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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樟子叔……”刚一开口,江心言猛地停住了,樟子叔一家被杨太清抓去的事情,万不能让圣上知道,若是知道自己与杨太清做了交易,项上人头难保啊!这么一想,便对纳兰承泽说道,“圣上,我能不能和樟子叔单独聊一会儿?”
纳兰承泽点头:“嗯。”便背手往远处去了。
江心言见距离尚可,才往前凑了凑,紧着眉头问道:“樟子叔,您实话告诉我,您是怎么回来的?樟子婶是不是没有和您一起回来?”
樟子叔一听,眼神里流露出痛苦:“有一日晚上,那府中有人将我与我两儿子蒙着眼睛,带着我们上了马车,将我们送到了半路,我以为你婶子也随我们一起下了马车,哪知道一扯布,你婶子根本就没有被送出来。”
江心言的心猛地跌到了谷底,她就知道,杨老狐狸怎么肯这么容易满足。留下樟子婶定是有其他事情要挟自己。
“呼一一”背着圣上舒了一口浊气,江心言总觉得背后一阵阵寒风起,直吹在脖子上,不由得上手摸上了脖颈。老天爷,保佑我的脖子和脑袋不要分家!
没过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樟子叔留两人吃晚饭,江心言原本想早些回去驿站的,圣上自幼金贵的很,哪能吃得惯乡下粗糙的粮食。但是纳兰承泽却应了下来,这让江心言小小的惊讶了一把。
“圣上,您知道乡下人平时都吃什么吗?”江心言靠近他,低声问道。
纳兰承泽想了想,回道:“吃粮食。”
江心言囧:“是,是吃粮食,但是,这种粮食会比你想象中的要粗糙的多。您确定你要留下来吃农家饭?”
“既然来了,何不体验一次?”纳兰承泽倒是处之坦然的耸了耸肩。
江心言依旧有些忐忑,心里暗道,一会儿有你吐的。说着就钻进灶房给樟子叔帮手去了。
樟子婶不在家,这家里的伙食更是糟糕,好在江心言前世跟着爸爸学过厨艺,在厨房里翻出来几个红薯,索性拾掇拾掇,煮了一锅红薯粥。
“这是什么东西?”纳兰承泽指着面前碗里的浓稠物问道。
江心言捧着碗喝了一口,“吧唧”了下嘴,好甜的红薯,这才偏着头回道:“红薯粥啊!”
“红薯粥?”纳兰承泽端起碗左右瞧了瞧:“红薯粥为何时黄色的?”
江心言闻言,险些儿被噎住,果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居然觉得红薯就应该是红色的,那皇上岂不应该是黄色的?
当然她也只敢在心里如此腹诽,面上耐心的解释道:“因为它的皮是红色的,故而被称为红薯粥。您要是再不喝,就粥可就凉了。”
纳兰承泽有些为难的看着大口喝粥的江心言,这顿饭果真是像她说的,粗糙的很。而且,这碗,还有桌子上这双发黑的筷子,实在是让他没有一点食欲,莫说是食欲,甚至是有些反胃。
“许是近日来吃的油腻,胃口不是很好。”放下碗,纳兰承泽摸了摸肚子说道。
江心言暗笑,端起桌上的粥碗递到纳兰承泽的面前:“是吗?那更应该喝一些了,红薯对消化可是有很好的作用的,而且,这粥很甜的。”
但是任江心言说的天花乱坠,纳兰承泽亦是不为所动,索性假称肚子疼,跑出了樟子叔家的院子。
“啊哈哈哈哈,哎哟,笑疼我了!”看着纳兰承泽落荒而逃的模样,江心言笑的直拍桌子。
樟子叔瞧她这般笑,有些尴尬的说道:“看那位爷吃不惯这粥啊,要不我出去买些猪肉回来。”
江心言摇头:“不用了,叔。即便你买回来,他也不一定吃,我去看看他。”
“圣上,我们现在回驿站去吧?圣上突然不见,大臣们一定着急的四处寻找。”
纳兰承泽圣体金贵,江心言不敢让其在外多呆,饿其肚子。
纳兰承泽倒是满不在乎:“在宫外就莫要圣上,圣上的挂在嘴边,让有心人听见可是不好。朕,我今天不想回驿站,你看袁家村这景色,在宫里可是见不得如此美景哪!”
