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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田村这一年里能让人说道的事似乎特别的多,一件接着一件,先是被方家刻薄休离的弃妇沐秀儿,前脚因不肯再嫁而得罪了众人,后脚却忽地嫁给了凭空冒出来的表哥,偏生那男人还是个品貌双全的,如今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第二件事就是顽二,这个几乎被全村人嫌弃看不起的痞子,一个月的功夫风光回村,他从一个混不吝的无赖汉子,变成了首富莫家少爷的救命恩人,眼下出入有车,有钱有地有房,两条咸鱼忽地翻了身,怎么能不让人闲话几句。
原本,私下那些个又羡又妒的还指望着,这两家能因那旧事,惹出些什么笑话来,谁晓得,一切出人意料。
谁也没有想到,顽二竟请了全村人到村长家,还当众说了那样的话:“今儿有两件事,这头一件,我顽二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如今我有了钱也不能忘了本,今儿就由村长和几位叔伯见证,往后,我那十亩田每年出息的三成,就当作村子里的存粮,将来,村子里要有吃不上饭的娃,就用那些粮来养,也算是我顽二不忘滴水之恩。这第二件事,是我打算请村长爷牵个线,让我同张逸兄弟拜个把子作兄弟,大伙都晓得,这世道,读书都是有钱人家的事,咱们种田的都是些大字识不得半箩筐的,可在外头不识字就得吃亏,张兄弟不收学费教娃娃们认字,这是造福村子的大善事,我顽二打心底里敬佩,我这粗人想攀上一攀。”
他这样说,张逸哪里还能够拒绝,就这么赶鸭子上架,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兄弟。
隔天,顽二就跟着莫家少爷扬长而去,后来,又有人从镇子上送来了十来套书本笔砚,说是花少爷为了支持他兄弟给买的。
张逸和沐秀儿自是明白顽二的一番用意,不得不说,这人还真如村长说的那样,虽然鲁莽却没失了那一颗赤子之心。
总归,日子又恢复到了从前,这事以最好的结局作为终了。
这一天,张逸上完了课,没有直接回家,反去了别处,村东口外那一片地是高家的。
“阿逸,今天怎么想着到这儿来了?”高大叔刚好忙完地里的活,坐在一旁柳树下喝水乘凉。
张逸蹲在他身边,笑道:“今儿是来找您商量个事的。”
“啥事?不能在家里头说,要到这里讲。”高大叔用褂子扇着风。
“我打算买几亩良田,和顽二那样找人来种。”这事还是顽二给张逸的启发,以前是她钻牛角尖了,总想她和秀儿都是女人,下地种田这种体力活不适合她们做,直到听说顽二请了佣工帮他照看种地,这才想起了,这世上还有地主这么一个好职业,眼下,她手里的钱还有不少,平时,抄书的钱加上卖绣活的钱,足够两个人的日常开销还有一些盈余,钱死藏着不生利息那就是亏本,有了地就算收成不好,只要地皮在,就不会亏多少。
高大叔是地道的庄稼人,民以食为天,土地是根本,对此倒很是赞成:“这是好事,你同秀儿说过了?”
“没呢。”张逸是打算给沐秀儿一个惊喜的,当然她还存着别样的小心思,和顽二争了那么一回,才晓得自己对沐秀儿的维护有多深,得知那鸽子并不是只用四条鱼换的,怎么也不想错过这样的女子了,她喜欢沐秀儿,未到深爱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再放不下了,她想和秀儿过一辈子,不捅破那层纸也行,没爱情那就培养亲情,古人不像现代人那样没道德,男人对已婚妇人大多还是避嫌的,即便如方锦阳如顽二,纵然不甘,还是选择了退出,如今她的身份是秀儿的丈夫,她能正大光明地守在她的身边,就这一点就能让大多数男人死了觊觎的心,秀儿十九了,在这个时代已属大龄,又成过亲,接触男人的机会也少,只要努力让她满足于现在的安逸生活,不去想其他的,拖上个五六年,基本就成定局了,到时候,再收养个孩子,秀儿也只能和自己守一辈子,就算她自私好了,她不想放手:“我想买好了地,再告诉她,让她高兴高兴。”
“你小子,心思倒多,不过,听大叔一句,这可不行。”高大叔拿手指了指自家的地:“你莫要以为这种地是这么容易挣钱,这不是光勤苦就能办成的事,这还得看天,再者,你买了地,得在衙门留底,你每年都得交地税交粮,年景好还行,年景要不好出不了粮,你又是雇人给你种地,指不定还得赔钱,咱们这一片地,大多都是自己来耕种,挣的不多,图的也不过是一年到头,家里的口粮足够饿不着荒不了,虽说这些年,这里极少见灾,但这些事总要顾忌的,你这买地的银子雇人的花销,也不是三年五年能挣回来的,不过,话说又说回来,你也不能只看着眼前,你和秀儿往后的日子还长,地在手里,只要没大灾大难,还能子子孙孙的传下去,这土地是根本,往长远了看早晚还是要买的,成了亲这就是一大家子的事,秀儿总是你媳妇,还是要先商量才好。”
张逸并不知道这种田还有那么多讲究,犹豫了一下,问道:“那您的意思是?”
“好好合计合计,莫贪多,一点点来。”高大叔脸上透出长辈睿智的笑容。
经提点后,张逸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事还真得和秀儿好好说说。
到了家,张逸进门就拉着沐秀儿把这事说了。
“买地?”沐秀儿正在做第二双鞋,头一双正让人舒服地踩在脚下:“怎么想着要买地了?”
