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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番外 许谦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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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岁之前的生活,他浪迹天涯。

    在加州圣弗朗西斯科的唐人街,他的母亲在那里洗过盘子,最穷困潦倒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蔡玉娥帮衬,接济着他们艰难度日。

    印象中,他的母亲是个很美貌精致的女人,从来不施脂粉,但很懂得生活,保养得宜,老天太眷顾她,那张脸,即便长年累月地艰辛,也未有皱纹攀过的痕迹。大概也是因为老天太眷顾她,才让她寿浅福薄,“自古名将与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美人迟暮比英雄白头更可怕,像她母亲那样的美人,未及中年就过世,想来是福分。

    油腻的唐人街餐馆,天光乍亮时,他已经被他母亲放在店里,留他一个人默默看书,一转身,年轻的少妇进了厨房,出来时,打了一盆热水,浅浅对他笑:“谦益,洗个手。”

    他放下书,看母亲挽起长发,三绕两绕便束成一个松松散散的髻子,很浅很浅的流光划过鬓角,她在苦难的生活里笑的从容不迫。

    他母亲低下头,贴着一盆子热水,腾腾的雾气蒸在脸上,很快便朦朦胧胧缭绕一片。他轻轻叫了一声:“妈?”

    “过两天,我们离开圣弗朗西斯科。”

    “又要走?”

    母亲叹了口气:“居留过期了,再不走,我们就变成黑户了。”

    “那有什么关系?一条街随便揪两个卖粉的越南佬,看看他们签证有没有过期?”他那时年纪小,胆子却大的很:“谁会查?查的来吗?唐人街里混了多少□工的偷渡客……”

    他的母亲沉默半晌,盯着那盆子热水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谦益,我们不一样,一旦有记档,‘他们’很快就会找来……”

    那是许谦益平生第一次在他母亲口中听到“他们”,他当即便问:“妈,‘他们’是谁?”

    是谁?

    他的母亲别过脸去,只是轻声叹息。很漂亮的侧影,身姿依然是窈窕曼妙的,映在早清暖暖晨雾中,有光透过来,她肌骨莹润,美艳不可方物。

    那时许谦益还不知道,加州三藩,是穆家的地盘。避世几代的华人,习惯将圣弗朗西斯科称作“三藩市”,三藩穆家人,对于加州华人而言,只闻传言,不见其人。

    他却在那个早上,见到了穆家天字一号人物。

    早餐时间,中餐馆里面人不算多,他被母亲“赶”出了厨房,一个人临窗背单词。外面街道车水马龙,都是赶早班的人潮,吵吵嚷嚷,他心静,看的进书,翻过一页又一页,倏忽抬头,却发现临街杂人被清理了大半。

    他立马放下书,急匆匆地跑到门口,惊讶地看见排排站的黑人保镖,个个神情严肃,立在中餐馆门口,肩挎AK,那队伍长龙一样排到临街。

    没有一丝声音。原本吵嚷的街道,突然安静下来。

    他惊讶不已,心兀自乱跳,抬头望了望天,日光正好,他却觉得有点刺目,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最深的地方狠狠敲了一下。他一怔。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推开了他,进来的保镖一脸凶神恶煞,狠狠瞪了他一眼。许谦益胆子不小,迎着来人的目光,用英语道:“礼貌,先生?”

    对视三秒,目光炯炯,他这样不卑不亢。

    那个黑人终于从他身上收回目光,四下打量这间小小的中餐馆。后面一队AK保镖鱼贯跟上,驱散了餐馆中为数不多的客人,华人老板娘跑了出来,惊讶地看着眼前一幕:“Mu?”她说话时,连声音都是抖的。

    穆,在三藩,就不可能不认识这个姓,但这天,的确是许谦益第一次与三藩穆氏这样近距离接触。

    原来是穆家的人。

    他当时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越南佬在他们的餐馆藏毒?

    要不然,何劳穆氏大驾?

    但他却忽略了一点,如果仅仅是越南佬蒙了头藏毒,犯穆家的忌讳,又何须劳三藩穆氏天字第一号大驾?

    厨房里碎了两只碗,落在地上,响的人心惊。

    许谦益扶墙愣了一秒,心突然紧缩,似有热流涌向四肢百骸,他疯了一样拔腿向厨房跑——

    “妈?”