“什么!”江心言惊呼出来,圣上哪能在外头过夜啊,若是卢太傅问起,让她怎么交代啊。
“那个,圣上,樟子叔家的条件你也瞧见,我怕您适应不了。”她说的可是实话。
纳兰承泽笑道:“看出来,所以,我并不打算睡在那里,我要睡在那儿!”
江心言顺着纳兰承泽伸出的食指望去,竟是不远处的一片斜坡,斜坡上长满了青翠的小草,有些小小的叶子已经沾上了露水。
“以天为被,以地为庐,岂不痛快。”朝着斜坡走去,纳兰承泽想起了还是太子之时,先皇不想其接触朝政,自己才得有机会出宫游览名川。那时候的自己虽然不是纳兰第一人,却是一个觉得满足,幸福之人。
圣上坚持不回去,江心言也不再劝导,说实话,她自己其实也是不太想回驿站的。
“那你等等我。”江心言转身往樟子叔家跑去,不多时,抱着两条毯子走了过来。
“虽说现在已是初夏,夜间露水这么大,圣上的龙体可不能受寒。”江心言将两条毯子平摊在斜坡上,“一人一条,半垫半盖。”
纳兰承泽浅笑:“多谢江姑娘。”
明月高挂,星斗满天,纳兰承泽与江心言躺在毯子上,静静的看着夜空中璀璨的星星,心里说不出的惬意。
“真好。”江心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叹道。
纳兰承泽问她:“星星好么?”
江心言笑道:“哪里都好,圣上不觉得,这里的夜晚,与皇宫比起来,别有一番洞天吗?”
纳兰承泽赞同:“皇宫的天自然不能与这里相比。”
“圣上您曾说过,你也喜欢自由,既是喜欢自由,又为何要坐上那个位置?”江心言为纳兰承泽感到忧伤,不,是为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儿感到忧伤。
不喜欢皇宫,不喜欢被约束,却还是得坐上了那个位置。
纳兰承泽讪笑:“江姑娘你有没有需要用生命去珍惜的东西?”
江心言点头,自然是有的。
纳兰承泽道:“我也有,纳兰的江山是我的祖先打下来的,是太上皇继承下来的,是先皇苦心管制的。百姓们在纳兰生活的幸福美满,若是我为了自己的自由,而放弃皇位,你知道纳兰将面临什么吗?”
江心言懂他话里的意思,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有想过把那个位置让给十四皇叔,文韬武略,哪一项他都比我强百倍,但是朝堂里的那些奸臣贼子们在盯着我们,他们用先皇压迫着我……”
难得的,今晚没有君臣,没有朝堂,只有一起赏月观星,推心置腹的朋友。
江心言抱膝望着如银盘的月亮,忽的提议道:“圣上,心言给您唱个小曲呗?”
“小曲儿?江姑娘还会小曲儿?”纳兰承泽讶异的看着江心言,他以为江姑娘也就只会算命罢了。
江心言眉头一挑:“自然是会的,不仅会唱小曲儿,便是评书,我也是精通的。”
“想不到江姑娘还是多才多艺,是何小曲儿,唱来听听。”
清了清嗓子,江心言委婉唱来:“江南调洗尽胭脂换衣裳,轻拨琵琶声声唱,何必诉离伤。听我江南调,小曲儿袅袅,依稀是锦绣山水金陵貌……秦淮流水静静淌,万里江山换模样,繁华成过往,何处是故乡,同看床前明月光……从来灯红酒绿日日好,也曾抱琴到中宵,昨日种种付一笑……把我江南巷,一一记心上
,几世沧桑永不忘……再弹江南调,弦断已破晓,且拥旧梦入怀抱,只盼来生红颜老。”
两人也不知道聊到了何时才睡去,也不知是谁先睡着。柔黄色的月光温柔的洒在两人的身上,镀出一层金色的光芒,好似睡熟的天使。
当东边的朝阳刚刚露了半张脸时,江心言醒了过来。
舒服的伸了伸懒腰,一偏头,身旁的纳兰承泽还在睡梦中。
纳兰承泽的侧面很完美,线条勾勒分明,在江心言看来,越发的和岚生相像了。
“江姑娘。”随着一声喊,纳兰承泽突然睁开眼,江心言吓得急忙背过脸去。
纳兰承泽坐起身来:“吓到你了?”
