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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章 两番负气心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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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楚翎相处的时日里,柏亦君对楚翎简单诉说过自己的身世。从外乡流落至衡山郡,投靠了一个亲戚朋友过活,凭她关系在苍霞山住了些日子,不知道怎么的误打误撞给他山门惹了些许误会,受不了人家的白眼态度,便自己跑了出来。

    楚翎道:“我看你明明就是个凡人,徐吾家的跟你较什么劲呢!你说说你把他们什么宝贝给打坏了,还是你偷了些甚么?”楚翎的神情很是嫌弃苍霞山的模样,倒没注意说了伤人心的话语。

    “啧!苍霞山有甚么宝贝让我想偷?那些破东西我才没偷!”亦君有些不悦,但她忍住说道,“那破苍霞除了风景好些,电话相机、电脑网络、电视汽车、亲戚朋友,甚么都没有!”北宫冰矜也没有。

    楚翎听的一愣一愣的,疑问道:“你说的都是些甚么呢?除了亲戚朋友,我怎么没听说他苍霞山宝物之中有过这些法宝?我更未曾听过天下间有过。”

    亦君暗责自己又扯了无意义的未来之物难以说明,只好挠挠头答道:“那都是我家乡常用之物,于我而言,比那些甚么神仙法宝实用的多了。”穿越一路而来,亦君根本未曾亲眼见过真的仙器法宝,她所见的灵丹妙药也只是北宫冰矜手中的清络丸和武晔城丹鼎医馆韩宰给她开下的压惊汤。而她在苍霞山日日所见的弟子负剑也稀疏平常眼惯了,她既没见过弟子舞剑也未见过斗剑,只当做普通冷兵器看待。而依山阁把脉前所窥到的山水墙画,才是将徐吾宣妹妹闭关封阵的阵脚法宝,北宫冰矜未曾与她提起,亦君自然也不知。

    楚翎自幼见过所谓的神物法宝也不少,对亦君提起的那些倒也并不在意。况且自出现在楚翎眼中起就是乞丐身份,所谓的法宝也没甚么好让人遐想的。

    楚翎应了声,眼睛一亮又问亦君:“那你说说,你给他们搞了甚么名堂出来?”

    柏亦君一想起那事心中便有怨气,这些日子都苦于无人诉说。此刻正好有了个老板楚翎,她干脆深吸口气就把事情对楚翎往下细讲起来。

    “我那日一早往他们的大殿端霞殿上去,不过是想找他们少主问些事情,谁知道上殿的石阶无数。我前天夜了喝了酒受了些凉,早上又没吃早膳,爬那些石阶爬的十分疲惫。中途一个相识的女弟子经过,我便邀她与我一同上殿。那女弟子是要急着上殿禀告徐吾宣来客的,我是脑袋一时短路出口相邀,她也口口答应。本以为她有甚么办法可以速速过了这不计其数的石阶,谁知后来她自个儿上阶奇快,哪里还记得我?我根本就跟她不上,没几步她就没了影子,喊她也没了应。我跑的实在太累,意识都模糊不清了,最后人一倒躺在那些石阶上歇息。满身大汗,又怕一冷一热受了寒气病倒,便用身上道袍擦了擦汗。那时我都难受的不行,根本就没注意周围有人无人,把衣裳抖了几抖散风去热,几层道袍便给扯乱了去,头发也给抹了抹,就昏昏沉沉半睡半醒间了。”

    楚翎坐在桌边双手支着下巴全神贯注听她叙述,见亦君说着稍停了一会儿,便插道:“你胆子也真够大的,上了苍霞地盘却不守苍霞规矩。徐吾家的死要面子,活让人受罪。上端霞大殿的,不分仙凡佛道一律步行。还好你是个凡人,走那一小步高的石阶只得徒步,若是你有些功夫在身,三步并作两步,早就被请下山去了。你又衣衫不整躺在来者恭敬的殿前石阶上,那果真是自寻麻烦。”又见柏亦君疑惑的眼神望着自己,楚翎赶忙摇着手继续道:“你别看我,我可跟他苍霞山徐吾家半点关系都没!只不过……我年少时贪玩不懂他苍霞徐吾的甚么戒律,跑到那殿前石阶玩耍,便被那些长了狗胆的弟子请下山过。徐吾宣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我是恨死了。”

