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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吸一口,努力静下心来道:“原来是裴右使,你……路过?”
裴逍默默地望了我一会,道:“教主这是怎么了?”
我道:“不过有些许烦心事而已。”
裴逍道:“教主是为了林堂主的事情而烦心么?”
我诧异道:“你知道?”
裴逍微微颔首。
我叹息一声,吐槽道:“林长老要本座去劝他,可本座好说歹说,他都不肯服药,一副但求一死的模样。他一心寻死,本座还能拦得住不成?”
裴逍道:“倘若林堂主死了,教主日后一定会抱憾终身。”
我瞧着裴逍,他似乎知道些甚么。
我道:“本座从前是不是很喜欢他?”
“是。”
“他也喜欢本座。”
“……是。”
“那本座为何没有跟他在一起。”
裴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沉默了一会后,低声道:“教主那天……很难过……”
本座那天很难过是甚么意思,本座到底为甚么难过,你倒是给句准话吶!我真是恨透了他这种“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的说话方式,我道:“说人话!本座为甚么没有跟他在一起!”
裴逍垂首道:“属下不知……”
你不知道还在本座面前故弄玄虚了这么久!
既然裴逍不愿说,我也不愿意逼他。我道:“本座如今已是黔驴技穷了,你可有法子把林堂主拉回来?”
裴逍思忖了一会,道:“教主请稍后。”说罢,人就一溜烟地不见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摞的芦苇叶,我道:“你这是做甚么?”
裴逍道:“教主可以编一只草蚱蜢送给林堂主。”
我一脸怀疑道:“这么小孩的玩意他会喜欢?”
裴逍道:“教主从前经常会编草蚱蜢逗林堂主开心,教主这时候送去,说不定能让林堂主回心转意。”
我默了一会,厚着一张老脸道:“本座不记得怎么编了。”
裴逍默了更久一会,道:“属下会。”
他取过两张芦苇叶,三下两下一只碧绿的草蚱蜢就出现在我眼前。我照着他一步步的编,折腾了近一炷香的时辰,一只歪七扭八的蚱蜢终于出现在面前。
难看!我随手一丢,准备再编一个好看的。谁知裴逍默默捡起那只蚱蜢,道:“这个蚱蜢,教主可以送给属下么?”
我道:“你喜欢?那就拿去罢。”反正本座留着也没有用。
裴逍闻言,嘴角微微瞧了瞧,将草蚱蜢收入了怀中。我盯着裴逍的笑容,如魔似幻,风中凌乱。
裴逍注意到我灼人的目光,道:“教主怎么了?”
我果断道:“没甚么!”低头编草蚱蜢。
心说这货居然也会笑!这货居然也会笑!本座以为他除了这张死人脸就再没有其他表情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本座不过是丢了一个不要的草蚱蜢给他,他有甚么可值得高兴的!
我心里十分不淡定地编了一个稍微好看的草蚱蜢后,就落荒而逃。垂涎本座的人太多,本座实在有点吃不消!
我带着草蚱蜢一脸沉重地来到林郁文的房门外,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不论待会林郁文给我甚么脸上看,本教主都要抱着神爱世人的心怀去包容他,要慈悲为怀,要普度众生,切不可意气用事。
我让药童把药热过之后,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林郁文还是像方才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我在床边坐下,道:“本座方才一时冲动,说了些过分的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林郁文的眼皮微不可见地动了动,仍是闭着眼。
我道:“本座送一样东西给你赔罪。”说罢,从怀里掏出那只草蚱蜢塞到了他手里。
我万分期盼他会喜极而泣,暴饮暴食。谁知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甚至连我塞了甚么东西给他都懒得看一眼。我道:“你好歹看一眼。”
林郁文躺在床上,恍若未闻。
我的心登时就暴躁了起来,险些再要夺门而出,可是想起林长老那老泪众横的脸,心里一横,就跟林郁文死磕上了。一回生两回熟!我一把端起药碗喝了一口,俯身堵住他的嘴要把药灌下去。
林郁文一惊,随即睁开双目望着我,脑袋死命地往边上撇,想要躲过我的唇。可我哪里容得他闪?一把捏住他的脸,舌尖挑开他的嘴就个把药灌了进去。林郁文这几日滴水未进,根本没有力气推开我,到最后干脆心死由得我折腾。
我一鼓作气把整碗药给灌了进去,虽然是霸王硬上弓,但好歹是凯旋而归。
我心满意足地坐在床边,心中甚有成就感,道:“你好好歇息,本座待会再来看你。”
林郁文睁开眼,愤恨地瞪着我。
我真喜欢他用这种眼神瞪我,仰天大笑出门去,行了好事不留名。
所谓能者多劳……
药童:“教主,这是林堂主的药。”
“好嘞~”
“教主,这是林堂主的人参汤。”
“好嘞~”
“教主,这是林堂主的燕窝粥。”
“好嘞~呃……慢着,燕窝粥?”我端着燕窝粥进屋一阵怪笑:“林堂主,我们喝燕窝粥了,你是喜欢本座喂你呢还是喜欢本座喂你?不过这燕窝粥需要咀嚼,你要是不嫌弃……本座就委屈一下罢。”
我舀起一勺燕窝粥放到嘴里咀嚼,真是甜而不腻,生津润喉,好吃得我要吞下去了。我好不容易克制住这股冲动,俯身往林郁文嘴里哺去,林郁文这回是真让我恶心到了,他伸手一把捂住我的嘴道,气息不稳地道:“你……到底……想怎样?”