江心言摇头:“没有,是心言失礼了。”
伸了一个懒腰,纳兰承泽望着东边的日出,闭着眼睛深呼吸:“这里的空气可真清新,吸一口,分外的清爽。日出也是极美,在宫里可是见不到的。”
江心言起身,张开双臂,说道:“圣上,在我的家乡,很多人在观赏日出的时候,都会这般张开双手拥抱太阳,希望太阳能给他们带来美好的一天。”
“向太阳祈祷么?”纳兰承泽也学着江心言迎着太阳张开双臂。
“昨晚听江姑娘唱小曲儿,着实惊艳了一次,没想到江姑娘的嗓音如此的好,把个江南小调唱的极有韵味。”
纳兰承泽毫不吝啬的夸赞,让江心言有些不好意思:“圣上夸奖了。”
“昨晚江姑娘说会说评书,倒是我的胃口吊起来,可真香听听江姑娘说的评书是不是如同这江南小曲儿一样,让人痴迷。”
江心言笑道:“圣上若是想听,心言可以借渔樵书院说给圣上听。”
纳兰承泽眼前一亮:“果真么?”
江心言点头,纳兰承泽立刻从草地上站起身来:“走走走,现在就会渔樵县城去。”
当纳兰承泽回到驿站之时,卢忠贤,乌天寅等大臣们皆在驿站大厅里站着,一个个眉头被上了锁一样。
“众爱卿起的够早哇,今日又不用早朝,为何不多休息片刻?”纳兰承泽气定神闲的背着手走进大厅,好似刚刚从寝室过来一般。
高公公扭头一见圣上,白面似的老脸立即颤抖了几下,笑容比哭还难看的扑了过来:“圣上!圣上您去哪里哇,四处寻找都不见您的踪影,奴才们可是吓得一晚上没敢合眼哪!”
卢忠贤也走了过来:“圣上,您有何事可以吩咐微臣们去办,万不能独自出行,伤了龙体!”
乌天寅也走过来附和:“卢大人说的是啊圣上,您要是想四处走走,可以让微臣们陪着您去街上转转嘛。”
“……”
“……”
随行的大臣们纷纷对着纳兰承泽进行着煽情的劝道,如同几百只麻雀围在他身旁叽叽喳喳,惹得他心烦不已。
大手一挥:“行了,朕知道了。朕现在需要去渔樵书院,众位爱卿愿意随行的就跟来吧。”
经过昨晚一事,大臣们哪里敢让圣上一人出去,纷纷紧随其后。
纳兰承泽去的不是别处,正是江心言答应说评书的渔樵书院。
高公公望着渔樵书院的牌匾,迷惑的眨巴着眼:“圣上,您今日还想听评书?”
“嗯。”
“那微臣替圣上清场。”渔樵县令一听,急忙回道。
哪知纳兰承泽一抬手:“不必,众爱卿随朕去二楼听便可。”
待大臣们随着纳兰承泽落了座,楼下的说书台上走上来一位身材瘦弱,身穿月牙白衫的年轻俊后生。
纳兰承泽趣意盎然的盯着楼下说书台上,淡粉色薄唇噙着笑,白净修长的手指很有节奏的击打着桌面,江心言出来了。
“咦?”侍立在一旁的高公公眼尖,瞧着那说书的小先生十分的面熟。再定眼一瞧,嗬!这不是阴阳司江姑娘嘛!
江心言拿着二胡站在说书台上之时,台下先是忽的一片安静,数秒后,又哗地嘈杂起来。
“台上这小哥儿是谁?”
