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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校再看到乔任,路曼难免想起照片的事情,面对他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不自然起来。以前当他是可以倾诉的朋友,会以异性的角度理智地帮她分析问题,一同做实验时,每次遇到像是量取或添加浓硫酸之类危险的实验操作,他总会对她说:“你在旁边看着,我来就好。”
但现在……
两个人做完上午的实验,像往常一样地面对面坐在食堂吃午餐,路曼却忍不住开始想,他为什么不去亲近别的女生,反而从一开始就对没什么特别之处而且已婚的自己照顾有加。
“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原本安静进餐的乔任被她盯得不自在,忍不住开口问她。
“嗯?”路曼回神,局促地对上他探究的目光,低下头扒了一口米饭,声音含混不清:“我在放空思想。”
乔任夹起一块鸡肉喂到嘴里,难掩意外地问道:“吃着你最爱的糖醋里脊都能发呆,遇到烦心事了?”
路曼拿筷子将餐盘里硕大的里脊戳成两半,心道自己真是小家子气,乔任把她当朋友,凡事为她考虑,她却在这里胡思乱想,不由有些愧疚,便将照片的事情说给他听。
乔任听她讲完,脸上的表情未变,反而问:“他没生气吧?”
路曼想起那天的事,说不介意言景旸对自己的不信任是不可能的,尽管他后来的几天有心示好,她的心里依旧有疙瘩,像是被折过的纸张,怎么样都难以抹去那道痕迹。
路曼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他当然有生气,只不过我解释清楚以后,事情也就那么过去了。他会误会也不算有错,那些照片任谁看都会误解的,就连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脑袋里也是空白一片。”
乔任整顿饭下来也没再对这件事发表任何意见,自然地聊起轻松一些的话题,下午两个人都没课,不由聊得有些久,路曼喉咙有些干,下意识捏了捏嗓子。乔任察觉到她的动作,站起身来,“你要喝什么,我去买。”
路曼仰起头看他,正要说不用了,却被乔任打断:“我也渴了,就喝热豆浆好不好?”
路曼也就不再客套,笑着点头说好。
乔任离开座位不久,他搁在餐桌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路曼从剩余不多的午饭里抬起头,瞥到手机屏幕上正闪烁着一个女人的头像。
尽管看在路曼眼睛里她整个人的面容是倒立的,她的外表却是漂亮美好无疑,微卷的长发柔柔地散在肩头,皮肤白皙,笑容娴静端庄。路曼定睛一看,隐约看到一样在闪烁着的文字:姐姐。
乔任竟然有一位这么漂亮的姐姐,他还从来没有对她讲过,因此她一直理所当然地以为乔任家只有他一个孩子。
音乐声戛然而止,屏幕过了几秒暗了一些,最终遁入一片黑暗。
乔任这时候端着两杯热豆浆回到餐桌旁,路曼指了指桌上的手机,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豆浆,告诉他刚刚手机响过,是他姐姐打来的电话。
“你姐姐好漂亮。”路曼由衷赞叹道。
乔任的眼中闪过一丝什么,朝她笑了笑,说:“我打过去问一下有什么事情。”说着不急不缓地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姐。”乔任说。
那边温柔地说了些什么。
“你今天回国了?”乔任抬头看了对面的人一眼,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那好,我去机场接你回家,大约半个钟头就好。”
挂下电话,乔任站了起来,拿过一旁的双肩包挂在肩上,对路曼说道:“我姐今天回国,我需要去机场接一下她,可能晚上也不会回学校。七点钟的时候只好麻烦你去一下实验室,把剩余的实验做完了。”
“没关系,你去机场吧,”路曼笑道:“实验也没剩多少了,只需要称几个干重出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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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路曼将这些天看过的几篇英文文献打印出来,拿去实验室跟导师还有师兄师姐讨论,在笔记本上记录整理大家的意见跟观点,这样一忙就忙到了晚上六点半。
路曼从六楼下来,揉着瘪瘪的肚皮去一楼的实验室称重。整个过程里她的肚子都在慷慨激昂地奏乐,她一边记录数据一边尴尬地扫视并躲过周围人若有似无投过来的目光。
看她也没用,她是真的快要饿死了,路曼抱着这种想法迅速地做完实验记好实验数据,收拾好书包便冲出了学院的实验楼。
她掏出手机正欲给林闯打电话让他开车过来接人,却被倏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吓得一抖,路曼缓缓抬起头来,长身玉立的人对上她惊魂甫定的视线,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么晚还留在学校做什么?”
