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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楚翎儿用力捂着自己的耳朵,想方才根本就没有听见柏亦君所说的话。可那回荡在脑海中的“肌肤之亲”无论如何都让她难以忽略。
她低下的头突然了起来,问道:“商姑娘原是中毒了……中毒了对不对?你要救她,所以……所以你们……你们才……那样的,对不对?”她边是抽泣边是说着,泪水打湿了她的俏脸也浑然不觉,蹲在地上任由亦君用力抱着她。翎儿本是一下被亦君和商姑娘的关系冲晕了脑袋,哭着哭着,与亦君在雪地里相对无言许久,忽而又想起了商姑娘身中迷香情毒,她们两人又是惨被桓子瑾逼的摔下了山崖。尚该庆幸两人大难不死不说,亦君又是在危难之中所做的救人之事,怎么能责怪于她?
亦君看着翎儿微肿的双眼,轻轻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抿唇道:“对,是为了救她,可是……”话是说的不错,亦君当时别无他法,但她却也心甘情愿。帮胭儿解了那难耐的情毒之后,两人一次又一次的亲密相处,又该如何跟翎儿解释的好?
“可是?”翎儿扬起头凝蹙了眉尖,眼角的泪滴沿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眼眶里仍是注满了盈盈泪水,让亦君看的心疼不已。那一双眼里净是不解的疑惑和强忍的痛楚夹杂,更难掩对亦君的款款深情。
亦君嘶哑的声音低沉地说道:“可是,我与胭儿也是两情相悦。”语毕,亦君怀里的人儿腾地一动,翎儿整个人要瘫了下去。翎儿手支在雪地里,勉强稳住自己蹲着的身形,侧过颜面愣愣地盯住亦君。眼前的柏亦君让月光勾勒出一张白璧无瑕的姣好面庞,比起她们分离之前更是俊美无比。可就是这样的脸上,跟翎儿一样流着满脸的泪水,哭红的脸再被寒意一冻,更显悲凉。
翎儿心里想说着:“可是我也喜欢你,喜欢你,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话到嘴边又没了声音,嘴唇微微抖动着,玉齿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双唇抿起。
亦君受不了被那一双婆娑泪眼,心疼的要将翎儿搂回怀里。然而翎儿猛地推开亦君,直起身来退后几步。使了步法的脚步使得靴边扬起几缕粉雪,十分凌厉。翎儿哭喘着气,眼角眉梢处曾经的笑全成了又痛又怨,她真想一掌打下去,狠狠打在亦君这个负心汉的身上。但抬起的手掌却又紧握成拳,指甲刺在掌上,心里虽是混乱但仍舍不得伤害亦君。
一盏茶之前她还在这儿独自望月等亦君出来,甜甜地想到原来自己与亦君的缘分自有注定,那时一日三见破庙里的小乞丐,只觉得面目不似其他乞丐模样,内心隐隐觉得亲切便无视了男女之别愿意收她在身边,谁知辗转来去,这小乞丐竟就是个女子,还居然是真正的六王殿下、自己婚约所定的夫君。亦君甚至因为吃下了火焰胆而会了点功夫又有了修为,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满心欢喜的想着亦君念着亦君。
可未曾想过的是下一刻,与亦君相见稍稍亲昵一番,得知的只剩人家“两情相悦”四个字。
“翎儿!”
翎儿抬起手臂推出一个空掌阻止亦君的靠近,她狠狠地闭上了一会儿眼睛,泪水沾湿了她黑长的睫毛,积了许多的泪水又顺着她双颊而下。翎儿用力地抿着唇缓过自己的呼吸,再是一转身驾起剑光就飞走了。亦君眼见她剑光飞起,生怕翎儿真的就这么永远飞离自己了,急忙也放出自己的剑光跟在她的身后。
红光紧紧追逐的月色剑光时而显出月色光芒,时而又隐匿起来。亦君抬起头,竟是因为偶有云层遮住了月光,所以翎儿的无形剑才没了月色剑光。也不知翎儿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样至少能让修为大不如她的亦君跟的上方向了。只是翎儿御剑熟练,速度极快,亦君也只能勉勉强强尾随她而去。亦君咬牙只恨自己这十多年来半点应有的修为都没了,若不是误食了火焰胆她真的就是凡人废人一个。
翎儿也是心中痛楚交加,一心想让自己逃脱这种痛苦,根本就没将自己无形剑光隐匿,所以无形剑便随着月色变化了颜色。翎儿一股劲的往外飞离了天蟾山庄,更没注意远远亦君还会跟着她。
她忍不住想起亦君夜里在师父面前说的话。当时亦君以为翎儿被李在杀死了,已成了焦尸的亦君也不知怎的就醒了过来,甚至把李在打的满地找牙,最后将李在这妖道给除了去。翎儿那时因为破除封印重伤元气而打不过李在,一口恶气气的她一直没咽下去,思量着还要亲自手刃李在、武乩童二人,为亦君和自己报仇。不想她魂牵梦绕的亦君那时就已帮她除了李在,她还以为亦君对她有多好。到头来也只不过是辜负自己一片心意,亏她还以为亦君成了秦澍,两人即使是女子也能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她心里越是明晰越是自省,越是疼痛越是恼恨。恼恨来去,内心深处竟又剩了对亦君的依依不舍,仿佛许久以前就已相似的熟悉感觉更甚。
