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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起的朝阳穿过福安宫的一扇扇的巨大窗棂,在各大殿、苑的金砖地上印下了窗棂上专为福安宫所用的图样。金色的光线洒过清冷的雪地,在暮冬里显得略为温暖。
少女提着裙角,低下头神色匆匆地穿过皇宫里的桥廊、水径,小步奔走着。所幸宫人早已将宫中的积雪清扫干净,她也走的快些稳些。及腰的长发随着她极好的身段轻扬起来,此时晨风乍起,与她那俏丽的容貌相得益彰,十分漂亮。但她急于赶路,又不敢在宫中放肆,赌气的两个腮帮子鼓了又鼓,满是好生气恼的模样。看她双眉微蹙、气势汹汹,宫人各个亦都恭敬躲闪开来。
谁想这一大清早,她还未步入太后的福安宫,就在皇宫中偏偏寻了一处不起眼的拐角抄近路,一转身便是结结实实撞上了。她虽是暂没了法力,可武艺也不低,倒不怕与这些凡人碰碰撞撞。但与她迎面的女子却是身子朝后一歪,跌在了地上。闷闷地一声震响砸在地上,发出了奇怪的音声。
公楚翎儿可有些恼了,撇撇嘴、拍拍自己的袖子,就要大步离去。走开两步略觉不妥,再一瞧那摔在地上的琴匣,又瞧了瞧摔在地上的女子,才赶忙快步上前扶起她。那女子身着乐府琴师的衣裳,只不过那衣裳材质暗纹显得华贵不少,身子外面还套着件披风,可与一般琴师不同。
女子疼地轻吟了一声,这才缓过神来,她猛地从翎儿怀里爬了起来,急忙把落在一旁的琴匣拾起,用披风擦了又擦。
翎儿仔细一看她抬起的颜面,惊讶道:“燕盈?”她虽是流连被先皇御赐“琴舞第一”燕盈的琴音,但燕盈是当今皇上御用的琴师,她在宫中也极少见到燕盈,这回倒觉讶异惊喜。
燕盈半蹲在地打开了琴匣,五指在琴弦一抹,再一拨动,只一下便如行云流水,而琴响则如空灵响声般悠远绵长,仿佛能将这一处偏僻的宫中角落与皇宫、与纷杂的世间隔将开来,让人心生平静。纤细白皙的手指在空中起落,仔细听罢音准,燕盈才舒了口气。收拾好琴匣,便转身又朝翎儿行了礼,樱唇微启,翎儿就抢过话道:“我是太尉公楚家公楚翎儿,你怎么会在这儿?身上可有伤着?我差人送你去太医院。”
燕盈听得一愣,她早听闻这个公楚大小姐可不一般,既是太尉公公楚献之的孙女,又是太后的徒儿,本领大的很。不想这头一回遇见,听她如此说话,语气竟是如此和气。她本还以为在这满是皇亲国戚的宫中碰上了个心高气傲的公主王女,这下心中宽慰了许多。便放下了紧绷,大方与翎儿说道:“公楚大小姐有礼,方才燕盈多有得罪,还请大小姐海涵。燕盈身体已无大碍,多谢大小姐关心。”
说着燕盈便略微抬首,翎儿瞧她月貌花容的,不仅轮廓姣好,身段更是婀娜灵动,心下对她好感又多了些许。翎儿母亲早亡,家中皆是大翳军中男子,虽然武艺学的多了,但功课也并没落下,欣赏琴棋书画亦是她平日里少有的喜好 。而当时朝宴上有幸一睹燕盈的琴艺舞艺,让她对燕盈倍加钦佩。如若不然,当初也不会拉着亦君跑去天蟾山庄看燕盈的琴技了。
翎儿当然知晓这一撞错在于自己,听到燕盈语气谦卑还给自己留了颜面,便自觉不好意思起来。忙又问道:“你那面琴可有损坏?”
燕盈搂紧琴匣,摇摇头笑道:“好在这琴匣牢固,多谢大小姐。”
“只怪我赶着去见师父,不然也不会抄此近路与你碰上。今日若非我有急事,定要与你聊聊些许。”翎儿又想起心中急事,自觉不能再耽搁了。她见燕盈诧异眼神,也没再解释许多,又道:“燕盈姑娘,翎儿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大小姐慢行。”燕盈看着翎儿背影远了,这才转身离去。
福安宫的德心殿上,熏香缭缭绕绕。高耸的殿门大开,殿外便是一处小花苑,即便在寒冬之中,也不乏红梅傲雪的景致,更有几株桃花渐渐有了生气。
尊卢太后正斜倚在殿内的座榻上,一手盘转着一串红色念珠,一手侧支着头,乍一看太后一袭道袍,闭目养神、闲闲适适的模样,极为符合太后不涉朝政、在福安宫中隐居的传言。可她指尖盘的珠子却只定在了一枚之上,愈是盘转,那枚念珠愈红。太后手上的这一串红色念珠,名为密宗珠,是少见的金丝菩提所制。所谓的金丝菩提,便是血菩提了。原本密宗珠就是一串白色的金丝菩提子,经常年的法力念化手盘,愈是鲜红,灵气愈佳。
渐渐,太后聚起的眉峰让她不得不睁开眼,轻叹了一口气。
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德心殿的寂静,在花苑中更惊起了几只慌乱的冬日雀鸟,宫女们紧张地劝了几句,便知趣退下了。
“师父。”公楚翎儿快步跑进了殿中,跪在了太后的座榻旁,双手轻扯太后的衣角急道:“就让翎儿前去助亦君……助澍儿一臂之力罢?”