    楚翎说自己旧时的糗事倒还轻巧,心中的气愤之情却不比亦君的少多少。亦君听她这么说,大惊之下,更有惺惺惜惺惺之感,内心交杂尖锐的孤独挫败感宽慰了不少。她心想楚翎武功高强又腰缠万贯,苍霞山风景甚好,她上去游玩也没甚么奇怪,便没多问楚翎小时的事情原由,只把自己的话往下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有此步行规矩的。其实那日我躺在那儿根本不算甚么,问题在于那女弟子请进迎松阁的客人嫌待了太久,自己跑了上来,看到徐吾宣带着弟子走到我身旁,我又穿着苍霞的道袍躺在阶上,他就出言讥讽。那徐吾宣也真是是非不分,昨夜还受托说要好好相待,今天就翻脸不认人。那个甚么道人几句意味不明的话,他就急着辩白说我不是苍霞的弟子云云。那些弟子见我当时的惨相也居然不会助我早点回房休息,愣是坚持到徐吾宣讲不过那道人、那道人嫌弃他苍霞的待客之道,走了,才勉为其难地把我弄回去。好在我最近身体不错,冷饿、疲累交加没有落下病来。”

    “你也不是故意无规无矩,是体力不支才如此,况且他们也没告诉你上殿的规矩,竟要怪到你头上,恐怕那道人不简单吧?”

    “本来就是,那天前夜我心中苦闷难解,赶早上殿求见也是事出有因。那道人是客,我也是客,我怎么就亏欠他苍霞了?我那时候疲惫,见周围的苍霞弟子都是朝天上看情况、说话的,估计那道人能飞那么高,肯定是有些本领。”

    楚翎拍着桌子哼了一声,说:“许是修仙的同道,徐吾宣和苍霞弟子自视甚高,是被那道人离间了,做出如此三流愚蠢之事。呵,倒也配他们。”

    “后来几日他们把道袍收回去了,原本客气的弟子们听说是我给他们山门蒙了羞,态度极差,百八十度的转弯。我可受不了莫名其妙的罪名扣在我脑袋上,更受不了那些弄不清是非对错的白眼。我就是我,我也不吃他们喝他们了。趁着他们下山采购,便跟了去,跑掉了。”

    “跑了好,”想亦君他一个凡人也挺不容易,楚翎又安慰道,“你一人身无分文从衡山到九江,这一路颠簸乞讨也苦了你了。”

    “先前在身上藏了一枚半两,倒还撑到七合城住了些日子,眼看钱渐渐没了,便又流落到破庙里与乞丐为伍。”

    亦君想起她从衡山郡雇了齐莽驾车送她至九江郡,在九江的七合城几乎成了乞丐,身上的伤都在隐隐作痛。她摸摸身上的钱袋里那个不知名的美貌少女送她的半两钱,那日被洗劫一空在大雨中屈膝痛哭的模样浮上心头,满眼满心的委屈泪水忍不住又夺目而出。在来大翳以前,她何时受过这样的苦?最揪心的,就是北宫冰矜带来的这一切命途,乱的让她对未来更加迷茫,可心里仍然对冰矜短暂的出现牵肠挂肚。

    楚翎自然不理解亦君心中的屈苦,拍着低头扒在桌子上哭泣的亦君的肩膀,强作厉声道:“大丈夫哭甚么哭?反正你一个凡人,苍霞不会跟你较真多久的,过段时间便会罢了!而况你做了我跟班,本少爷就是你的靠山,你还有甚么好怕的?哭的稀里哗啦成什么样子!”她奇怪,这个男人究竟受了多少委屈能隐忍地哭成这样?楚翎之前所见的男人大多都是精壮强健的铁汉子,这个柔情似水的跟班反而觉得怪异,心里觉得是不是他们之间男女倒了个个儿?自己这个佳公子安慰起小丫鬟了?

    亦君一时激动哭的满脸乱糟糟的,加上那一头不长不短的乱发,很是邋遢。楚翎见她抬起头的滑稽模样忍不住噗哧一笑,又觉态度不对,便躲尴尬似地顺手给她拧了块毛巾帮她擦拭。楚翎看的顺眼这一张好面孔,即便有大小姐脾性,也没觉有甚么不妥。

    亦君脸上一阵清爽舒服,可心想楚翎现下是老板、长期饭票,怎好意思让她动手?赶紧捉了楚翎的手夺过毛巾,用带着哽咽的声音说道:“不敢不敢,多谢公子了,我自己擦就行。”几指柔荑肤质轻软细腻,在古代分明就是富家子女才能拥有的。玉指又不乏健康的弹性,可见她也并不只是普通人家的柔弱小姐。

    楚翎却羞红了脸抽了手道:“你个大男人白长那么好筋骨,不把身子骨练好,把两只手弄的跟琴姬似的,不嫌难堪么!”她面飞红霞只因为右手被亦君捉在手上,两人双手相触,让她心跳不由怦怦加快,急忙躲开。她也没理由责怪亦君,便摇摇头装作无事一般坐回长凳。