    他的母亲站在窗前背光阴影处,橘色日光散在肩上,似柔顺的蜜油,衬得头发色泽新亮,她皮肤很好,有些岁数了,却仍然紧致光滑,瞧不出一丝岁月痕迹。

    两只碗在脚边□四处,碎瓷片散了一地。

    “妈妈——”

    他轻轻叫了一声。

    他母亲仍然美艳,只是这样一个影子,映在窗前淡淡的一个剪影,风一吹,有碎发扬起,只这么一瞥,风情蓄在其内,让人再也移不开目光。

    她在发抖。举起手,只是这样轻轻颤了一下,便垂垂无力地放下来。她眼睛发红,微微一闭,两行眼泪便流了下来:

    “谦益,我们离开,我们离开这里——”

    许谦益愣在那里,默默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碗片,很快说道:“妈,我马上去收拾东西。”

    没有再多问一句,他回头便转出了厨房门。

    打头进来的是一队黑人保镖,很快就有两个白人扛着AK跨进中式餐馆的门槛,才刚一露头,便一左一右转身,踢着整齐的军步靠墙站,连眉都没有抬一下便立正,活像两尊雕塑。

    长街上一队一队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进驻,好大的阵势,形如群鱼贯入,许谦益想走,却被刚刚那个没有表情的黑人保镖挡住:“退后,先生。”

    不大的餐馆,很快就挤满了人,那些扑克脸保镖纪律严明,进来之后很快散成几队,排排站着,自餐厅中间让开一条路。

    许谦益觉得气氛有点不大对,但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正踌躇着,忽然门口两个岗位齐齐立正,用英语整齐地叫了一声:“穆先生!”

    门口走进来一个穿长衫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还很年轻,一双眼睛肃杀明亮,——许谦益细看去,不由觉得奇怪,分明是那样漂亮的一双眼睛,却隐隐腾着一股杀气,整张脸轮廓清晰,高鼻薄唇,英气逼人,单论长相,的确是个美男子,但却不知为何,本该和善的面孔透出的气息却叫人不寒而栗。

    许谦益迎着他的脸看过去——那位被满屋扑克脸保镖称作“穆先生”的男人,竟也在看他。

    许谦益一时搞不清楚状况——他那时年少,当然不敢信口问老大,只得回头,用英语飞快地问后面的扑克脸:

    “你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缉/毒?”

    没有人回答他。

    “穆先生”很轻松地坐在后面餐位上,开始旁若无人地点单,他修养极好,尽管看起来一脸严肃,不爱说笑,但也没有为难人,细节做的很得宜——就位时,将椅子轻轻抬起,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许谦益仔细观察他——他正在点单,一双手很干净,连指甲都修剪的一丝不苟,但手上却套着几枚花纹繁复的指环,这和他看起来简单的生活方式略有出入。

    “你姓许?”

    他突然问道,连头都没有抬,仿佛眼前最值得关注的事,就是手中这本中餐馆的菜单。

    许谦益惊讶地眯起眼打量他:“你知道我是华人?”

    那位穆先生这才把目光从菜单上移开,抬头看他——

    的确,翻菜单的先生刚刚问他姓不姓许时,说的是中文。

    门口突然开始吵嚷,许谦益惊讶地回头——就在刚刚三藩穆家人赶来这里,清场时,所有闲杂人等都离开了中餐馆方圆数内。

    谁敢大声喧哗?

    “穆先生”却略略皱起了眉头。

    门口的警卫只得让出一条路:“九少爷!”

    许谦益和穆枫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加州圣弗朗西斯科唐人街的这间小小中餐馆,那一年,未来华人世界叱咤风云的穆梓棠先生,才十岁出头,和他的父亲一样,生的一副好皮相,分明是一张英俊的脸,却叫人莫名生畏,他还那么小,一双眼睛里俱是戾气,一扬眉,连身旁雕塑一样的硬汉保镖都不敢拦。

    那个少年进门时,生硬叫了一声:“父亲。”

    穆先生扔下菜单,指上金属环硁硁,他略一皱眉:“你来干什么?”

    穆枫一点也不畏惧他父亲的威严,居上一步,几乎是在冷笑:“我问父亲,父亲来这里干什么?”

    秒针“嘀嗒”走过,全场都是冷肃的沉默。

    “啪”一声,穆先生将桌上菜单狠狠砸在那少年身上,穆枫却不躲,连头都不撇一下,菜单决开的尖利塑料封角从额角擦过,险些划进眼睛,少年笑了一声:“父亲也会心虚?”

    穆先生长衫儒雅,这时却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叛逆的儿子跟前,狠狠一脚踹在穆枫膝盖上!他站不稳,右腿一屈,另一侧身子也跟着跌了下来,他抬头,一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位万人之上的穆先生,眼里竟隐隐有笑意闪过:“梓棠问穆先生,母亲还在床上病着,父亲来这里干什么?”

    仍是重复那句话。

    “滚!你给我滚出去!到门口跪着!”