“没听掌柜的说过啊?怎么说换就换人了?”
“可不是,都没听着动静,怎么就换了个小子上来说书。”
“你们瞧这小先生眉清目秀,倒也是个上的了台面的,掌柜的是个精明人,定是他已经过了目的,各位稍安勿躁,且看看说的如何。”
“……”
“……”
江心言自动忽略掉台下的众多议论,笔直的站在桌子面前嘴角噙笑的任他们一番打量,才悠悠的开了口,“小生名叫江心,不幸双目失明,拜了师傅学了几年说书的本事,今天得渔樵书馆的掌柜的怜惜,借贵宝地说上一场。也许说的不能让大家都中意,说的好您就给我来点喝彩掌声,说的不好,还请各位看官指点出来,让小生学学经。”
说罢,低头朝台下深深的鞠了一躬。
台下许久才传来稀稀落落的几点掌声。
纳兰承泽坐在二楼的包厢内笑着摇头:“看来输赢已定哪。”
江心言绕到椅子边坐下,先是拉了一段二胡音,又重重一拍桌上的醒木,聚精会神的开始说道:“古书有云:‘作善降祥,作不善降殃’,要论人的是非曲直,凡事离不得因果二字。今日里,且与各位看官说一段因果报应甚奇的故事!哪朝哪代暂且不问,只道是有一女子姓闫名婆惜,家乡葵县遭下一场大水荒,一家子老小人三个,乘船就奔山东邳州城,谁知闫婆惜的爹爹不熟水性,老人家一命呜呼到阎王殿,只剩下闫婆惜母女二人抱头痛哭,又无有银钱殡葬她的父亲大人,万般无奈之下,母女二人身插了几根草雕,大街之中去卖身,走大街奔小巷,竟无一人来问津,只急的母女双双二目不住泪纷纷,闫婆惜三次打上了退堂鼓,正欲离开,大街上,走出了英俊的将军宋公明,”说到此处,江心言故意稍做一顿。“
虽说才讲了一个开头,倒真的是吸引人,台下随即传来声音:”出来个宋公明如何呀,快些说来吧!“
江心言冲着台下抿嘴一笑,继续唱道:”宋将军人好心善,不要闫婆惜卖身为奴,赠了五十两雪花白银殡葬了闫婆惜的生生父亲,闫婆惜的母亲无恩可报,便将闫婆惜许配给了宋将军做了妾侍。闫婆惜,真称得起羞花闭月,又似沉鱼落雁,婚后,两人黏在一起别提有多恩爱,宋将军只道,要与闫婆惜天长地久永不分,宋公明还特地为闫婆惜建了一座百花凉亭,却怎知从此佳人独坐空楼,宋将军怀里搂新人。闫婆惜直叹心中苦闷,出了百花园到寺中散散精气神。“
”张文远他本是寺中一个借读的书生,亦是闫婆惜此生的鬼门关。两人寺中相遇相识,张文远垂涎闫婆惜的貌美,蜜语甜言终将闫婆惜骗上了象牙床。两人时常的来往不提多亲密,因此上那巷论街谈窃窃私语多,此时不知怎的又让那宋公明知,气势汹汹就把那百花凉亭闯,捉住了闫婆惜打的她把实话讲,事后气恼匆匆反把朝廷密信失,闫婆惜下床把个密信捡,她顿时心上计头借信要把宋公明逼,直唬的三爷魂不附体,好言好语的把个婆惜央,闫婆惜借机要休书,想与张文远从此生生世世两不离,宋公明无法只得把休书写,谁知闫婆惜一见宋公明低头哈腰,更是胆大包天,竟要宋公明写下文书,将这奢侈豪华的百花凉亭送与她。恼怒了宋将军顿起杀心,亮闪闪杀敌的宝剑高举起,对着闫婆惜只听噗哧哧,闫婆惜未能呼喊便芳魂归了西。“
啧啧,竟有这样忘恩负义的女子,杀得好!”底下忽的传来一喝声,紧接着掌声连连的响起。