他们此刻正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寒风吹来,片片枯叶飘舞在两人之间,旋转落至肩头、地面,路曼怔怔看着言景旸的脸,心底竟悄悄涌起暖意,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自来她的学校,站在实验楼前,等着她一起回家。
“我在问你话。”
“等很久了?”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话落均是一楞。
“做实验。”
“没有多久。”
又是异口同声。
路曼扑哧笑出来,主动握上他因垂在身侧而微凉的手,“走吧,我饿了。”
言景旸刻意紧绷僵硬的脸色这才柔和下来,暗自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将两人的手一同装进温暖的大衣口袋里,迈开步子走向停在路旁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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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言景旸亲自开车的频率多了起来,他开车时候的样子在路曼眼中是十分赏心悦目的:黢黑的双眸会专注地凝视前方,侧脸沉静自然,面庞的线条轮廓难得地柔和下来,随意搁在方向盘上修长好看的双手像是艺术品,打方向盘的动作娴熟从容,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呀!”路曼被言景旸突如其来伸出手推她脑袋的动作吓了一跳。
“别用那种盯着食物的眼神看我。”言景旸视线丝毫未偏,淡淡说道。
她的眼神,已经那样如狼似虎了吗?路曼摸摸鼻尖望向窗外,被长发遮住的脸上悄悄升起两团红云。
车子在一家高级会所前缓缓停了下来,路曼转过头来,面露疑惑,问道:“我们不回家么?”
“今天以珩请我们吃饭。”他解释。
以珩,方以珩?路曼脑海里立马浮现出她跟言景旸婚礼上现身的那位花花公子的面容,即将推开车门的手,动作有些迟疑。
“怎么了?”
方以珩这个人太过油嘴滑舌,口无遮拦用来形容他再恰当不过,路曼觉得自己真心招架不了,可是……因为这个理由不下车,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没怎么。”路曼说,狠狠吸进一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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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并肩走到包厢门口,言景旸突然上前一步挡在路曼身前,对身后的人说:“你先不要动。”说完规规矩矩地敲起门。
路曼盯着他挺拔的背影,一脸迷茫。
大约过了五分钟,表情有些怪异的方以珩才慢吞吞走到门口,却只开了一道门缝,待看清来人,嚯地打开了门,笑道:“景旸来了,你们家小刺猬呢?”
言景旸眼睛眯了眯,视线扫向包厢的每一个角落,像是确认过什么之后才将身后的人拉至身边,路曼不情愿地向方以珩打了招呼,后者却很热情洋溢,把她的穿着从头到脚夸了个遍,听到最后路曼觉得此时此刻一点胃口都没了,而且笑容僵硬得不行。
还是言景旸干脆推开笑意满满的门神,将路曼牵了进去。
一位身着抹胸晚礼服,身材婀娜,唇红齿白,双眸水波荡漾的长发美女正坐在包厢里嫣然含笑地注视着他们,路曼侧头看向言景旸,无声地问了句她是谁。
“不认识。”言景旸垂眸低声说,拉着她入座。他也才第一次见到面前的女人,想来是某人这周新交的女朋友。
方以珩察觉两人的互动,亲昵地揽过身边女人的肩膀,介绍道:“Cherry,我女朋友。”转过头看向Cherry ,“这位面……帅哥,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也是兄弟,旁边这位像初中生的小姑娘是他老婆。”
“像初中生的小姑娘”这几个字被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一带而过,坐在他们对面的两人自然没有听清,谁料Cherry听完眼睛亮了亮,红唇翕动,随意道:“的确挺像初中生。”
方以珩小心肝抖了抖,忙看向言景旸,他的目光也恰好如刀锋一样射来。
“咳……差不多,我们就点菜吧。”方以珩识相地化解掉他足以冰封千里的眼神,殷勤讨好地点了一桌子菜。
路曼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面前的美味,胃口又可耻地回归了。她一边一刻不停地为自己添菜,一边试图听懂他们谈论的话题,不过很快她便放弃了。作为一名资深理科女生,她实在很难理解三五分钟便从他们口中跳出来一个的经济学专有名词。
有食物主导着她的理智,才没有昏昏欲睡。中途她实在忍不住,便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在出包厢之前喝过一杯红酒,加上她平时方向感就比一般人要弱,刚刚迈出洗手间便僵硬地怔在原地。
谁来告诉她,她刚刚是从左边,还是右边走过来的?
就在这时,好听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嗨,迷路了?”
路曼闻声转过身来,见是方以珩的女朋友,愣了愣神,尴尬回道:“是啊,迷路了。”
Cherry倒没说什么,朝右方指了指,笑着走在她身边,一同走回包厢。
两人来到包厢门口,Cherry好心地低声向她解释包厢门牌号是怎么样分布的,路曼站在一旁笑得尴尬,就算跟她仔仔细细讲清楚了,她的方向感也没办法被人拯救。
Cherry看她理解地有心无力,便不再多说,准备推开虚掩的门。
然而这时,方以珩的调笑声传了出来,“景旸,你们家小刺猬看起来挺乖挺听话的,你该知足了,别再想不该惦记的人。”
站在门外的路曼浑身一颤,旋即按住了Cherry正欲推开门的手。Cherry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垂下手臂。
包厢里很久都没有声音传出来,时间久到路曼的手心都开始不自觉沁出薄汗。
就在她以为不会听到他的回应时,言景旸沉静的嗓音响起:“她现在是挺乖,挺好哄的。”
方以珩笑声爽朗,语气颇为得意,沾染上醉意的话语时断时续:“我就说嘛,我方少出的主意怎么会差……你说自己不会哄女人,以前还不是做得挺好……把你老婆当成那个人来哄,一切都显得容易多了。”
言景旸似乎笑了一下,空气里响起玻璃轻轻碰撞的声音,继而是他满含笑意的声音灌入路曼耳朵里:“所以我以后会找机会好好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