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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华的驷马马车在通往咸阳都的直道上快速行进着,随车的驾行数十人尾随其后,另有十余名素衣骑马的负剑男女。
马车车厢里,穿着白衣青纹的绝色少女斜靠在绣着吉祥麒麟纹样的绸缎褥塌上,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沾染的全是闷闷不乐的心事。雕琢精细的玉香炉里缓缓散发出香味,一旁的侍女有的在熟练地泡着茶,有的在将华美的服饰折叠整齐,有的在整理着主子随身的行李。
一个穿着与众侍女不同的华衣女子从外请见,进了马车后朝少女行了大礼,说道:“公主,皇后吩咐奴婢等为马车施法,约五日便可回到咸阳都。”
北宫冰矜的眼里立即消了千般万般难绕的情绪,她挥手斥退了几个宫女,端了身姿,忧心忡忡说道:“东弥药仙叶阳夫人已在宫中数月,为何还是不见起色?吕若,现下宫中情况如何?”
名为吕若的华服女子是尊卢皇后身边的人,此次匆忙前来苍霞山接太子妃回宫也是受命于尊卢皇后,只因皇帝已经病入膏肓、回天乏术了。而此时皇帝膝下儿女也大都在回宫的路上,除了鲜少出现在大庭广众的嫡次子,即六皇子秦澍。其实北宫冰矜此次出行并不是私自离宫玩耍,是奉婆婆尊卢皇后之命要将师父宋觅的轮叠玉冰鉴从苍霞带回。
吕若低声道:“回公主,叶阳夫人的各种续命仙草皆已无用,现下都是以自身为净池替皇上洗血气续命。”
冰矜听罢一惊,每次叶阳夫人进咸阳都,都不大愿意进宫面见皇上,只与尊卢皇后在尚淳苑相叙。但几次皇上医病,只要皇后与她一说情况,叶阳夫人推辞之下也大都会因为皇后跟她相交多年的关系出手医治。她东弥药仙之名非虚,药到病除、立竿见影。不想这次一向对皇上旨意置若罔闻的方外居士叶阳夫人,竟会为拼死为皇上以命续命!
蹙眉深思了一会儿,冰矜捻起手边的香茶轻抿了一口,又问道:“那六皇子可有回宫?”
“据奴婢所知,奴婢等人出宫前,六皇子并未回宫。”
“秦渐和秦淅呢?”
吕若再度压低声线,一字一字以只能让北宫冰矜听到的声音说道:“三皇子、四皇子近日分别都有进宫求见皇后,看情形皇上想立其中一位为储。”
“公楚太尉府有动作么?”
“皇后尚未让公楚大小姐进宫。”
吕若告退后,冰矜泄了口气,垂下高傲的躯干斜倚在塌上忧伤的垂下眼帘。
缓缓解开自己的衣带,褪下一身白衣青纹的长裙,让有如凝脂一般的肌肤显露在外。待换上金丝银线的肚兜,一层层披上繁复而正式的华丽服饰,冰矜俯下头笑了。
她笑的媚妩,笑的理所当然。她笑这几个月的故事,笑这几个月奇怪的自己,不过她仍然把眼角的泪留给那个被留在苍霞山的柏亦君。她苦笑看着手背上的泪滴,心道自己当时下决定狠下心没回头与亦君说半字分别的话语是对的,只让这段两个女子的莫名情愫随时日流光消散了去,那块象征自己身份的玉佩也就做个纪念罢。
因为彼时再见,朝政起变、身不由己,她这个北方漠国在大翳朝的质子公主,指不定就是哪位皇子床畔枕边的妃子了,甚至是——皇后。
柏亦君躲在闹市市集的巷子里,看着灵双和其他苍霞弟子潦潦草草地在市集搜寻着她。等到傍晚集市散去,亦君才发觉他们早已经回苍霞山去了。风卷起地上的树叶,她一人独自走在街上,冷冷笑道:“我大老远穿越过来,没了长期饭票也罢,现下还帮人家惹了祸,等着被你们赶,我还不如自己走。”
那日虚道长走后,亦君就遭到了苍霞弟子的非议。其实虚道长的话语亦君当时听的清楚,可是体力已经透支到了四肢无力、虚汗直冒,半点都使不上劲。本以为徐吾宣带了弟子会把她给先背回去照料,没想到扶着自己的灵双和另一个弟子也真的只是扶着她罢了,愣是与那个虚道长结束了口舌之争才将她送回住处。
次日亦君便没了道袍,不知是苍霞弟子还是徐吾宣的仆人给她准备了普通百姓的衣服。以前冰矜给她买的绿帽绿衣也不知为何找不着了,所以身上只得穿了相较粗糙的老百姓衣裳。
那些苍霞弟子相互转述了当时虚道长的事件,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自然是完全变了味的。亦君体力不支倒在上殿石阶处,也变成了她没事找事故意去那躺着找碴的一般。那名女弟子灵双心中气愤虚道长的造谣生事,更想推脱干净她自己在此事件中的责任,并不曾帮亦君说话。
而徐吾宣本该知道此事与亦君绝无干系,仅是虚道长一昧挑拨。但听闻了这些日子以来北宫冰矜对柏亦君无微不至的照顾等风言风语,内心的怨气更是火上浇油一般。
虽说柏亦君是个凡人,徐吾宣本应没什么好计较,但他气量再大,也在师妹北宫冰矜这件事上大不起来。自冰矜在漠国拜了他娘宋觅为师起,他就恋上这个高贵清傲、端丽冠绝的师妹。可是北宫冰矜出身在漠国王宫,长在大翳皇宫,宫里的勾心斗角和朝上的风起云涌让她清傲的本色丝毫未变。在徐吾宣眼里,北宫冰矜对□根本可有可无,成亲为的是求漠国的一方安定。
徐吾宣以为尊卢皇后钦点冰矜为未来太子妃,冰矜并不会对那个废物似的太子秦澈如何。谁知光阴似箭,与秦澈待在一起的八年竟让冰矜对秦澈似是动了心了。秦澈死了,徐吾宣以为自己即便再没机会,谁也不会再有机会得到冰矜的心。谁知,这个不男不女模样的柏亦君竟然让冰矜私下里大变心性!
灵双早向他报说冰矜与柏亦君在桃花林那日,见冰矜赤了双足与他在石上娇声调笑,还递了公主玉牌给亦君玩耍。但灵双见大师兄脸色骤变,便没有继续说那时两个人说话时的模样,更像是一对小夫妻。仅仅是前面几句就让徐吾宣不敢相信他孤傲的师妹会有如此一面,联系起亦君曾对他说过的“冰矜自称乃盗贡品的贼人也”,更是明白这是冰矜会情耍弄于那草民柏亦君。徐吾宣自觉层层愠气涌上,内心受辱、醋意横生。
不过,他试的出柏亦君这个凡人的自卑。只问柏亦君“你与冰矜认识多久”,只消说说冰矜与秦澈的旧事,尔后再在众人面前不着声色地让柏亦君知道自己的无能与无力,他就知柏亦君该自惭形秽地败了。
何况,苍霞的众弟子们已因虚道长的事自内心与她柏亦君为敌了。
事实确系他所料,亦君趁着与灵双等弟子下山购买食品用品之时,便就一声不吭跑走了。徐吾宣知亦君是他乡来人,既不惧她能上咸阳都见冰矜,更不信她能成得了气候。
不过徐吾宣令意外的是,有苍霞弟子在亦君的房间里发现了几句奇异字体的书信:“柏亦君在此添乱许久,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