    穆枫站起来,脸上无波无澜,连看都不看他父亲一眼,走到门口,“铿”一声跪了下来,背身向着他们。

    许谦益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那位穆先生,漆黑的目色笼的更浓,眼底如同攒聚了一朵阴云,他返身,在餐馆里来回踱步,忽然在许谦益面前停下,轻轻抬眉,又问道:“你姓许?”

    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姓什么。”

    “穆先生”盯着他看,眼睛空洞的看不出焦距,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哦”了一声:“你母亲呢?”

    他复又返身坐回座位,手指轻轻弹着桌面,指上数枚金属环偶尔碰撞,发出几截清亮的音,脆脆地回响。

    许谦益想说些什么,却听见那位穆先生叹了一口气,从长衫内衬兜里摸出一枚扳指,落定放在桌上,——他看过去,好漂亮的色泽!羊脂玉通透的很,将一束天光敛尽,复又照出来,形如裹了一汪水,曲曲回还。

    “你拿着它——”那位穆先生又说话了:“拿进去,给你母亲。”

    许谦益不解:“干什么?”

    “拿进去,她就知道了,”他没有看许谦益,一个人兀自盯着窗外发愣,指骨仍然轻轻敲着桌面,那声音,空空渺渺,俨然不似眼前人在说话,“叫她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

    这四个冰冰冷冷的字,许谦益一直记了很多年。就像那年三藩的天光,灼进他心里,怎么也挥不去,一闭眼,都是他母亲的影子,那个美丽的妇人,靠在厨房窗前,在浅浅阳光下,投下一个极淡的剪影。

    尽管过了那么多年,他浅尝世事,见惯了场面,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母亲,是他这辈子见过的为数不多的美人。

    大概缘浅福薄,俱是起因一张完美的皮相。美人,美人,——美人,多薄命。

    他的母亲终于还是出来,手里握了那枚通透的羊脂玉扳指,她本就瘦弱,这时靠在门沿上,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那副单薄的身形,好似风一吹,就能倒了似的。

    “妈,你怎么了?”他跑过去,扶住他的母亲。

    那位穆先生也跟了过来——他的母亲却似见了魔鬼一样,眼睛里透着万分的惶恐,她伸出枯瘦的手,将那枚扳指递了回去:“还给你……”

    许谦益亲眼看着那双眼睛里乌云又攒聚来,漆黑更沉,他差点打个寒噤。

    那位穆先生倒是笑了起来:“还什么?早晚都是你儿子的……”忽而却微微拧了眉,不经意地转了话锋:“要还,你自己去还,我——没这个胆量。”

    他又在餐厅中央来回踱步。

    许谦益看着她母亲微微侧过脸去,眼泪直从那双哭红的眼睛里淌下来,无声无息。他不解,也不敢问,只能默默地站在那里。

    “穆先生”似乎失了耐心,终于停下了脚步,回身向他母亲道:

    “嫂子,去伦敦的机票已经买好,你和你儿子的证件护照都准备好了,——我还是那句话,要还,你自己去还,我——不敢。”

    忽而她叹一口气。

    似卷落的秋叶般,悄没生息地没入泥土。

    再也寻不见了。

    他母亲身故那晚,月亮正圆,他哭的几乎昏厥。在加州圣弗朗西斯科,穆氏权势滔天的当家先生,深夜惊恸,披夜露赶去。

    那是许谦益第二次见到穆枫的父亲,他让他称呼“叔叔”,明明还是那个眼底戾气纵错的穆先生,此时见到他,却多了几分圆融与和善。

    “谦益,我有个朋友,想收你做养子,你——愿意吗?”穆先生踌躇再三,一向果决如他,此时说话,竟意外地多了几分试探。

    有三藩穆家照拂,他很快料理好了母亲的丧事,那枚扳指,在他母亲贴身的衣物中,包裹的很好,他将它交给穆叔叔那一刻,穆先生推诿:“不必,我亲自送你去伦敦吧——这枚羊脂玉扳指,就算是你养父送的见面礼。”

    “那么贵重——”他不解,却还懂拒绝。

    “以后好好生活。”

    穆先生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加州三藩的阳光便从此远离他,以后,许谦益的世界,在伦敦。

    那么多年前的回忆,匆匆在这一刻中断。他的手指抵着掌中那枚羊脂玉扳指,轻轻摩挲,温热的体温从指尖传递,润润地滑到心尖。

    他轻轻咳了一声,西府院里,数点寒梅,开的正好。

    眼前是嘈嘈的一片声响,医护人员、家里的小丫头、小保姆不时奔进奔出,在眼前惶惶乱乱地窜,像一群没头的苍蝇。

    救护车在外面停了一排。伦敦最好的医院,被他搬进了许家。

    他的心跳的很慌乱,手掌裹覆那枚玉扳指,掌心沁出了冷汗,不知觉地,连指骨都沁的煞白。

    内室终于有了动静,有人出来——许谦益上前一步,失措地抓住那个小丫头的手:“怎么样?”