江心言暗自偷笑,咽了咽口水,她需要这样的喝彩声。这可不是一场即兴献艺的表演,她可是和圣上打了赌的,若是赢了,圣上可得在这大街上摆摊算命。遂继续道,“且说那闫婆惜芳魂恍恍惚惚就把身儿离,形容飘渺莲步儿难移,连连往那张文远的住处儿飘去,想自己为其失了韶华命,倒不恨宋公明,只道是今日死了也得和张文远双双飞入冥。”
“……”
“……”
“闫婆惜樱桃小口内含碎玉,双眸含情,吐气如兰道,‘三郎,妾本是婆惜甘为情死,如今你是人来我是鬼,今日特地找你来呀,咱两齐齐入冥间会佳期!’张文远吓瘫坐倒在地,抖着袖子连连摆手,‘小生不是三郎啊,亲姐姐好姐姐,我劝大姐早早走,我劝大姐早重生,小生愿意替你请来和尚,为你超度经文。’闫婆惜惨白着鬼脸呸道,‘哪个要你超度我亡魂,今日定要将你真阳吸!’说罢衣袖一摆,飞到张三郎身旁就要把真阳吸,三郎抽身忙躲避,婆惜越发赶得急,两人围着桌子来回转,张三郎腿一软噗通一声绊住了桌脚,闫婆惜一见,飞身上前,袖带愣往张三郎脖上系,凑身上前就把真阳吸,张三郎双腿直蹬,两眼直翻,摸摸鼻子不透气,摸摸脖子没气生,一条小命归了西,霎时间两股阴风双双入冥。”
“这就是活捉张三郎,哪朝哪代已无查,亦或许只是我的一个比喻,只是劝道那露水的夫妻莫痴情,种如是因,得如是果,天道福善而祸淫,莫叫那欲海弥天把心迷。”
将这本短书讲完,我江心言轻轻舒了口气,站起身朝着面前鞠了一躬,顿时底下“啪啪”的掌声雷动。
“这书倒是头一次听到,新奇的很,引人的很。”楼下掌声不断,包厢里的卢忠贤也突然夸赞道。
纳兰承泽也是笑着点头:“的确是新奇!”又望向楼下的说书台摇头自语道:“竟然是朕输了。”
随性的官员不知江姑娘为何化妆成说书人,只道是圣上与江姑娘在玩耍罢了。哪晓得,刚刚出了渔樵书院的大门,忽闻圣上对着江姑娘说道:“朕输了,想不到江姑娘的评书也说得如此好。按照约定,朕今日下午便来这大街上体验一回百姓的生活,到这里来摆摊算命。”
“一言为定!”江心言眯起眼睛笑道。
紧随在其后的官员们却立在当场,怎么,这评书居然是圣上与江姑娘的打赌?圣上下午要来摆摊算命?
“圣上,不可,不可呀圣上,堂堂的一国之君怎么能在大街上抛头露面的当是算命先!”卢忠贤立即追了上去反对,“江姑娘也是,怎么能与圣上打赌呢!”
江心言缩了缩脖子,喃喃道:“不能和圣上打赌吗?”
“自然是不能,臣子就该要有臣子的样子。”卢忠贤喝斥道。
“卢大人莫要吓着江姑娘,”纳兰承泽立即制止道,“这个赌是朕要打的,朕输了也应该受罚。再说,不下民间怎知民辛苦?”
纳兰承泽金口玉言,拿定的事情大臣们又不能出口反对,这阻止也阻止了,不见效果的情况下,众人也只好妥协了。
唯有一人,那冷汗是频频的冒出额间。渔樵县令算计着,一会儿回府,定要让手下们提前清理几个不安分的小子。
摆算命摊子一事,渔樵县令也是一早的就安排了好了,甚至还安排几个人到时候演百姓,主动上前求算卦。
一切安排妥当,渔樵县令便将圣上与江心言请到了准备好的算命摊上。
“你们都离开吧。”纳兰承泽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江心言环视了一圈,这后面不就是渔樵书院嘛。
随即一个念头浮现了出来,自从来到纳兰,她就没有摆过一次摊,算过一次的命。倒不如今日借书院老板一张桌椅,重温那种感觉。
于是她问道:“圣上,我可以在你的对面摆算命摊吗?”
