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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不会给你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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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会设在江公馆后花园,草坪上是大片六月雪,无数盏庭灯照耀下,银装素裹仿若香雪海,蔚为壮观。

    今夜虽是庆祝江羽希正式入驻‘江氏’的商宴,但除叱咤风云的商界人物外,更多是适龄的名门淑媛,仿若盛大的相亲宴,全场女孩个个都精心装扮过,眉目如画,衣裙缤纷,唯恐落于人后,花团锦簇的情景,像是万花朵朵散在草坪上,江骋笑着走过来:“擎仓,舒菡,你们可来了,刚刚莫董还说,是不是柏少废寝忘食地赚钱,把宴会早忘到脑后了!”

    柏擎仓不动声色缓缓开口:“伯父真会开玩笑,以柏江两家的交情,羽希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会缺席呢?”

    柏舒菡“呵”地冷笑:“大哥真是冤枉擎仓了,他晚来是因为等柏家的小公主,不然早就到了。”

    站在江骋身侧的叶蓁狐疑地眨眼:“阿姨,我没看见滢滢呀,她是不是去找羽希哥了?”

    柏舒菡哂然一笑:“蓁蓁,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在柏家早已是鸠占鹊巢,我说的小公主是尹落晚。”

    叶蓁似乎此时才看到落晚,微偏了头斜睨她一眼,装出一副天真的单纯样对柏舒菡道:“呀,怎么会这样,前几日听人议论,不仅柏家甚至‘柏氏’都要听命于落晚,我还当她们是妒忌,故意中伤落晚,义愤填膺跑去争论,谁料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恬静温婉的女孩越深不可测。”

    她虽笑靥如花,但话中有话的挑衅却是了然,落晚静静地看着堪比《甄嬛传》的戏码,唇畔漾着亲暖的笑,站在柏擎仓身侧,以不变应万变。

    “‘柏氏’上下都听命一个小姑娘,擎仓,你可别怪伯父倚老卖老,”江骋声音里含着不屑和轻蔑,“对女人宠可以,但要有度,尤其是那种攀附男人生存的女人,”他打了个指响,侍者端着托盘走过来,“大家说擎仓来得这么晚,要不要罚他呀?”

    众人起哄道要,柏舒菡嗔道:“羽希都正式接管生意了,怎么大哥还像当年一样疯疯癫癫,您又不是不知道擎仓的酒量,这三杯白酒灌下去,怕是就得横着离开了。”

    江骋哈哈大笑:“这么快就心疼侄子了,放心,羽希以后还要仰仗世侄的照拂,我能让他在大庭广众下失态吗,”他毫无预警地转过身,落晚只觉手腕蓦地一紧,伴着玉石叮咚撞击的声响,冰凉的感觉一迳划入腕骨,“小美人儿,你不介意替世侄受罚吧?”

    “伯父,落晚不会喝酒。”

    “我江骋懂得怜香惜玉,”他稍稍一用力,落晚踉跄了下勉力站住,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酒香,“我老婆二十年前就去世了,不如你来陪我,慰籍一下我的寂寞,”他言语暧昧猥亵至极,*辣的呼吸从落晚耳朵里直灌而入,“今晚大家做个见证,交杯酒喝下去你就是我的人了,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伯父,”柏擎仓刚毅的脸变得冷峻起来,双眼夹着寒霜,“落晚是柏家的人,请您注意言辞,别肆意侮辱她。”

    “侮辱?”江骋故意装出听不懂他话的意思,“我哪句话说的不得体了?所有人都知道尹落晚是你用钱买的女人,怎么,你可以买我就不能?”

    柏擎仓察觉周围人看落晚的眼神都起了轻佻的变化,他手攥得紧紧的,指甲陷入掌心中,留下几道红痕,江骋继续道:“世侄,往后江柏两大财团还要精诚合作,为一个女人闹翻不值得,”他拿起酒杯递到落晚唇边,“来,我们一起喝。”

    “放开。”落晚终于抬头,黑白冽然的眸子移向江骋,他眯起双眼正视落晚,宴会上她虽不是艳冠群芳,可姿容胜雪眸光如冰,倒有种让人无法逼视的神光离合,乍阴乍阳,他笑了笑,“你说什么?”