我不再玩笑,一口咽下燕窝粥,道:“本座要你活着。”
林郁文道:“我愿不愿意活又与你何干?你凭甚么来管我,你以为你是谁?”
我道:“本座是正义教的教主,本座可以主宰整个正义教教众的死活!本座要你活着,你就得活着。”
林郁文讥笑道:“教主?我偏不如你的意又如何?这世上,我只听阿定一个人的话。”
我不就是你的阿定?
我正要脱口而出,却生生按捺了下来。林郁文说的阿定,是我,又不能是我。因为我一旦认了,就是认了我俩的关系,我已经有了李郁文,怎么还能做这种左拥右抱的事?
林郁文见我不语,抬起右手,拎起我适才塞到他手里的蚱蜢,放在眼前道:“我的阿定最会心疼我,他见我躺在床上,都会编一只草蚱蜢来哄我,他会说今天外边的天很篮,草很青,青得就跟我手里的这只蚱蜢似地。等我好了,他就会带我出去玩。”说着,一脸疑问地望向我,“你知道我的阿定去哪了么?我睡了一觉就寻不到他人了。”
我心说:林郁文吶林郁文,你不止插得一手好刀,还玩得一手好宫心计!短短几句话就说得本座无力自容。
我硬着头皮道:“我不知道你的阿定去哪了,我不曾见过他。”
林郁文望着我一动不动,过了一会,道:“我知道他去哪了。”
我不知他还要说出甚么话来,干脆不接话。他喃喃道:“我的阿定死了……所以我找不着他了。”
我忍不住道:“你的阿定是死了,你还有你的父亲。”
他恍若未闻,目光专注地望着眼前的草蚱蜢,道:“我的阿定死了,我要去找他,不然他一个人会很寂寞。”说罢,不知手上不知何时冒出一把匕首,往自己心窝里捅去。
我骇了一跳,眼疾手快的一手握住了他的手。
以我的速度,其实根本来不及拦截那把匕首,可我确实握住了,还把他的手抓在了手里,我似乎用上了功力,可惜此刻我根本来不及追究这些。
我惊魂未定,忍不住朝着他吼道:“你这又是何苦!”
他一脸淡漠地望着我,“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干?”
我心中愤怒极了,道:“你要是恨我,拿着这把刀往我心口捅,倘若真是我欠下的,我用命还给你!你有何必自己作贱自己!”
林郁文道:“教主说笑。”
我掰开他的手,取过那把匕首丢得远远的。“林郁文,你父亲含辛茹苦地把你拉扯大,你为了一个男人就要自杀,你可真能耐呐!”
他笑道:“倘若我一心求死,你阻止得了一回,还能阻止得了第二回,第三回?”
我心力交瘁道:“你到底想怎样?”
他道:“我只是想找回我的阿定。”
我闭上眼,狠下心道:“我就是你的阿定。”
林郁文扬起一抹轻笑,指尖轻轻地抚上我的脸颊,温柔地唤了一声,“阿定。”
我道:“我在。”
我明知他是在逼我,可我不得不认输。他可以用他的性命为赌注,而我却赌不起。裴逍放话,倘若林郁文死了,我将来恢复了记忆会抱憾终身。可我想说,倘若林郁文就这么死了,即便我将来想不起过去的事,我也会抱憾终身。因为这个男人对我的影响,已经远远地超出了我想象。
我端起燕窝粥,道:“你是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他望着我不语。
再用嘴喂这种恶心的事我是做不出了,我半抱着将他扶起身,在身后垫了两个软枕让他靠上去,随后舀了一勺燕窝喂到他嘴边。
林郁文这次不再折腾,乖乖地将燕窝粥喝下。完了,我帮他擦了擦嘴,道:“你先睡一会,我待会过来看你。”
他拉住我的衣角,道:“阿定,你别走,你陪着我。”
我心说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你知不知道本座后院还有一个吃人的小妖精等着要搞死本座吶!我望着他的眼神,拒绝的话是说不出口了。“好,你先睡,我就在这陪着你。”
林郁文得了应允,偏要拉着我的手才肯入睡,我无法,只能握着他的手坐在床边。他绝食了几日,身子十分虚弱,过不了多时就睡了过去。
我坐在床边,只觉未来一片黑暗。
李玉林那还不知道,倘若知道了……以他的性子,不知会闹出甚么事来。他自然不会愿意跟人分享,恐怕我们只能缘尽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