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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晚从杭州回上海后一直没去公司,其实柏滢说的对,高烧不需要打点滴,只要放松心态,好好休息,时间到了自然就会痊愈,厨房这两天特意为她做了枸杞菊花煲排骨,她吃得一身大汗,很快就好起来。
今天是她休假的第三天,蔚蓝的天空仿若一块纯澈的镜子,落晚一面看资料,一面喝杏仁茶,她偏爱吃甜,幸好兰嫂对她饮食照顾得无微不至,她才没有像柏擎宇那样尝过疼起来不要命的滋味,祁月轻轻敲门:“小姐,舒菡小姐请您去吃早餐,她让我转告您,大家都在等您。”
“知道了。”
见祁月离开,兰嫂才走进来:“小姐,你不用在意,少爷绝不会催促你的,”她声音带着丝小心翼翼的味道,“不过你已经三天没和少爷一起吃早餐了,今天还是去主宅吧。”
落晚微微仰头看天,眼神变得幽暗深沉,似乎万里无云的晴空正在上演一部精彩绝伦的好戏:“三天,是该去了。”
因为这两日天气好,早餐就安排在庭院里,游泳池旁的芍药开得极好,白的如雪,粉的似霞,紫的恬静,绿的清新,朵朵都开了银盘大的花盏,柏舒菡用瓷匙拨着百合红枣粥:“也不知落晚在做什么,这么长时间还不来,让大家都等她,太过分了。”
柏滢道:“擎宇不是也没来嘛,你怎么不说他呀!”
“擎宇可是你的血缘至亲,落晚一个寄人篱下的外人怎么能和他比?”
柏滢冷下脸来:“姑姑,落晚是我妹妹,您别总一口一个寄人篱下的,”她瞥了眼宁榆,“再说有某人在,外人这两个字怎么也轮不到落晚头上呀!”
柏舒菡心头大恼,知道她讽刺宁榆,但因她是柏擎仓的妹妹,只好忍耐道:“擎仓,姑姑真的很抱歉,你回家里也有三天了,可我到今天才抽出时间陪你吃早餐,对不起。”
柏擎仓淡道:“没事。”
“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最近我买的股票……”
柏擎仓唇角划过一抹平缓的弧度,打断她的话:“你需要多少钱?”
柏舒菡一听立即喜出望外:“一百万,可以吗?”
柏擎仓看一眼李泛:“明天处理一下。”
“你真是我的好侄子,哥哥若在天有灵,知道自己的儿子这样孝顺,一定会感到欣慰……”
柏擎仓冷冷地扫她一眼:“明天。”
柏舒菡见他的目光当下噤声,朝阳的光线照出淡淡的金色,映在繁乱如锦的花朵上,斑斓缤纷宛若七色彩虹,“落晚,你穿这身衣服好美,”柏滢笑着看柏擎仓,“我们家小公主穿什么都漂亮,你说呢,大哥?”
“你总这么夸我,难道不腻吗?”落晚看着柏擎仓,对他笑靥如花,得体地隐藏起不该显露在他面前的情绪,温婉中带一些天真,这样的自己他最喜欢,“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柏擎仓不说话,宠溺地冲落晚笑了笑,眼底的温柔只有对她的时候才有,柏滢道:“昨晚我在电台赶节目,所以没去看你,感冒好些了吗?”
“好多了。”
柏滢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是不烧了。”
餐桌恢复静寂,安静得连风吹过池水,漾起微微涟漪声都清晰可闻,长廊传来脚步声,柏滢抬起头,还没看到人,声音就在拐弯处消失了,想来是去后面偏宅了:“一定是二哥做贼心虚,才这样躲着我们。”
落晚见柏擎仓眉头轻轻一蹙,略一沉吟道:“兰嫂,麻烦叫二少爷过来用餐。”
兰嫂依言过去,不一会儿柏擎宇走过来,将手里提着的一只淡蓝色塑料保温桶放在她面前,样式非常普通,可是洗的很干净,几乎纤尘不染,落晚打开,只觉芳香四溢:“猫耳朵!”
“我想你这两天饮食都很清淡,应该正馋着呢!”柏擎宇向佣人要来一只瓷碗,“小公主,请吧。”
落晚尝了一口道:“谁做的,真好吃!”
“还会是谁,”柏滢细声细语道,“肯定又是咱们二少爷的仰慕者呗!”
柏擎宇坐下来:“你这可冤枉我了,人家不仅不是我的仰慕者,还和我大打出手呢,若不是提到落晚的名字,估计我脸上都得挂彩!”
柏滢和落晚对望一眼,满是疑惑,柏擎宇不疾不徐道:“我去‘柏氏’送资料,停车时不小心撞到一个女孩,结果她对我大打出手,还威胁我要向她好朋友告状,让我谈不成生意,我一问才知道她说的朋友竟是落晚。”
落晚问道:“她叫什么?”
“苏叶,楚镱的妻子,”柏擎宇问,“楚镱是谁呀?”
兰嫂道:“小姐在杭州时的导游,也是我最好朋友的外甥,这段时间老马请假回家处理些事,少爷就让他来做小姐的司机。”
柏舒菡眼中闪过惊讶之色,看着柏擎仓道:“那王炜呢?就是我朋友的亲戚,你昨天见过的。”
柏擎仓道:“他不适合。”说完接过落晚手里的热毛巾,“等下去射击场?”