    落晚声音清凉如雪:“放开。”

    “我替她喝。”一个悠远的声音在身后徐徐响起,在场的众人看过去,是一个年纪约二十三四岁的男子,乌黑浓密的发线衬着清朗俊秀的一张脸孔,他嘴角微抿,云淡风轻地说,“小姐不会喝酒,我替她喝。”楚镱说完,拿过他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江骋被突如其来的抢白弄得一怔,虽然还是在笑,但眼底却隐着凌厉,楚镱没有退缩,迎着他的视线,眉宇间有种清冽之气,周围的人都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好一会儿后,江骋笑道:“既然都说她不会喝酒,我也不勉强,你的行为虽不合规矩,但看在你是小辈又护主心切的份上,我可以不追究,”他指着一瓶未开封的酒,“但你要喝的不是那一杯,是这一瓶。”

    楚镱握住落晚的手腕,把她护在身后,冷淡而客气地说:“谢谢江董。”

    落晚只觉从心到身一片冰凉,她极力镇定,收拾好心绪,平静地道:“这可是Spirytus。”

    江骋很无所谓地笑笑,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小姑娘,这就是商圈的规矩,你在社会混迹多年,应该明白,他要替你出头,就要接受对方的一切条件,如果没那个本事,就趁早给我夹起尾巴做人!”

    他转身看她:“我没事。”

    “我们走,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听话,”他的声音轻柔微哑,像是静谧深夜沙沙的落雪,“你答应过我,会一个人勇敢的笑。”

    她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他的手心,他的手好温好暖,让她觉得仿佛是在梦里:“我做不到。”

    楚镱拿过杯子蛋糕,递到她手里,他冲着她笑,笑容仿若冬天的太阳,温暖明亮:“你能。”

    黑池品牌的系列,落晚舀了一勺放在嘴里,缤纷绚丽的色彩,细腻柔软的口感,入口即心,他问道:“好吃吗?”

    她点头,其实她没有说谎,蛋糕真的很好吃,尤其是巧克力的味道,那种精心烘焙的顶级巧克力,那种浓郁的醇香,甜得发腻,苦得心酸,她别过头,强忍住从眼底里窜上来的炽烫感觉,一方素净的手帕递到她眼前,落晚仰面望着他,接过拭了下嘴角:“谢谢。”

    江羽希道:“我以为你会用它擦眼泪。”

    落晚“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您真幽默。”

    “落晚,你别这样,我父亲是误会了,才当众给你难堪,我替他向你道歉……”

    “江少爷言重了,”她看着他,目光清亮,笑意悠悠,“令尊说的都是事实,倒是我破坏了宴会的气氛,很抱歉。”

    “落晚,”江羽希的眼睛心疼地眯了眯,“你和她们不一样,你是纯净善良的好女孩,没必要忍受这些,如果你留在大哥身边是因为欠他的钱,我可以帮你还,无论多少……”

    “江少爷,”夜风拂过,落英缤纷,有几瓣六月雪落在她乌亮如云的秀发上,还有几瓣落在她的小礼服上,落晚伸手拂去,“谢谢您的关心,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您不适合插手。”

    又一阵风吹过,更多的花瓣纷扬落下,江羽希伸出手,落晚仓促地后退一步,他的手就这样生生地僵在半空中,过了一会儿,他慢慢放回了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冒犯你。”

    “没关系。”

    她看向他身后,叶蓁款款走来,如一只骄傲的孔雀,唇边尽是伪善的笑,这就是丛林法则,若想更好的生存,就要戴上面具,不论你多憎恨面前的人,都要若无其事的微笑:“今夜虽是羽希哥接班的宴会,但也是伯父可以尽享天伦之乐的好日子,作为晚辈我们商量一人出一个节目,给各位长辈看着乐呵乐呵,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

    “我们决定抓阄,抓到什么就演什么,如果无法按题目的要求演绎就罚喝酒,要是让别人代替,按一比五交换,你没意见吧?”