纳兰承泽“喔”了一声:“江姑娘也要陪朕一起体验民生吗?如此甚好!”
得了圣上的允许,江心言谢了恩转身跑进了渔樵书馆,不多时再出来时,已是一身白色月牙衫子着身,身后还跟着两名伙计,一人端椅子,一人抬桌子。
江心言对两位活计道了谢,坐在椅子上拍了拍桌面说道:“还是古人民心淳朴,乐于助人。”
抬头,猛地对上街对面的一双带笑的眼睛。
“噗!”江心言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喷出来。这,这,这还是那丰神俊朗的真龙天子吗?
江心言望去,纳兰承泽的算命摊子旁竖着一根木拐,棒上挑着一个纸招儿,上写着“请命谈天,卦金一两”,纸招儿下显出一顶倒半边的三角方巾,方巾下露着一张老者的面孔,着一身深灰色道服。
整个一混迹江湖的老头啊,瞧这栩栩如生的小山羊胡子,瞧那不起眼的灰色道衫,便是她也差点没认出来。
再看站在他身后的高公公,江心言忍不住肩膀抖动,这么老的双髻童子,可真是第一次见到。高公公许是也知道自己的扮相太过雷人,一副蔫了的表情,更是让江心言乐的开怀。
“哈哈哈,哎哟,哈哈哈,太有才了!这比王宝强的哪吒还抢镜头哪!”江心言趴在桌上乐不可支,又佩服的对着纳兰承泽竖起大拇指,“圣上威武霸气!”
纳兰承泽不愧是九五之尊,单单是这运气就好的不得了,只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三四个人围在其摊子上。
江心言无事做,只得支着下巴打量着渔樵县城的大街。
渔樵县城的位置很是不错,在现代算是一个闹市区,人流量还是很大的,小贩的吆喝声,行人的交谈声,很是嘈杂混乱,热闹一片。
看着街上此起彼伏的热闹景象,江心言竟是有种暖心的感觉,终究是个现代人,也只有这种相似于现代的热闹街头才能让自己有种代入感。
“咦,这不是前几日说书的小先生吗?”江心言正听热闹听得出神,面前方忽的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
唔,江心言回了神,生意上门了么?
未等她回答,面前的男人又开了口,“怎么?小先生还会算命?,没想到小先生清秀如女子,竟是身怀不少本事哪!”男人的口吻三分戏谑,七分好奇。
江心言微微紧了紧眉头,心中有些反感,但还是堆起笑脸回道,“只是糊口的本事而已。”
“哦?正好近日街上无乐子可寻,正觉无趣,不如小先生替本公子算上一卦?”对面的男人一屁股坐在准备好的板凳上说道。
对面算命摊上的纳兰承泽上下打量了番坐在江心言摊前的男人,嘴角一勾:“一看便是纨绔子弟,倒要看看江姑娘作何反应。”
江心言看着他不接话,心中对这位所谓的公子很是反感,但是生意送上门,哪有拒绝的道理,暗自揣摩着,又看了看年轻公子的打扮,心里暗道:可是位有钱的公子呢。师傅以前总对她说,不看僧面看钱面,这笔生意还是要做的。
低头偷偷的深呼吸几下,为了赚钱,江心言忍啦。
再抬起头,她脸上已是堆满了僵硬的假笑,恭敬问道,“不知公子今年贵庚?生在哪年哪月哪时?”
“本公子今年二十有三,丁未月己巳日午时生辰。小先生快算来。”
江心言心中默记着他的八字,又说道,“这位公子,本人算命嘴下可是不留情的,留情这算命便不准了,我是有好说好,有坏讲坏,说得好公子不要欢喜,说的不好公子也别烦恼,常言说,君子问灾不问财,小人问喜不问忧。不知公子问的什么事情?”