尊卢阿房嘴角微微露出一点雍容的淡笑,并不言语。
“昨儿个夜里,翎儿梦见澍儿又被火烧着的样子,心底……心底……”白水洞中亦君被烧成焦尸时的惨状翎儿怎会忘记,无端在梦中又是一见,岂止让她心惊肉跳,更是恨不能马上就放了无形剑剑光出来,一口气就到亦君身边。但她师父尊卢太后似乎早已料到她有意往南海寻亦君,先行又封了她法力。
“火?”太后挑了挑眉毛问道。她心想夏无而当年一再指明翎儿与澍儿有缘有系,虽不信。
莫非此番手中密宗珠所暗示的“火”字是要在澍儿身上应验。
“便是那火焰胆了,澍儿那时救胭儿姑娘食进的火焰胆……师父!大哥也在军中的,翎儿深知军法甚严、军令如山,绝不会放肆扰乱的,就让翎儿前去南海罢!”
“莫求了。”太后说的声响不大,但是威严的让翎儿住了口,玛瑙似的两颗眼珠子里漾着泪水,好生委屈。见那嘟着嘴的俩腮帮又鼓了起来,太后拍了拍翎儿的手臂道:“哀家留你在身边,自然还有事吩咐你去。”
翎儿自知无望,气一松瘫坐在地上,闷闷地应道:“是,师父。”
太后遂从座榻上起身,缓缓走到了德心殿的殿门口,只道:“陈屈。”
翎儿在一旁听着陈屈向师父一字一句的禀告,虽然所言的有些事情前后因果她并不知晓,也听不懂其中关系一二,但那几个“南属火”、“虚变”、“异出”、“北漠”等字眼确实是让她听了进去的。
直到最后陈屈又消失在一阵风中,翎儿才出口着急问道:“师父,南方既有异变,那澍儿……”
“秦家尚属水德,岂是区区以火能破 ?澹水环佩在澍儿身上,水麒麟震雷乃澍儿座驾,冰矜也相随一旁,何须挂虑。”
翎儿一听太后语气,便知师父是让她无须担忧亦君了,心下稍想既是北属水,冰矜姐姐修为不低,亦能保的住亦君完全。何况亦君是师父唯一的孩子,比起自己,师父应是最为担心亦君的,自己又何须一而再再而三的庸人自扰?即便是梦中那一瞬间,景象真实的让翎儿哭了出声,她这一想,也让心底安慰不少。
但尊卢阿房转身自语的最后一句她却并未听到:“只是澍儿天谴遭难,其中必然要受苦了。”
此处山间的瀑布并未有结冰,百丈高的瀑水自上奔腾而下,远远望去便如巨大的白练一般,蔚为壮观。南北不同,即使是在冬日,也水量充足。瀑布周遭的山林更有绿色点缀,丝毫不乏生气。瀑布下方有一处天然巨型凹洞,凹洞之上又有一块奇异的巨石挡住了水势。瀑水迅猛的打在巨石之上溅起,再落入瀑布下的水潭,正巧又形成了一段小瀑布。
在这一段小瀑布的水流之中,却漂浮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全身焦化发黑,在瀑水的冰凉冲击下,冒着一缕缕的白烟,十分可怖。而这个人的身边则有一个披头散发全身湿透、几欲半裸的少女,正扶着此人从水中浮起,也一同遭受瀑布水练的捶打。少女脸上的泪与山间的瀑水混浊在一起,也分不清究竟是泪还是水,赤红的双目和忧伤的眼神才略可窥见她的伤与悲。本是整齐的长发与发髻现在全已被打乱,有的披散在了*的肩上,有的漂在潭水水面,混杂着她后肩的几处血迹漂入水中,随着流水一起一浮。而那脸颊边湿漉漉的刘海也不能挡去她的美貌,冻的发白的脸蛋更显白皙,可却让人感到一种与世隔绝的冷艳妖冶的美感。
波摩赤火剑亦悬停在二人周围一上一下,似是在吸着焦尸身上的焦火。青辕剑则停在水潭的外围,正如北宫冰矜的心一样,手足无措。
不消说,那被北宫冰矜双手托起浮在水面上的焦尸,便是柏亦君了。火麒麟的火形向她们扑来之时,要伤的是北宫冰矜。冰矜身上的敛金罩并不似递天灯,残余了夜摩火的气息,火麒麟火形自然是兜率火所化,兜率火将冰矜的夜摩火吞燃之后,一见了敛金罩,便是要冰矜遭殃了。
碗口大小的火柱朝向站在亦君后方御剑飞行的冰矜,轻轻一触便让冰矜的右后肩火色螺纹乍起,燃烧了起来。刹那间看到冰矜痛苦之色,本是虚弱不已的亦君便奋不顾身将冰矜挡开扑上前去。彼时二人如何还想得放出剑光?偏是要以命护她才可。
那火麒麟要的就是亦君的火焰胆,如此甚好,直直中了下怀。火焰胆原已与亦君化为了一体,但此回遇见的是火麒麟正主的火形,不知为何竟又化为了实物。亦君按母后尊卢阿房所说的修炼之法修行了也有段时日,知晓让火焰胆从身上离去是万万不可的。她被剜去的麟趾的复原乃是火焰胆之功,如若真是没了火焰胆,那她秦澍的天命可难以揣测了。即便是说天命难违,失了火焰胆也无妨,但也要让她多费许多功夫。秦澍又怎会错失火焰胆?遂亦君用了真气拼命护住火焰胆,再由水麒麟和波摩赤火剑迎敌,这才顺利躲过一劫。
谁想火形追她们至此,亦君再被燃着之时已觉得火形又似是在抽她身上的火焰胆。既是如此,她心底也不及想太多,一不做二不休便让火焰胆反过来与火麒麟火形相融,这才引火上身,被兜率火所引燃,瞬间再度化为了一具焦尸从天上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