    看来是避无可避了:“没有。”

    见她答应,叶蓁喜不自胜,走上舞台,优雅地坐在钢琴前,一曲《致爱丽丝》,旋律清新明快,活泼流连,如涓涓山泉在歌唱,无论是指法技巧还是乐律音准,都无可挑剔的完美,一时间商宴成了名门淑媛的才艺竞赛,以歌为器,以舞为兵,以琴为战,激烈厮杀丝毫不逊尔虞我诈的商界,落晚静静地坐在台下,别人表演完,她就鼓掌庆贺,也附和着赞美几句,这样的温柔婉约、人淡如菊,江羽希心里更是一阵恻然。

    轮到她时题目果如所料,小提琴演奏,柏舒菡提供的资料,从没见过她拉小提琴,江骋将一把精巧的斯特拉迪瓦里递到她手里,唇角带着浅淡温和的微笑,像是一个慈爱的长辈,可她却看到他眼底那份清冷的波光:“别忘了赌约。”

    “您放心,我向来重承诺,宁可他人负我,我也绝不负他,哪怕这个人禽兽不如。”落晚眼波微微一漾,含笑道,“我知道您设局是想利用我打击柏擎仓,不过可惜,您不仅不能得偿所愿,还会偷鸡不成蚀把米。”迎视叶蓁挑衅的眼光,她淡然一笑,试了试音,马思涅的《沉思》,一位在沙漠修行的圣僧拯救女幽灵泰伊思的故事,被她演绎得凄美动人,悲切缠绵,从最初的宁静祥和,到中间内心的矛盾挣扎,再到最后的虔诚祈祷,一时间人声静默,仿佛被带入如歌似泣的旋律里,听得如痴如醉。

    她声音凄婉如受伤的杜鹃在哀鸣:“失去你我就像碎裂的宝石,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眷恋,我甚至不再仰望星空,我将脸埋在臂弯里,即使到了地狱也会忍受,我的悲伤不会褪色,生活里还要承受多少痛楚,不要以为我会给你我的心。”

    不要以为我会给你我的心。

    轻盈的风从耳畔掠过,二十年前的某天,夜色无穷无尽,穿着白色长裙的凌小语倒在冰凉的地上,额头有触目惊心的血迹,她的脸惨淡如纸,轻薄如绡的六月雪落下来,散乱在她发丝间,她嘴角露出抹胜利的笑容:“不要以为我会给你我的心。”

    路灯朦胧的光如失去光明的眼睛,空洞呆滞,脚步声纷至沓来,惊起他心底最深处的痛,他不知道是怎样上的救护车,怎样到的手术室,他只记得要失去她的恐慌,记得绝望一样的痛楚,他直直地盯着医生:“我妻子怎么样了?”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重要的是,尊夫人没有丝毫求生意志……”

    她放弃了求生,残酷的现实就这样摆在眼前,她宁可选择死,也不要和他在一起,心灰意冷,人如残烛,不要以为我会给你我的心,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片片花瓣撒在他的发颈间,有些残留其上,有些滚落而下,他倏地起身,紧捏住落在手心里的花瓣,她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刀子捅到他心里,恍惚间,凌小语的笑容出现在眼前,如果她没有爱上他该多好,如果他从来不曾遇见她该多好,他看着舞台上的落晚,他宁可她的笑容里没有歉疚,只是单纯的恼恨,明明是他故意给她难堪,就像明明是他对不起凌小语,她的嘴角是上扬,感觉像在昭示自己的胜利,可却有着难以忽略的凄楚弧度,他眼眶热热的,两个女孩的影像在他脑海里重叠,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傻子似的注视着台上,似乎音歇了好久,他才想起和大家一起鼓掌。

    “没想到世侄女琴技如此高超,真让江某大开眼界!”

    “江董谬赞了,”落晚脸上漾着清冷的笑,“这么扣人心弦的韵律您竟能平静地听下来,大开眼界的应该是我!”

    “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让江羽希知道。”

    江骋不屑地轻哼了声,心里却是松了口气:“小姑娘,威胁我还嫩了点,以你的实力根本无法和我抗衡。”

    “再强大的敌人也有破绽,只要能抓住,哪怕只有一次,也能让他瞬间飞灰湮灭,我相信自己抓到了。”落晚轻道,笑容凉薄如浮光掠影,“您不用刻意防范,不管您是怎样的人,她是无辜的,我做这些只想告诉您,冤有头债有主,永远不要牵连无辜的人。”

    “在我心里你并不无辜……”

    “我说的是楚镱。”她说完和他擦身而过,江骋回头,华丽晚服下她纤弱的背影让人心疼,仿若二十年前的凌小语,他轻轻叹息, “改变计划,另外告诉蓁蓁适可而止,别去伤害她身边的人。”

    叶暮道:“如果您担心她把凌小姐的事透露给少爷……”

    “她不会。”

    叶暮不解地看着他:“那……您是为什么?”

    “我已经毁了一个凌小语,不能再毁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