对面的公子哥显然很不耐烦,语气很是傲慢,“废话真多,前段日子,有个神算子说本公子长寿有福,你且算算本公子能否活到百岁有余。”
江心言顿觉好笑,要是在现代,活到一百多岁不是难事,但是在这古代,六十岁就已是古来稀了。
暗中嗤笑,面上还是认真的点头,开始推算。
“慢,”公子哥又忽的制止了江心言,“若是你算的准,爷便付五两银子给你,若是算的不准……”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江心言随其意思接问道,“算的不准如何?还未算,你又怎知准不准?”江心言反问。
“哎,有赌注才有意思嘛,若是小先生你算不准,便随本公子回家,说书给爷一人听!如何啊?”公子哥笑侃道。
这次江心言是真的皱紧了眉毛。
江心言的语气有些硬了起来,话道,“公子若真要求命,我这旁边的纸招儿上写的明白,‘请命谈天,卦金十文’。”
“哟嘿,本公子和你赌是看得起你,速速算来,本公子还等着你跟爷回家呢。”公子哥拍拍桌子催促道。
江心言心中哀叹,一开市就倒霉催的遇到个找乐子的纨绔公子,好巧不巧的圣上又在对面乐呵着看着自己,难道江心言在古代运气就这么差吗?
想了想,她决定开口拒绝面前的公子哥,“公子,您无心求命,还是……”
“哎哎哎,本公子把个生辰都报于了你,何有无心求命一说?倒是小先生百般推诿……哎哎,大伙儿都来看看啊,算命的小先生说了,他若是算不准,任本公子处置啊。”无赖公子哥忽的把个桌子一拍,站起身冲着熙攘的人群大声喊了起来。
他话音未落,就有几个好事之人围了过来。
周围的人影压来,江心言有些慌神,也站起来开口道:“公子这是做什么?我何时与公子打赌了。”
“哎,刚刚明明说的,小先生若是算得准,本公子付他五两银子,若是小先生算的不准,任本公子处置啊。是不是,你们听见小先生说没有?”
“听见的。”
“确是小先生说的,江心言们都听见的。”
众人哄笑着附和,江心言只觉得脑袋里直嗡嗡,尼玛,亏得方才自己还夸赞这古人民心淳朴哪!
“圣上,江心言那边情况有些不对劲哪。”高公公趁着空伏在纳兰承泽肩头说道。
纳兰承泽盯着对面玉色绢璇儿的男人:“暂时莫上前。”他要看看江心言要如何的应付。
江心言的摊前,那玉色绢璇儿的公子口角讥笑的望着对面的瞪着眼睛的她。
忽的,“嘶”一声,玉色绢璇儿的男人猛的一拽那纸招儿,冲着江心言道,“看来你这算命的本事也是虚有的,你还是乖乖随着本公子回家去吧!”说着就舔笑着来拉她,江心言猛一抬手再狠狠落下,重重的打在了纨绔公子的手背上。
“公子若是不求命,能否让个地方,我可是正经摆摊算命的。”江心言怒目冲着玉色绢璇儿。
“本公子如何不求命了?生辰八字已经给了你,倒是你在此推推委委,莫不是没有这真本事,怕在下给你拆穿了么?”那公子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说罢就想踢到桌前的凳子。
江心言听他出言不逊,粉拳紧握,清亮的声音微带着怒气开口,“公子既是要求命,那我不妨直说了,以公子的生辰上看来,是个下等的八字,一生祸运连连。公子命上水火相战,没有调和的余地,今日恐有断腰之祸,他日更有血光之灾!”
江心言这会儿站直了身子,声洪辞严,面上微显着愠怒。
一席话掷出,惊得众人皆噤声吸气,那玉色绢璇儿的男人也是一愣,随即便踢翻凳子,破口大骂,“狗东西,竟敢咒本公子,你们几个,还不给我把他这摊子砸喽!把这乱咬的狗东西给本公子拉回去!”
