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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
殿内鸦雀无声,静寂异常,氛围空前压抑着,而洪武跪在地上已经有了片刻的时间,迫于纪厉威压,他紧张得手心都冒了汗。
他不该为奇拉求情的,奇拉是奉着和亲之命才来的中原,他又怎会不知?一个顶着未来皇上嫔妃头衔的公主,再有何错,也不该他来求情。
可他把控不住,他明知不可为,却还是在第一时间知道的时候,便起身进了宫。
护送禾南国公主进京,朝夕相处一月有余,洪武一直谨遵礼法,半分逾距也没有。
可情爱一事,哪里是可控的?洪武彻底的行伍出身,整天的和一群大男人厮混,头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异性,何况还是个艳丽至极、热情奔放,又不大讲男女之防的妖娆人物?……而奇拉那火热、豪放的性子,偏偏还很对他那直性肠的脾气……于是,见天的见着,就再是铁打的汉子,这回也动了春心。
可到底奇拉是为和亲而来的,一路上她又对着纪厉多加仰慕,洪武便早早的熄了那份心思……可谁承想,这进宫还未满一月,竟就出了这样的事端……
就在奇拉找他打听姚玉欣的始末,并向他和盘托出那天晚上的事情后,他便心神不宁的,为奇拉捏着一把汗……纪厉毕竟贵为帝王,他又一向是恩怨分明的性子,这会奇拉做下的事,还不定会惹出他怎样的脾气……于是当下不敢耽搁,便直接的进了宫。
勤政殿气氛压抑,洪武却还径直的跪着。
看着跪在地上为奇拉说情的洪武,纪厉微微的眯了眯眼……
“来人,”纪厉不管已经在地上跪了好一阵子的洪武,只径自吩咐着宫人,“把奇拉给朕带来!”
撷芳殿和勤政殿并不算远,奇拉之前又并未被受到任何限制,当她奉旨一身火红,风风火火的步进殿里来时,看见的却是洪武跪在地上,而满殿众人均是屏息凝气的样子,便不禁微微一愣,当下就顿住了脚步。
早上姚玉欣就说过,她的行为会受到重罚,看情形,现下她就要受到责罚了吗?虽不大明白,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她有何错竟要受得责罚,却还是迫于殿上沉重、压抑的氛围,而紧挨着洪武跪了下来。
奇拉进殿,纪厉看都没看她一眼,却只脸色更加不善。“洪武,现在奇拉来了,你把你对朕说的话,再说一遍,你当真要为奇拉说项?即使冒着触怒朕的危险?”
纪厉虽和他们有着出生入死的情谊,但到底也是帝王,洪武叩首,沉着声音,却是真心实意的说道,“触怒天威,臣罪该万死,臣不敢为奇拉公主说项,但臣愿代奇拉公主受刑。”
“代为受刑?好,好一个和朕出生入死过的兄弟!”纪厉沉着脸,他这会才看向奇拉,“奇拉你可知罪?”
纪厉在奇拉心中一直是伟岸的、骁勇的,但却也是极为和煦的,她又曾几何时见过纪厉这样阴沉、煞冷的样子,这自小便被宠着长大的公主,霎时就愣住了,可她依旧强忍着惧意,说道,“男欢女爱,天经地义,奇拉想得到奇拉爱慕的,有何不对?就是皇上不要奇拉,断也不用治奇拉的罪!”
纪厉眼也不抬,“刁鸥。”
刁鸥自洪武进殿,便一直在一旁看着热闹,这一时被纪厉叫住名字,便也只好应声,一板一眼的严肃答道,“按律,盗大祀神御之物、乘舆服御物;盗及伪造御宝;合和御药,误不如本方及封题误;若造御膳,误犯食禁;御幸舟船,误不牢固;指斥乘舆,情理切害及对捍制使,而无人臣之礼,这几项,都属于大不敬之罪。”
刁鸥看向奇拉,只见她一脸的懵懂,便只好解释道,“你可能不懂,这合和御药,误不如本方及封题误,说的便是调制御用的药物,因过失与原方不同,或是服用说法书写有误的,均属于大不敬之罪。而你不顾圣体安康,擅自对圣上用药,更是委实犯了这一条。”
看着洪武越发惨白的脸色,刁鸥便幸灾乐祸的接着说道,“《律例》对可处死刑的记载又有十恶,分别是谋反,谋大逆,谋叛,谋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这大不敬占其第六条,”他微微一顿,放慢语速,“奇拉公主犯得是死罪。”
奇拉一愣,她只是爱慕纪厉,并想得到他,怎么就是犯了死罪?正怔愣间,便听身边的洪武说道,“奇拉公主来自异域,禾南国民风与咱们天朝不同,不知者不罪,还望皇上开恩。”纪厉杀伐决断,毫不手软的性子,他跟在他身边多年,又怎会不知,看着纪厉并不打算轻饶的架势,他便俯身又磕了个头,用着已是极尽恳求的语气说道,“望皇上看在奇拉公主身系两国邦交的份上,饶她一命。”
“她有错在先,”纪厉淡然接口,“朕将她的罪状和我朝律例一并往禾南国一送,想必那禾南国储君也说不出朕半个不是来。”他看向已浑身是汗的洪武,接着说道,“你和朕毕竟交情甚深,你之前说愿替她受刑,现下奇拉犯得是死罪,朕便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当真愿意为她而死?”
