……”柏滢终是没有忍住,大声笑起来,柏擎宇完全被闹懵了,正想出言质问,却见落晚笑着看他,眼波盈盈,如能醉人,回身看江羽希,他唇角也漾着笑意,他气得甩开落晚的手:“我还以为你是真伤心呢,谁知道你们合起伙来耍我。”

    柏滢急忙拉住他衣袖:“好二哥,”她绵软软的声音十分动人,“我错了,你就人大量原谅我们这一回吧。”

    柏擎宇这才缓和了脸色,看向落晚,却触到一双漆黑的眼睛,像是盛在玉杯里的美酒,清澈干净,不带半点杂质,学着他平日里一脸无辜的样子,柏滢又笑起来:“原来这就是你帮我报仇的方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佩服佩服!”

    江羽希笑着拍他:“你这次算是棋逢对手了,不过看在对方是俏佳人的份上,就别再气了,”他微笑着,目光落到落晚身上,“今晚有时间吗?”

    “有。”

    “我让家里的厨子专门做了药膳,大约七点钟送来,过来一起吃吧。”

    柏滢道:“羽希哥,你神秘兮兮地策划了一整天,说要摆宴答谢落晚,让我们作陪,我还以为是什么珍馐佳肴呢,闹了半天居然是药膳。”

    “是呀,”柏擎宇也道,“单是玉竹、川贝、夏枯草这些味道我就受不了,而且也没听说落晚喜欢药膳,羽希哥怎么想起来请我们吃这个?”

    “因为它对我来说是唯一的,”他的声音低柔迷惑,似乎是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也是这一生最弥足珍贵的。”

    天际那一轮血红的夕阳正徐徐落下,照着他乌黑的头发,还有乌黑的眼睛,落晚抬眸,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眸子带着灼热的温度,她微怔一下,迅速移开目光。

    青蓝天幕,皓月侧悬,柏擎仓端坐在电脑前,修长的手指敲打着键盘,屏幕上是渡假村案的全部资料,旁边的咖啡散发袅袅香气:“这次投标计划我们有多大把握?”

    “百分之七十,渡假村案是环岛开发项目,利润很高,导致竞争者也很多,有些财力并不雄厚的中小企业也联合竞标,他们心知只要项目到手,假以时日融集资金并不是问题,”他们这次住在大梅沙附近的星级酒店,海风汐汐,清凉之意掠过波澜,旖旎柔和,有一种心旷神怡的美好,“不过我们最强的对手还是‘江氏’。”

    “知道了,去休息吧。”

    “少爷。”李泛面带难色地看着柏擎仓,欲言又止。

    柏擎仓微微皱一皱眉,沉声问:“有事?”

    “小姐拍照时受了伤……”

    他心头骤然一震:“什么?”

    “小姐拍照时受了伤,不过并不严重,医院打来电话,说小姐打了破伤风针,估计一星期就会痊愈。”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是小姐的意思,怕影响少爷工作。”

    “楚镱有一起去吗?”

    李泛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柏擎仓,见他紧盯着自己,于是答道:“有。”

    “明天解雇他。”

    “这件事和楚镱无关,是……有人在小姐鞋里放大头钉。”

    “宁榆?”水晶灯下,柏擎仓的面容冷峻如刀刻斧斫,阴沉得可怕,亦如数年前落晚受伤时的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李泛依旧会想起那一刻,柏擎仓那双泛着血丝的眼睛,透着的可怕神气,“是,小姐对外封锁了消息,阻断江骋借这次事件打击‘柏氏’的意图,不过已经查出放大头钉的是‘霓裳’的员工,叫柯冉。”

    月色渐浓,柏擎仓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光辉洒在他身上,背影如天上寂寞的皓月,清冷孤单:“你知道该怎么处理。”

    “可小姐已插手这件事,如果她知道……”

    “你应该有能力不让她知道,”柏擎仓云淡风轻道,“任何伤害她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是。”

    “另外明早九点的会议你代我出席。”

    赶到家时天已是蒙蒙亮,他放轻了脚步去看落晚,华丽的西式大床,垂悬着雪白透明的幔帐,无数紫色流苏迤逦在床间,她缩在床角搂着抱枕,挡住大半边脸,长长的睫毛像蝶翼,随着呼吸微微轻颤,她难得睡得这样沉,连他进房也没有惊醒,他半靠在床上,轻轻将她揽入怀里,吻住她颤动的睫毛,只觉得一根一根拨动着他的心尖,痛不欲生。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见钟伯站在门外,他点头示意,钟伯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李泛打来电话,说渡假村案有了变化,请您去听。”

    柏擎仓点点头,钟伯拿过软枕放在落晚头下,他才直起身子站起来,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半边身体早已麻痹地失去知觉,他略微活动了下,待血液流动,麻木有所缓和,才走出去。

    大约一刻钟,他将电话挂掉,厨房端来早餐,他拿起筷子随意夹了点,钟伯看了下腕表:“少爷,该去机场了。”

    他沉默了会,才若无其事地说:“走吧。”

    因为前夜没有睡,昨夜又熬了通宵赶回来,柏擎仓眼睛里净是血丝,那样子像是疲倦到了极点,钟伯虽知他不会听劝,但还是道:“少爷,小姐她……并不适合您。”

    “那谁又适合我?这个世界从来没有量身定做的爱情,只有一次次的点点滴滴,积攒起来就是一生了。”

    “您不能试着忘了她吗?”

    “如果您爱过就会知道,第一个爱到骨子里的人,无论怎样都是忘不掉的。”

    落晚难得有这样的休息日,所以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轻轻地敲门声响起,她坐起身:“进来。”

    “怎么醒这么晚,是不是不舒服?”

    “是你呀,”她扬起微微上翘的嘴角,笑一笑,“我没事,就是头有点痛,所以想多睡会儿。”

    “是不是消炎药有什么副作用,要不让程叔叔来一趟吧。”

    “真的没事,”落晚含着笑,吟吟道,“你特意来找我,是不是有事求我?”

    柏滢冲她翻白眼:“什么叫有事求你?我是怕你无聊,想邀请你去‘滢落’,羽希哥也去。”

    落晚听了眼珠一转,笑得意味深长,暧昧无限:“原来某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你胡说什么,我和羽希哥之间只是兄妹关系,其他什么都没有。”

    “我也没说你们之间有什么呀!”落晚掀开被子下床,“不逗你了,陆蕊打来电话,说公司资金出了点问题,”她一脸抱歉地说,“不能陪你了。”

    “没关系,那我们下午见。”

    “滢滢,”落晚垂目凝着左腕,清晨朦朦胧胧,只觉有人轻轻握住自己的手,那手极暖,他的怀抱也很温暖,像是有温度的阳光一样,笼罩在她身上,他似乎还吻了她,轻柔而迟疑,落在她的睫毛上,“少爷有回来吗?”

    柏滢看她沉思的样子,笑着道:“大哥去深圳开会,下午才回来呢,怎么,想他了?”

    “下午,”她搂着麦兜抱枕,上面似乎有切维浓香水味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刚刚在我身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