    “生了——”小丫头脸憋的青紫,就在许谦益要些微放下心时,那小丫头喘着气,几乎要哭了出来:“没……没气儿了,是个男孩子……”

    “怎么——”他眼前一阵眩晕,只觉天都快倾下来。

    “没了,太晚了!孩子呛了羊水,窒息……”

    “那你们太太呢?”

    “……尽力!”小丫头喘着大气:“医生说,尽力……”

    就像一记闷雷,迎头劈来,他差点没站稳:“里面人手够?”

    小丫头点头:“多!人很多!医生说……我不用进去了……我……”

    “那你去通知外面,叫他们联系许致祁先生,就说……”许谦益想了一下,想在头脑里搜索最适合的措辞,但他此刻脑袋里一片混沌,根本想不来事,便什么也不顾了,仓促地交代:“让他们去联系许致祁先生,他——他应该在拉斯维加斯!叫……他回来!就说,就说……阮太太快不行了……”

    他混沌倒出一筒子话,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一片混乱,连基本理事能力都没有,小丫头应了一声,慌忙跑走去办事,留他一个人立在梅花树下发怔。

    那么多人,都在看他笑话,许致祁那几个“姨太太”有过来探情况的,走过他身边时,窸窸窣窣嚼着碎语,管不住她们手下爱乱嚼舌根的姑婆。

    蔡玉娥很快派人来请他走,他心里乱的很,只说:“去告诉姨妈,小叔的孩子没保住,我——我就在这里等等,不进去……”

    他几乎是在恳求——那么谦卑,“不进去”,不进去,只要站在梅花树下,看看就好。亲耳听一声,她平安。

    他是整个家族的怪物,爱上一个女人,然后,她嫁给自己养父的亲弟弟——他名义上的小叔,再深的感情也只能掩藏,连同那些甜蜜的回忆,在心里一并烧旺,遣一场滔天的大火,将荒草一样横生的杂念,全部烧掉!

    悲剧起源于一场家族阴谋,叔父辈们根本不服他这个与许家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不断深入地掌权,他自耶鲁毕业后,短短三年时间,几乎完全掌控伦敦地下王国,“致”字辈的叔父,没有一个服他!他和阮素岑,情愫早生,却被心怀叵测的叔父们利用这段感情,将他逼至尴尬的境地,害他生不如死。

    后来因果种种,憨厚老实的小叔叔许致祁在未明真相的情况下,娶了阮素岑,许致祁是情深,爱的那么小心翼翼,才会在知道自己太太心中另有所属时,那么痛苦愤怒,情生变,竟能让人变的那么彻底。

    此后,许致祁像完全变了个人,夜不归宿,对家里太太冷暴力不断,带回一个又一个女人……

    阮素岑的生活顿时天塌地陷。

    再之后,他看不过眼,深陷,弥足深陷,原本克制的万分辛苦的感情,一瞬爆发如山洪,天崩地裂。他做错事了,做了一件大错事!是他一时克制不能,坐实了这段“□”,他害了她,终归是害了她。

    东府西府,隔了一堵墙,却渺如万里层云,悔之,再悔。他在这里座上,做他权势滔天的“小许先生”,阮素岑却承受着一个女人最不堪无奈的谩骂。

    他的那些叔父们,用尽心思,用私隐渲染再渲染,“故事”愈发生动,他居高座而生寒,想必一墙之隔的阮素岑,更如是。

    但终归是他错了。

    从头到尾,都是他错了。

    初见阮素岑时,她一袭白衣,靠在墙上,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仕女,那时她生着病,身材弱怜,腰身盈盈一握,靠着墙,连手都虚的发颤。

    就像那年圣弗朗西斯科唐人街上的中餐馆里,他母亲靠在墙上的样子,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是他仍然想念。

    阮素岑出现的那个下午,那个挥之不去的场景,让他想起多年以前加州阳光穿过他母亲鬓发的样子,就在那一瞬间,他好似又被加利福尼亚州的阳光拥抱。而眉角如一的女人,一个浅笑,轻易刻进了他心里。

    情深,缘浅,这一世,就那样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记得三藩爱慕我们穆先生的阮素泠吗?这位阮素岑,就是她姐姐。。。所以在三藩的时候,阮素泠才会叫许谦益“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