洪武微微一震,他看向奇拉也已经苍白至极的脸,心下一痛,沉声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断没有反悔的道理。只是臣身为洪家长子,洪家累世将门,却一直一脉单传,臣不孝,臣至今尚未成亲,亦也尚无子嗣,臣恳请皇上看在洪家累世功德的份上,准臣给洪家留下一条血脉。”
洪武掷地有声的声音一落,在她身边的奇拉,便是身子微微一震,如此血性、又有担当的男儿郎……她看向自进京这一路就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的洪武,瞬时便红了眼眶。
多年习武,马上生活,洪武的身子便很是壮硕,性格也铁性铮铮……如此的汉子,却为她这样萍水相逢的人,弯了膝盖,跪地求饶,甘愿舍命着。
不知为何,她偷偷随军出战时,洪武对抗敌军的英姿也浮现在眼前,而纪厉的挺拔隽永的身影却好似淡然了许多,奇拉抬眼,只见高高在上的纪厉,一脸阴沉的模样,竟是真的要治她的罪,取了她的命……
早上姚玉欣清淡如仙的身姿掠过眼前,奇拉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纪厉到底不是她能肖想的,是谁的终是谁的……奇拉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请皇上宽恕奇拉的的莽撞,饶恕奇拉的不知之罪……奇拉不要洪江军代奇拉受死……”
“臣愿代奇拉公主受死,望皇上成全。”奇拉向来是火热至极的,又何时有过哭得跟个泪人一般的样子,当下洪武一颗铁心都要化了。
纪厉和刁鸥略微对视一眼,“奇拉,假若洪武肯代你去死,你可愿意为他传宗接代,了却他唯一的心事?”
如此铮铮男儿……
“奇拉愿意……”奇拉下意识的就答道,紧接着却又忙接道,“不,不……奇拉不要洪将军代奇拉去死……”
“恩……”纪厉微应,这般还差不多,他神色已多有缓和,“行了,洪武,起来吧,既奇拉愿意,朕这就下旨,将她赐给你做将军夫人,不日完婚。”
是完婚后受死?洪武和奇拉都僵着身子不动。
刁鸥嬉笑道,“还愣着干什么,既免了死罪,还落了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你还不赶快谢恩?”
如此转折,洪武和奇拉,均是一怔愣。
话说着,纪厉已经步了下来,他扶起洪武,“你跟朕出生入死多年,情同兄弟,朕怎会轻易就要了你的命。”又拉拽起奇拉,“你对奇拉的心意,自奇拉初进宫时,朕与刁鸥便都有察觉,你这样的直性人,又何如藏得住自己的心思,朕原就想着,要把奇拉赐给你,你是天朝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就是禾南国的公主,亦也是配得上的。”
刁鸥摇摇扇子,“你这个莽夫,可得好好谢谢皇上,任谁都看得出奇拉公主一心心系皇上,要不是方才那出,让奇拉公主知晓了你的心意,看见你的伟岸,又何如让她自此真心跟你?”他坏坏的唏嘘着,“别按着她们的性子,因着不真心,到时候再到处给你扣绿帽子。”
洪武黑脸一红,倒是也不大看得出来颜色变化。
纪厉瞟了一眼刁鸥,他对着洪武说道,“你说的对,就是朕有理有据的处置了奇拉,恐禾南国储君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禾南国虽小,但国民却是彪悍至极,虽说不至于惧怕他们,但朕也要为边境的子民着想,终日里战乱不断,到底会害了他们的民生……何况奇拉的性子,除了太过胆大妄为些,也还算讨朕的喜欢,说到底朕也未受何损伤,倒还捡了个便宜……”他像是想什么,嘴角微微挂起,“加上又有媛贵嫔求情在先,朕还如何追究?罢了,罢了。”
尽管纪厉这般说,洪武却心下明白,恐奇拉是纪厉一直准备留给他的,所以当时即使中了情药,也在关键时刻刹住了闸,这对血性男儿是怎样的万般艰难,洪武也不是三岁儿郎,自是心下明白。
而他武夫一个,更不会谈情说爱,纪厉念在兄弟情谊,既不占他的心头好,又帮他追上了心上人,如此情谊,直让他恨不得将整条性命都交付了他,于是,他当下便跪地磕头,咚咚作响,“臣谢主隆恩。”
作者有话要说:啊喂,洪武,你忘了么?姚玉欣也是纪厉亲兄弟的心头好。。。他还不是照样说抢就抢?之所以没抢你的,最终还要归到他压根没对奇拉动情才是。。。根本不是你们什么兄弟之意啊。。。今天只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