“圣上,那刁民动手了!”高公公看那玉色绢璇儿的男人猛一踢凳子,吓得老身板一震,开口唤圣上。
纳兰承泽不说话,起身踱步过去,只是冷眼看着。高公公抖着双手离了算命摊子,往不远处的茶楼小跑过去。不多时,便回转来,伏在纳兰承泽耳边:“圣上,渔樵县令即刻便到。”
“嗯,”纳兰承泽眼望着前面闹事的男人,语带着不明笑意的对身旁的高公公说道,“这大街之上有这么个污眼的泼皮可不好,既然县令太还未过来,那咱们当为县令解决些麻烦才是。”
说罢左右掰了掰脖子,动了动肩膀,一直呆在宫里当那圣明的君王,今日要舒展下懈怠的筋骨!
热身结束,只见他纵身一跃,那闹事的公子哥正拉扯着江心言,忽的背后猛受一击,直直的趴倒在地。
嘴上“哎哟哎哟”的直叫唤,捂着腰被两个手下扶起,回身一见双手环抱的纳兰承泽,喷着口水骂道,“是你踢得本公子?知不知道本公子可是朝中重臣的亲戚。我大表爷爷的三舅舅的大叔父的他二表舅可是当今的太师杨太清杨大人!”
“你没事吧?”纳兰承泽上前拉过江心言,关心道。
江心言摇头:“人没事,就是被杂碎恶心到了。”
纳兰承泽挑了挑眉梢,拉过椅子,按着她坐下:“且坐着,看我打杂碎。”
随后回头,咂了下嘴看着玉色绢璇儿的男人:“你大表爷爷的三舅舅的大叔父的他二表舅的关系可真是远哪,杨太师还记得有你这孙子吗?不对,即便是知道了,他也是会感谢我的。”
说罢,抬起一脚对着公子哥的肚子就是一脚,随即飞身一纵,趁公子哥还未落地,使了三分力道一脚踢上他的腰,那公子哥惨叫一声,身子腾空,又狠狠的落了下来砸在地面上,发出很大的撞击声。
围观的众人纷纷避让。
赶巧的,卢忠贤,乌天寅带着渔樵县令正好过来,县令筛着两条腿,连连向纳兰承泽赔不是,命手下逮了已瘫在地上的公子哥。
公子哥脸色苍白,还是挣扎不已,胡乱大喊:“你们敢抓我,我让杨太傅杀光你们,我可是杨太清的亲戚。”
渔樵县令呸了其一口,嗤笑道,“好个白日做梦的,杨大人的名讳岂是你个奴才能喊的,聚众闹事,直呼大臣名讳,罪加一等!来呀,给我押回去!”
“哎哟哎呦,捕快大哥,轻点啊轻点,我的腰断了喂!”
一场聚众闹事才算是收了场。
“哎哟,哎哟,江姑娘您没事吧?”高公公见闹事的公子被拖走,捏着兰花指扭到江心言身旁,拍着自个儿的胸脯道,“可吓坏老奴了。”
江心言笑嘻嘻的起身:“高公公,您胆子怎么比我这女子还小哇,来来来,不如您坐坐定定神?”
高公公一听,把个手差点摇断:“江姑娘这是要折煞老奴了。”
乐的江心言“哧哧”的偷笑,哪里有一点害怕的意思。
渔樵县令既然过来了,也就没有他的事情,纳兰承泽掸了掸衣襟,正要朝着江心言走去,只见渔樵县令一脸的惊恐的站在自己面前,“噗通”一声就要跪下,口中喊道:“圣……”
纳兰承泽脚一抬,将渔樵县令弯曲的双膝踢了回去:“大街上的,樵县令这是要揭了朕的身份吗?”
“微臣不敢不敢。”渔樵县令顾不得膝盖上的疼,连连摇头,捂着膝盖挪到了一旁。
纳兰承泽也不去看他,径自走到江心言面前:“如何?”
“杂碎就该这么揍,不过,你真的把他的腰打断了哎!”江心言觉得纳兰承泽这一顿打太过解气了。这杂碎,居然还想玩断背!
纳兰承泽拨了拨桌子旁斜歪着,已经破碎了的算命招纸:“神算的招牌岂是吹的。”
体验民生就这么终止了,卢忠贤几人是几十万分的不肯圣上继续在大街上呆着,纳兰承泽无法,只得回了驿站,准备过了今晚,回兰都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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