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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翎儿和胭儿?”
若口里说是没有,想来是能骗的了谁。夜色里,冰矜躺在亦君身上的模样慵懒随意,单手撑着雪颈,从白皙的肩上臂上滑洒下了几抹墨色长发,伴着淡淡浅色的夜光,肩胛的火纹花瓣伤痕在发间若隐若现,更是妩媚妖冶、动人极了。眼帘微微垂落,半开半闭的漂亮双瞳里,只剩下了柏亦君一个人。
她对着亦君的反问,樱口轻启应道:“是也。”
即使是在满眼满心的柔情蜜意里,也暗藏不住冰矜这个单刀直入的疑问。说是疑问,倒不如说已是两人心底都有数的答案。但无论如何,冰矜总归仍是开口问了的。是刁难、是责备、是不甘、是嫉妒、是嘲弄、是蓄意、是伤、是忧、是愁?她也全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在亦君面前,是如此想的,便是如此的脱口就问。
可她心里并没有存在半分的侥幸和期盼,也只是想听听亦君亲口所说的话。如何说都好,即使是已然猜着的答案。
亦君躲不开冰矜那平静如水的视线,但她也未曾想过去躲,一双清亮的眸子望着冰矜说道:“想。”说着,她双手搂住冰矜的纤腰,弓腿坐起身来,这便让冰矜坐在了她的小腹间。不过,两人之间的暧昧仿佛染上了一层哀伤,只让情人间的气氛急转直下。
冰矜嘴角淡淡笑着,玉指的指腹交相贴在亦君的耳廓玩着弄着,不紧不慢地道:“你倒是敢说实话。这题目,你对的上也好,对不上……也罢。”她把话说的悠悠软软,带了惯有的讽意,带了她德照公主的公主腔王妃调儿,让人听似她全然不在意这一切。
她把话题绕回原路,照着亦君原先的语气,无论亦君的答案对的上对不上,现下都该是亲热的好时候。俯下头,俏鼻尖和樱唇闻吻着亦君的脸颊,最后停在亦君的耳垂上上。轻轻一触亲了一下,想是要在她耳边说些甚么,却又突地茫然地不知从何开口。她北宫冰矜何时变成了这副模样?那仅一个字的回答让心头一跳的实感,久久也挥之不去,似水双眸里的神采也随之黯淡了下来,悄悄把自己藏躲在了亦君的耳侧。
“冰矜……”亦君说着委屈地搂住冰矜,两人本就是各自只着了一件轻薄里衣,冰矜又是坐在亦君的身上,如此便是更贴的紧了。肌肤在敞开的衣物间摩挲,冰矜的唇吻挑逗着亦君,两人间似是又要点燃了甚么。
“嗯……”冰矜忍不住从鼻间轻哼了一声。
亦君轻啄着冰矜扬起的下颌,喃道:“是要嫌弃我了么……”
她这一问,倒是让冰矜对不上话来。对亦君,怎会说的上“嫌弃”二字?若是要嫌弃,怎会让那个外乡异域来的、奇装怪服的草民柏亦君躺在她德照公主的马车上?若是要嫌弃,怎会将满心满脑的思念骤然藏得如此之深?现下又怎会褪下被世人朝拜的朝服,愿意在名为六叔的女孩儿怀里辗转承欢?亦君问的太可笑,但也让冰矜心意悠地一转,自问是真的在嫌弃亦君么?亦君自草民平步青云贵为六王殿下秦澍,有权有势,有尊卢太后为亲母撑腰,有玄令山数百有道门人护着,哪里轮到她随随便便就被人婚配的质子北宫冰矜来嫌弃?还有甚放不下的,是亦君那颗多情的心。
旧时,冰矜对翎儿和商姑娘的醋意难免介怀。通过澹水环佩见着亦君与商姑娘在水中欢好的模样,她心疼地竟然在赵江面前失了态。在天蟾山庄亲手为亦君上的药、包扎的伤口,亦君全然不见,却能忍着伤痛和翎儿卿卿我我,怎能让她心中再不为所动、伤心伤情?
对亦君满口的前事一笔勾销,自己做出的事却让冰矜她自个儿矛盾不已。她惯于不轻易在别人面前显露心意,亦惯于游走于各朝中势力之间,稳妥地过人间的日子。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还会在谁人面前做回许久以前的北宫冰矜,更未想过在不知不觉间,便对这么一个草民动了心,不但能露出天真浪漫的笑容,更可主动调戏玩弄于她。而这草民,还是个女皇子。
冰矜虽是自责,却对自己全然没有悔意,心底也自知对亦君的情感暗藏不了多久,反反复复兜兜转转,两人仍是在了一起。亦君真心诚意待她,她再没理由苦苦把自己逼得毫无退路。她想起亦君伤重时的坚忍,心中愈发的酸疼,她自问绝不会嫌弃亦君,更不想再多追究其她女孩儿的事了。心想方才自己的问话,着实太过浅薄、着实是自寻烦恼的一问,北宫冰矜还有许多事需要去做,岂能如此。她这一世只想好好爱一个人,爱柏亦君、爱秦澍一个人。又能有何难?
