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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球?凌奕怎么就能忘了这事呢。
说起来他初中能成为别人眼中的坏学生并不是他干了什么大大的坏事,起码他现在想起来比起东光帮那时候那些能算什么,又没打架又没抢钱的。学校里这种坏学生的定义太简单了,不认真听课的差生。不认真是态度问题,成绩差是能力问题,态度不好能力不够在别人眼里就是坏学生了。
其实他就是上课听不进去,然后还经常逃课去打球。这时候的打球没有后来玩街球那种一定要赢的功利性,也没有整什么比赛,也就是一堆人上场去跑动跑动。他只是太喜欢了,天天都去玩,这项活动占了他太多时间了别的根本就干不了,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思。
可凌奕承诺自己这一次要改,脑袋里却没有想过要改掉这个。凌奕觉得他是认识狼哥错了,混帮派打街球赢赌金错了,所以他要改,再也不往那上边靠。
但打球本身有没有错?如果没错,他上辈子为什么靠它挣了钱赢了名声,最后却又因为它惹了事坐了牢因为它被枪杀?这就像是一条固定轨迹,就循着那条路一直往下再往下,到达地狱深处。
如果是错了,那他这辈子是不能打球了么?
也对,如果他不打球了,他也就不会在课室睡觉也不会没精神听课,他能多出来很多时间,这样也许要他做个作业还是能完成的,之前想过的要重新学基础慢慢跟上学习进度的事就有可能做到了。读书啊,那样……好无趣的生活。
马扬舟一见他郁郁的表情就明白过来,畅快地哈哈一笑,拍了拍凌奕的肩膀,“行了,该怎样还怎样吧,你不是说要改就改全部,有一点没改好就不算改吗?打球这个你是改不了的,哈哈,所以结论就是什么都不用改了。奕哥啊,你是怎么都不会变成许班长那样的,我还不明白你吗?”
凌奕甩开他搭在肩膀上的手,自己想了半天,才说:“那我把这个也改了,不打球了。”
马扬舟吃了一惊,伸手摸了摸他额头,喃喃说:“也没发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又说:“别纠结这个了,我看你就没有比打球更觉得高兴的事,怎么能不玩呢?”
“你说能不能行?”凌奕压着声音问,自己也闹不清话里是什么情绪,又苦又涩想要坚决一点又犹犹豫豫,毕竟他从没有想象过他要选择一个没有篮球的人生。
如果凌奕真觉得不打球了,那就是狠下心一往无前不会回头的,哪里还用得着再问马扬舟这样行不行。马扬舟一向胆大心细,马上就知道他根本没有想好,虽然说出不打球的话但心里肯定是不乐意的。
“行么?”凌奕低语,这话是问着他自己。
“不行!”马扬舟大喊一声,似乎想用声音把他喊醒过来,一把拉住他就扯他起来,然后拖住他疾走,“你今天很不对劲,看来是昨天睡昏头了。莫名其妙把我这帅哥打成猪头不说,又说要改了要做书呆子,还说以后不打球?我看你不是病了就是疯了。来,快来。”
什么鬼话,怎么就成了他莫名其妙动手打他了,他哪里说过要做书呆,真是颠倒黑白乱七八糟。凌奕皱眉,不耐烦地说,“干什么,我自己会走!”
“到河边球场去,”马扬舟松开他,小跑几步在前面连连招手,“我们去打球!上场了你就再也不多想了。”
凌奕“啧”了一声,也没有反对,只讽刺说:“难道打球还是治病良药不成?我病了我疯了就要上场跑一跑?”
“对不对症玩一玩就知道了,快跟上!”马扬舟好不罗嗦,一甩手就跑。
本来凌奕就没有下定决心不打球,而且心里还隐隐约约觉到如果以后他真的不打球,这就当最后一次吧。走过去的时候凌奕倒还记得捡起自己的书包跟上。至于马扬舟那家伙,他的书包本来就是在学校里过夜的。
河边球场离他们说话的地方不远,其实是一个什么河边别墅小区的配套设施,两块场地修成后很快就成为他们这种半大小子的游戏场。他们过去的时候只有一个场地有人,场上打球的四五个跟他们差不多年纪,一看凌奕还觉得有点脸熟,再仔细一看可不就是早上遇到草虫他们几个么。
马扬舟隔着老远就喊:“草虫,叫你去给我们请假,怎么你又溜到这里了?”