    亦君却边擦着脸边低声嘀咕一句:“你的也不差。”楚翎一听,看看自己的手指,以为亦君猜出自己是女儿身了,遂赶紧提了个心眼想糊弄过去。谁知亦君又破涕为笑道:“富家少爷就是好,不用保养就可以长这么漂亮的手指。”楚翎这才放下心来,殊不知她心里只往自己身份去想,却没仔细思忖亦君的身份。

    于是两人各自笑闹一番,各自糊弄了去。

    楚翎自听闻亦君所说与自己在苍霞相似的“礼遇”,便对她好感大增。楚翎正义感颇强,对亦君的所遇之事愤愤不平,都记在了心上。她本来就不怕亦君这个小乞丐有什么坏心眼,自然就对他更加信任。事情交由亦君去办,也都办的妥当。亦君乞丐做过了,脸皮自然厚了不少,有了楚翎的钱,推起磨来更加纯熟稳练了,楚翎更是放心的交由她这半路出家的跟班办事。

    到了会稽郡泊州城中,楚翎却见亦君失魂似的弃了马丢下她,跑到大街上喊了个从未听他提起过的名字“苏昕”,心中不免十分好奇。

    亦君回到楚翎身边一语不发,楚翎也只好憋在心里不便相问。在客栈下了榻,两人去到包厢里用膳时,楚翎才故意问道:“方才你寻的那人是叫苏昕?”

    亦君本来一直在反反复复回想自己是否看走了眼,一听楚翎说出这个久违了的名字突地一个警醒,苏昕的一颦一笑轰地在亦君的脑海里炸了出来。楚翎对亦君虽不免主子脾气,对她还是诚心诚意相待,亦君心下也不好总是诳她。何况两人又同是苍霞被逐人,楚翎为了安慰自己把旧时糗事都说出,亦君更觉得不该以谎言待人家。

    北宫冰矜是德照公主、前太子妃,与自己的干系自然不可轻易透露,亦君可以不着笔墨地带了过去,但这苏昕应该如何诉说?若说苏昕是自己的情人、未婚妻,怕是太过了,亦君内心上承受不起,她又不愿意再找借口骗楚翎。正好亦君这几日想把自己的女子身份告诉楚翎,可这两个女生一起的事,恐怕又要把楚翎惊讶个半天。

    两人各自女扮男装,楚翎是被亦君看了出来。亦君被她收留,恩情所在也不会去主动说穿楚翎身份。亦君想起与北宫冰矜同行的日子,因冰矜知道亦君身份,反倒让二人亲密接触机会甚多。前车之鉴,亦君也不提起自己身份一事,相安无事便好。

    矛盾之下,亦君只得胡诌了起来,举起碗筷边吃边说道:“她是我同学,我还以为她跟我一样流落至此,所以……”

    “看来你以前也是生在富贵之家,还能与女孩儿同窗共读呢,”楚翎口气有些许怪异,又道,“可惜你是认错人了。”

    亦君一愣放下筷子,奇道:“你怎么知道不是她?”

    楚翎拍拍扇子比划着道:“她身着杏色长裙,天下间只有会稽郡以东的丹鼎山弟子才穿此种颜色,她的衣裳材质显得精致,可与那些普通弟子不同,必是在入门修习了多年的好手,说不定还是叶阳夫人的入室弟子。”

    “叶阳夫人?”亦君一听楚翎解说挺有道理,略微有些相信不是苏昕。叶阳夫人这个名号有听冰矜说起过,丹鼎山的开山立派才十数年,仅一任掌门叶阳夫人。冰矜去购清络丸和给自己开压惊汤的医馆正是丹鼎门下的。

    “叶阳夫人就是东弥药仙叶阳……夫人。叶阳氏祖上曾与仙家渊源颇深,一手医术经过历练出神入化,叶阳夫人只收有缘弟子,每年都赠医施药、福泽百姓。”

    这些话亦君也听说过,便接口道:“我听说叶阳夫人进咸阳都给皇上医病了,那弟子的学习怎么办?”

    楚翎道:“你别看丹鼎山收徒不多,但也人才济济,她的大徒弟‘小药仙’叶阳蘅岑暂任代掌门。不过,你看到的那‘苏昕’姑娘可不是叶阳蘅岑,指不定呢……”俏皮地动动眼珠子,楚翎咳嗽一声又道:“就是她几个师妹之一。”

    亦君顿首,心中却紧揪道若是有机会能上丹鼎山认认那女孩儿便好了。可她嘴里又顺着楚翎话道:“肯定不是,她才没那么大本领做医生。丹鼎山的掌门和大徒弟同姓叶阳,是母子还是其他亲戚?那‘小药仙’恐怕不小了罢?三四十岁可有?”

    楚翎呵呵一笑:“这你有所不知,蘅岑是夫人的义女,也才十六罢了,与山门同岁。”

    也与她楚翎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