亦君轻吻着冰矜白皙的锁骨,想着怕冰矜又带回了原来的那副公主行头、把自己隐匿了起来,方才抬起头望着冰矜想要开口,冰矜便垂头含咬住亦君的唇舌,挑玩猳逗,只让亦君生生把多余的话又吞回了肚腹之中。冰矜那雪白修长的双腿缠绕紧扣在了亦君的后腰上,腰臀也顺着亦君的小腹紧贴了住。
“你定是会登上皇位的……”
亦君断断续续地听着怀里冰矜的呢喃,急喘着不解这一句未完之语的个中意思。冰矜的热情迫的她又不得不再度沉浸在了两人的快乐里。卧榻上两具交缠的少女躯体香汗淋漓难舍难分,在春寒的夜里平添一抹难掩的春色,缠缠绵绵、太过撩人。
叶阳龄药自不久前被北宫冰吟救醒后,便能暂时制住自己体内的奇毒,但不同于以往所见之毒,她身中的“绝鸣幽狱”实在难以在短时间内寻出解毒之法。她法力尚未恢复,又不愿听从冰矜和亦君之见回宫见太后,寄往丹鼎山的书信也尚未送到,她也只得暂留军中养身。
龄药救不得自己,但她稍抑了自身毒性,凭她医术倒还能救得了其他人。在冲锋陷阵的大翳军中,每逢大战难免总有死伤,她见不得人如此,便喊了北宫冰吟一同救人。也怕自身毒性再度紊乱,只在冰吟身旁指点一二,遇上些许疑难,再凭她口述请冰吟帮忙。两人医术同出一门,施针用药的惯法也十分熟稔,自然也能配合的起来。
这日,亦君再度从漫天的火炎噩梦中惊醒,捂了头联想上回火麒麟火形来袭之事,依旧也苦无思绪。亦君便想告知冰矜商议此事,但冰矜也只是略知麒麟事一二,思虑后便建言亦君暗暗去寻那火麒麟所在。
亦君偏是要仔细从梦中回忆寻出火麒麟下落,偏是脑袋愈发疼痛,耳朵也突地嗡了一声耳鸣。调动了体内真气通畅经脉,不想火焰胆火形之气一过,头又痛的厉害。索性起身去营寨中走上一走,待到想起叶阳龄药和北宫冰吟的医术,便干嘛去伤病营中寻她们。
“手里沾了别人鲜血,可觉得有愧?”
安安静静地单独在一处营帐里让龄药把了脉,冷不防被龄药郎中这一句无辜问话给惊诧了。亦君这才想起自当年杀了笑笑火蛇李在之后,她只怕杀人偿命,倒不怕甚么其它。何况李在要杀她们在先。后来胭儿又一直相伴开导,亦君一路起起落落犹如刀口舔血,直到来了百越战场,都再没想过人命的宝贵了。给龄药如此一提,一下也不知如何应她了。
抬眼仔细端详了一番眼前丹鼎山叶阳夫人座下的大弟子蘅岑子叶阳龄药,亦君这才觉得龄药已绝非那时无力自保的乞女,不由地欣慰一笑。人能回到自己原来面目,果真是再好不过。
龄药身着着杏色的衣裳,如瀑长发在腰间用粗绳简单系起,口齿清晰,脑中思路似乎也是十分明朗,她问着亦君说话,却半眼也不瞧这个年少有为、意气风发的六王殿下。她自顾自地将一手将宽大的袖子撩开,一手捻起数根的乌金针在身旁烛火上转动了几番。
亦君想了想,答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本王问心无愧,若不能早日平定百越,百姓黔首因战乱流离失所,居无宁日、饿殍遍野,才是问心有愧。”语毕,亦君想某夜里两人初次相见,那时的龄药明明不是这番强势模样,自从她醒来后听闻自己是母后的次子秦澍,似是就有了些许嫌隙。原因无它,亦君想想也能猜得出,多是因为叶阳夫人之死了。
身子背过亦君,龄药轻轻闭上秋水无尘的双目,深深地缓过一口气,道:“我与冰吟师妹在军中救治伤兵多日,想战场如此残忍,救一人是一人,若能早日……早日结束百越之争,便好了……”
龄药缓缓朝亦君走来,天真地抿一抿唇道:“我助你解去头疾,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