那草虫其实名叫曹崇鸣,小学就被人喊草虫鸣,后来马扬舟给他省了一个字就变成草虫了。这么多年来他对这名字也没少抗议过,叫嚷着说不够威风。但跟了马扬舟之后说又说不过他打也打不过他,也只能是默默的认了。这样给马扬舟锻炼了一阵子现在也能做到别人一喊还笑嘻嘻回应的,也算是个神人。
草虫在那头答道:“我喊许班长给我们都请假,他都答应了!”
马扬舟一听他这么说,顺便就数了数都有几个人逃课,数完后大乐,几乎半个班都在这里了,“那家伙怎么那么好说话,草虫你能耐了啊。”
凌奕倒是莫名烦躁起来,他才刚刚决定以后循规蹈矩,不过是跟马扬舟过来说一阵话而已,最后还能闹出来半个班逃课这样大状况,“许班长能答应吗?我看这次我们都得记大过了。”
草虫在那边沾沾自喜,很是狗腿地上前来替凌奕拿书包,“奕哥,许班长开始不答应,说快迟到了要走了。后来我拽着许班长的车后座跟他说,如果假请不下来,以后让他天天迟到,他一听这样也急了马上就答应了。我看许班长对付班主任很有办法,他一定能整好的。”
马扬舟哈哈一笑,“你小子鬼得要死。”
草虫便被众人一阵鄙视。
凌奕想到许班长害怕迟到的紧张模样,不由得也跟着微微笑了,“你们聚在一起做什么?”
见他笑了,周围那些人这才敢围上来,看见凌奕跟马扬舟脸上都带了伤衣服也脏了都见怪不怪,居然都很是平静地一句没问,估计想着他们刚才到哪里踹人去了。这种事马扬舟不说,他们是不会多问的。
众人听凌奕发问,很快就七嘴八舌把聚在这里的事情给说了。
事情也不复杂,原来就是昨天星期天草虫他们跟景升区不知哪个中学的人打野球,草虫赢了。今天一大早就有人在路上拦住他们说要复仇,草虫原本不答应,只是这事给周围的人听见了,大家一起哄,乱糟糟就替他给答应了,草虫也不能不给大家面子只好应下。
“时间就定在十点半,我就说来准备准备……谁知道他们都跟来了。”草虫做了解释,神色有点忐忑。
马扬舟火眼金睛看出他有点不对劲,奇怪问:“你平时打球哪有个准备的?不就是来了就上场吗。何况他们先前还是输了,你担心什么?”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换人。”草虫嘟囔了一句。
“他们能换人我们就不能换人吗?”马扬舟更是挑眉,很鄙视草虫这副扭捏模样。
“唉……我……”草虫支吾着答不出来。
他身边一个叫徐飞波的替他说了,“他们说了是有赌彩的,草虫是担心那个吧。”
“赌金?”凌奕忽然插了一句,声音陡然有些凌厉。
这徐飞波长的文质彬彬,平时也不知怎么就跟马扬舟草虫一起混,跟凌奕是不熟的。这下给凌奕一问吓了一跳,等凌奕大力抓住他的手臂又问了一次,他才回过神来回答:“不是,不是赌钱。是……”说着看向草虫,像是不知该不该他来说。
凌奕也看过去,薄唇抿紧透露出不耐怒气。
马扬舟一拍草虫,一昂首,“还不说?婆婆妈妈的,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草虫只好苦笑说了,“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子,昨天那家伙也正在追她,他说谁输了就不能再找她。”
“什么破事啊!”马扬舟最看不过这种为了小妞闹腾的事,要打就打输赢也没关系,草虫为了个赌彩这样犹豫就是不行。不过为了草虫的面子他就没有当场臭骂他,憋着气闷,只说,“那你就再赢他一次就好了。”
凌奕一听不是赌钱也就不关心了,那飞波讨好地叫了一声“奕哥”,他就瞥他一眼放开了他的手臂。
草虫有些尴尬,迟疑一下又说,“听说那家伙是景升中学篮球队的,我担心他把球队里的人带来了。”看凌奕插着口袋立在一边走神,而马扬舟也一脸不以为意,又紧张说:“我输了没关系,可人家跨区过来踩场,回去一通乱说岂不是大失我们麦东的面子?”
飞波最是好事,笑嘻嘻地也加了一句,“草虫输了的话,别人一打听知道是小马哥的人,岂不是也大失马哥的面子?”