翎儿想武乩童为了捉自己,给凡人时的亦君下毒手,妖毒如此厉害差点夺了亦君性命。翎儿虽是救了她回来,后来得知原来真正起因是自己,心底对亦君十分愧疚。再想那时亦君成了一具焦尸的惨样,翎儿心里也记得一清二楚。当时尚未触及亦君身体,翎儿的手掌都已被灼了大片的水泡,怎么想都知亦君那时火烧炎灼的痛苦,可惜之后陪在她身旁救她的都是商璧胭。如此大半年过去,翎儿自己伤势已好,却也不去将她接回来,只能反问自己道算是自己先负她么?翎儿不愿承认但也只能这么想,好让自己心里舒服点。
当然其实并不是这样,原因是翎儿怕赵江等人心狠手辣去寻这个小跟班滋事,怕亦君又因为自己受了伤害没了性命,这才想以后自行往天蟾山庄寻她。谁想两人缘线是这样辗转,偏巧在这时候,本在浮香林里分隔两边的人儿,就变了心的凑成了一对。翎儿心中苦恼,她不知该如何对待亦君和璧胭,心里又痛又乱,眼里的泪又潺潺流了下来。
待飞了一炷香时辰,翎儿才降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山头。她听到尾随自己的剑响异动,心中恼怒之极,便想会他一会以泄心头之愤。
夜里又是雪天,山间极寒。
翎儿用手背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站在暗处等那不速之客的到来。谁想在天空翻滚缠斗的两道剑光砰地一声砸在这处山头的一块大平地上,在厚厚的积雪里划出长长一道两人挣扎相斗的印痕来。
只见在最后的雪坑中,一个幼小的身影将另一个身影猛地打退了开,发出了幼童的声音怒喝道:“不错!我就是广萝老童武乩童!今日我就是来替笑笑火蛇李在报仇的!将你跟公楚翎儿碎尸万段!”
翎儿定睛一看,那纤细高挑的人是亦君,而那带着白漆面具的小童正是旧时害了亦君中妖毒、后来又联合李在袁飞等人将她们一同掳到亭潭山白水洞的广萝老童武乩童!冰矜当时带玄令山门人去围剿白水洞时,一剑腰斩了袁飞,因武乩童妖法和妖童十分厉害,打败他也废了许多功夫。但最后绞断他七星剑时,武乩童诡计多端见势不妙,立即乘了飞剑的碎片遁走。冰矜急着救翎儿,便也放了这只穷寇。
找不到笑笑火蛇李在,武乩童也无处可去让人助他变回原身。他在路上遇见虚道派来的人将他接走,以为坏了虚道大计会遭一顿冷眼,甚至性命不保。不想虚道不但救回了他,更助他修为更近一步,又从别处夺来一套子母飞剑,威力更甚从前的七星剑。此次被虚道派来一同洗劫天蟾山庄,便是小试牛刀了。以这套子母飞剑的子剑为阵脚所设的大阵也让不少异派之人躲入其中遁逃了去,更伤了不少玄令山门人,以及随后得知境况前来支援太后的会稽郡守公孙信手下的官兵。
虽然白日里异派及前来夺取天蟾财物的各方是彻底惨败在太后脚下,可武乩童等人凭自己本领助同道顺利脱逃,内心便有点自傲起来,不想讪讪而归。即便不能翻转全盘,还是想趁夜里偷袭天蟾山庄得些功劳。
武乩童原本跟其余几人要一同开始偷袭山庄,谁知正见着一前一后两道剑光飞出。翎儿的无形剑光他见过,本是没有认出那时的月色剑光,他还惊道极为少见,怕是一口绝世宝剑极难应付。远远再一看云层遮去月色,剑光立即没了影子,月色再一显露又出现了。猛地他便想起那时在白水洞中翎儿的飞剑,他早已得知李在死讯,念及他们近百年的交情,以及报那破洞败走之耻,便想寻了机会将公楚翎儿等人拿下。这回白日里未曾遇上这个臭丫头,现下给他碰上,立即跟在了翎儿后头。他又见另一道剑光,即亦君所驾的红色剑光色泽虽好,但明显修为浅薄,根本没放在眼里。
谁知亦君一眼看穿另一道陌生剑光跟在翎儿背后远远要对翎儿施法下毒手,急忙御剑上前阻止。因是在空中急速飞行,亦君情急之下打了一记炽拳过去。那火焰胆由神物火麟的片甲凝练而成,后给李在所得,成了他随身的至宝。与李在相识许久,效力如何武乩童这老妖怎会有所不知?也是一眼就看穿亦君功力所出,认出了亦君模样。火焰胆是至纯至精的宝物,李在竟然已经化为灰烬,武乩童自然也想理所当然的得了它去。正好将公楚翎儿和柏亦君一箭双雕,又省去夜袭山庄的的风险,又可在虚道面前立下大功。
亦君早认出他这个害人妖道武乩童,也故意让他自曝家门。亦君中毒在身时梦中满是纠结痛苦、欲死不能的感觉还在她脑海里回荡许久,初次临近死亡边缘的痛苦令她着实难忘,白水洞中自己和翎儿、胭儿受的苦也是一笔笔记在账上。而今夜武乩童竟敢当着自己的面想对翎儿下黑手,亦君更是恨的要将他同李在一样化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