“好。”
靶场依山而建,传统四合院风格,外墙采用青砖砌筑,朴素自然又落落大方,场地绿草茵茵,四周梧桐密密栽成,十分清幽,落晚放下枪,浅浅一笑道:“还是不行。”
“勉强及格,”柏擎仓将枪递给她,“再试试,绷紧手腕,用准星缺口对正准星,双眼聚焦在正中间,扣扳机时用力不要过猛,扣扳机的一瞬不要呼吸。”她的手被他紧紧攥住,距离太近,他身上有极淡极淡薄荷烟草的味道,她只觉得陌生到了极点,但不知为什么,又好像异常亲切,仿佛梦里曾经过这一场似的,她的心不由怦怦乱跳,“还是和原来一样。”
“看来我不适合当老师。”
“是学生没有慧根。”落晚微微觑了下他的神色,试探问道,“您为什么要让我学射击?我听说滢滢说,男生是不应该教女生如何开枪的。”
“不肯教自己女人开枪的男人,是怕这个女人开枪打他,”他伸出手轻柔地抚着她的脸颊,落晚不由全身紧绷,只觉冰凉之感滑入心头,他嘶哑的声音格外低沉,“但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对我开枪,就像朱丽叶永远不会往罗密欧心口插上一刀,对吗?”
凉风习习,淡淡的香草味扑鼻而来,落晚道:“对。”
他复杂地望着她,淡淡笑颜勾起:“如果你是朱丽叶,罗密欧做了一件你一辈子都无法原谅他的事,你会杀了他吗?”
“不会,”她摇头,他离她那样近的咫尺,却觉得她的声音遥远似从天际飘来,“我会当着他的面向自己心口捅上一刀,让他这一生都啃噬最爱的女孩离开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痛苦,比起让他死掉这是最好的报复。”
柏擎仓心下一凛,语气却波澜不惊:“先去公司吧,下午我让李泛送你回去。”
柏滢忙了一早晨,中午下楼吃饭,遇到财经部的云静,她的大学同学兼室友,两人是不同部门,很少有机会碰到一起,因为云静下午有会要开,为节省时间,她们便去食堂吃红烧排骨,打好餐点见座位上放着一本杂志,柏滢随手拿起,封面人物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子,往事倒影如潮,历历涌上心头,温润如玉的男子捧着一束白茶花笑问,你愿意让我照顾你吗?
她明白他的意思,这么多年他一直对她照顾有加,她对他有喜欢,有感动,然而,感动再多终究也只是感动,不是感情。
她记得自己拒绝他时,他眼神里流露的隐痛,让她的心硬生生地一阵刺痛,就仿佛有人拿刀在心上划下一道道伤口似的,疼得她几乎窒息,后来他去美国攻读法学博士,就此和她断了音讯,那时她只有一个念头,让他遇到自己深爱并深爱自己的女孩。
云静道:“很帅吧?‘江氏’新上任的副董事长,商界冉冉升起的新星,绝对的稀有物种,比熊猫都珍贵。”
柏滢回过神来:“怎么,动心了?”
云静哈哈大笑:“王子是要配公主的,我才不做那种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呢!”
柏滢嚼着排骨道:“这世上有很多穿水晶鞋的仙蒂瑞拉,所以你还是有希望嫁入豪门的。”
云静道:“不是每个女孩都有资本成为郭晶晶。”她正要接口,却听有人叫滢滢,声音一如多年前温润如水,她猛地起身,见江羽希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颀长的轮廓在阳光映衬下添了几分宁和,她狂奔过去,扑到他怀里:“羽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会来这里,和谁一起来的?”
江羽希道:“一个一个问题说,不用着急。”
柏滢的眼泪一瞬间灼热涌出眼眶,她用力点头,紧紧揽住他的脖子:“我好想你。”
他目光掠过一丝清凉的喜悦:“我也是。”
“你怎么会来这里?和谁一起来的?”
“我有一个财经专访,分上下两期,是和助理来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星期前。”
“那为什么没来我家,”柏滢试探性地问道,“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他眸光中有温润的光彩,含笑道:“没有,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
“我才不信呢,”柏滢听了他的话,鼻子酸酸的,头歪在他肩窝里,“你如果没生我的气,为什么这六年和我断绝一切往来,不接我电话,不回我邮件,甚至连我生日都不肯送上一句祝福,羽希哥,你真无情。”
江羽希看着她,深沉地给了一句:“我们两个到底谁比谁无情。”
柏滢心一窒:“羽希哥,”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丝丝哽咽,“对不起。”
“不用抱歉,这不是你的错,滢滢,六年来我想通了很多事,你说的对,我很喜欢你,但这种喜欢兄妹之情大于男女之爱,也许是没尝过失败的滋味吧,才会对你的拒绝耿耿于怀,”江羽希知道她一直心里有愧,好笑地揪了揪她的小鼻子,“有男朋友了吗?”
柏滢摇头,老实道:“没有。”
“本来我急着回国是想看看哪个男人这么倒霉,被我们柏大小姐爱上,想来这个愿望是难实现喽!”听他这样说,柏滢觉得欣慰,他可以若无其事地拿她来开玩笑,证明是真的痊愈了,“你呢,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江羽希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天空蔚蓝而高远,他凝望着窗外明灿灿的阳光,思绪回到数日前,那天的阳光和现在一样明媚,电梯“叮”一声响了,双门缓缓打开,一个女孩站在他面前,她似乎认识他,向他淡淡微笑,笑颜宛若珍珠淡淡的辉芒流转,一瞬间仿佛一只手从心上极温柔地拂过,“但我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