“切!”马扬舟笑骂,他自己就是最大的滑头怎么就会给几句话激起来呢,“我才不管你们的破事,你们啥时候就是我的人啦,说出来也好意思,你们这样的我还看不上呢,以后这种话不准乱说,这不是挑拨我跟你奕哥的友好关系么?”
凌奕给了他一个白眼,“废话贼多。”
草虫见说不动马扬舟,又转过去看凌奕,“奕哥,你球打得最好,这回这么巧碰上了,就上场帮帮我们吧?行不?”
也算草虫有勇气,对着凌奕那冷脸也能把话说完,可惜凌奕也不买账,根本没搭理他,闹得草虫又是一阵尴尬。
“给我们个球,你们自生自灭去。”马扬舟仍旧笑着,接过飞波手里的篮球,揽着凌奕到了另一块场地。
他见凌奕沉默,便说:“别蔫着了,上场活动活动。”说着把球扔给他,自己跑到罚球线附近双脚分开半蹲下,两手伸展做防守状,“来吧,上我吧!”
凌奕接住球后本来还有点感慨,一听他这话差点笑出来,时间太久远他还真的忘了马扬舟还有过这句口头禅。那时他们玩单挑,一到他防守总是来这么一句,口里不清不楚的尽往颜色上靠,真他x的嘴贱!
看马扬舟笑得灿烂,凌奕神情也变得温煦了些。
手里的球也比凌奕记忆中要大一圈,放在他骨节仍旧纤细的手掌上有一种不协调感,很奇怪。他试着把篮球拍向地面,以为篮球碰到地面后回弹的力道角度会跟记忆中的有什么差别,但竟然是没有。
他诧异了,他能感受到拍打的那一瞬间,篮球离开手心向下的那一瞬间,篮球击地的那一瞬间,回弹的那一瞬间,重新触碰他手心的那一瞬间……就像无形中就有一条线一个轨迹,连着他的身体、篮球还有地面。
他忽然有个奇怪想法,这就是他的血肉,就是他的精神世界。
凌奕微微一笑,身体放松了些,尝试了移动脚步,开始时运球的节奏有些慢,一直保持不变,等身体和手腕适应了之后就开始逐渐加快,胯.下运球、换手、旋转,前移后挪,脚步配合着手上动作变换时快时慢。
他很快就玩得高兴了,根本忘记了前边还有个马扬舟,直接就玩起了一段freestyle,各种运球把身体任何一部分都调动起来,不管前臂后肘肩膀脖子,不管小腿脚踝都加上了节拍随意而动。如果有音乐他就是在跳舞,而篮球是他舞伴,两人配合是那样的亲密无间协调有爱。
他年少的身体没有上辈子后来的身高肌肉,也少了些力度和韧劲,但更加灵活,加上他对球的熟悉感和控制力不变,各种花式玩起来居然十分得心应手绚丽纷呈。
马扬舟目瞪口呆,几乎保持那个半蹲姿势不变,显得非常傻气白痴,“我靠!这什么鬼东西——神了!”
另一块场地那十来个人早就兴冲冲地围了过来,惊叹声此起彼伏,“啊——哦——啊——”
凌奕早就忘记了身边的环境,忘记了他的上辈子,忘记了他经历过的所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篮球世界里。
这一瞬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虽然已经确定了自己要改,却没有想到打球这回事。不管上辈子他是错是对,不管打球是错是对,他唯一能确定自己是真心实意地感到的高兴的时刻就是在球场上。
比赛前什么帮派的争执叫阵,比赛之后输赢怎样判断赌金怎样划分,那都是个屁,关他什么事。比赛为什么开始结果出来后怎样都有旁人关心,在球场上,大多数时候凌奕都是全心地投入,什么都不想只管畅快淋漓地比赛的。
他是个玩篮球的。
上辈子他所获得的名誉金钱,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东光帮狼哥义弟的身份,有人喊过他二少,他不怎么喜欢。
凌奕唯一能确定他的存在他的能力他的精神的地方就是在那片球场上。不是没有过不赌球的比赛,那种单纯的街球爱好者的挑战对决,那种娱乐观众的庆贺式表演,这些时候他在场上虽然少了一球必争的刺激,但他是快乐的,展现自己的同时他也真正获得绝大多数人的认同和欣赏。
他不是谁的义弟,只是一个打篮球很厉害的家伙。
凌奕做了个收势,身体原地旋转一圈立定,篮球抱在身侧,脸上是淡淡的满足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我蛋疼==给点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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