“这不是看到顽二买了地让人耕种,我也想跟着这么做,”张逸抓了抓头:“我眼下抄书是赚得不少,可谁知道以后怎么样,终归比不上有自己的地来得稳当,再说,多添一项收益对咱们将来不都有好处吗?”
沐秀儿若有所思,买地确实是长久之策,娘在世时那么艰难也没有卖地,可惜后来家里的田被方婆子给吞了去,休离时村长爷提过这事,但地已经被她转手,最后只折了些银两给她,那时这宅子已经破旧,小修之后又买了些家用,那点银两也就所剩无几,不过,这地,她也想过等存够了钱要买一块的,将来老了,总有一个安身立命的根本:“你打算买多少?”
张逸听她口气是答应的,又怕她如自己一般设想不周,忙将高大叔的话细说了一遍。
“爹说的也有理,学顽二一气买那么多,万一有什么,他亏得起,咱们亏不起,买田这事,除了那些个大户自各儿家里开粮铺的赚钱多,其它都是先买一块,再一点点扩。”沐秀儿和大多庄稼人一样的心思,还是觉得买一块防身的好:“咱们花田村风水好,一直无涝无旱的,如今又是太平世道,保本应该是行的,只是……”说到此,沐秀儿皱了下眉,她放下了手里的针线,走到床头柜,从里头拿出了她的小陶罐,存到现在也只有五两银子,一亩良田要二十两,中田十两,这些钱只够买亩下田。
张逸是知道她拿的是存钱罐,她那点心思都不用去猜,忙说道:“我这里有钱,你的那些先别动,留着以后家用。”见她似要说什么,截住话头:“你别又和我计较那些,真要在意,我又得和你算鞋钱衣钱,你别小看家用,零零碎碎的哪天要是凑整数算,绝不会少。”
彼此都是知道对方性情的,沐秀儿明白自己的钱确实不够,义气也是无用,转念心里有了计较,只要有心以后总有机会把钱花在她的身上,不再多说点了点头:“行,这回我听你的,你打算买多少田?”
“就两亩吧,先试试深浅,到来年行情要好,咱们再多买些,再说了,还得算上以后雇人的钱,我们自各儿也得留些余钱以防万一。”张逸在高大叔那儿粗粗打听过行情,在心里也细细算过一回账。
“那明儿,和爹说,让他帮咱们留意下,”沐秀儿掐着指算了算日子:“后天你不用上课,咱们再去次镇上,那里有牙行,再多打听打听。”说到这里,忽地想到了一件事,“阿逸,这买地得拿着契书去衙门备底的,这事你知道不?”
“知道。”张逸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沐秀儿瞧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根本不晓得其中关键:“备底不光是要契书,还得有你的户籍书这才能改契。”
张逸一下愣了,领会了那话里的意思后,暗骂了一句,小说电视剧害人。
“是我疏忽了,”沐秀儿有些懊恼,这户籍的事,她还真给忘了,“得想法子给你上个籍。”
“这要怎么弄?”张逸对这个世界的户籍制度一无所知。
沐秀儿皱眉细想了想,这才说道:“说难也不难,就是费时了些。”
“怎么讲?”
“按理说,你这样没根没底的算是流民,是不给上籍的,但,那律法上有一条,流民要是娶了或嫁了当地人,满三年就能上籍。”沐秀儿给她说明。
“三年?那过几天咱们去上籍,说成亲三年不就成了?”张逸开始动歪脑筋。
“你想的容易,得先去衙门留了底,再住满三年才行,早先还要生了孩子才给上籍的,后来有些人子嗣上艰难这才改了这条。”
“这样啊。”张逸摸了摸下巴,猛地眸子一亮,唇角不经意地勾了一下,眼儿瞄了瞄那沐秀儿,轻咳了一下,故作玩笑般道:“三年就三年吧,只要秀儿你不赶我走,别说三年,五年,十年也成呀。”说完,竖耳等她回话,心重重地跳着。
沐秀儿本是担心张逸等不了,听她这样说,心里莫名地添了一抹安心,也没深想,应道:“我自是不会赶你走的,就是怕你着急,你要决定了,咱们后天就去趟府衙,去报个底。”
张逸见她答得毫不犹豫,心中一定,淡淡的欢喜在脸上慢慢散开,忙不迭地点头:“嗯,后天就去。”
沐秀儿只当她是因为能落籍而高兴,陪着抿嘴笑了笑,随后说道:“那,买地的事也就不急了,等你落了籍再说。”
“嗯?去留了底还不能买地?”张逸愣了,她还盘算着这三年里,把沐秀儿养安逸了,绑在身边呢。
“得有了正式的籍才成。”沐秀儿泼了一盆凉水。
“就没别的法子了”张逸不甘心,照她那说法,她没户籍什么事都干不成,买不成地,什么做生意之类的发财大计更不要想了。各种各样的念头在脑子里一一闪过,忽地福至心灵:“秀儿,你出面买地,把契书转在你的名下,这能行吗?”
沐秀儿脑子还没转过来,“自然行的,可是,我的钱只够买亩下田,这不划算。”
“我出钱,你来买,”张逸听她说行,立即有了决定。
“那怎么成。”沐秀儿自然是不答应的。
“怎么不成。”张逸反问道,“先前我说要买地,你还想着出钱,怎么到我这里了,我就不能出钱了?”
“这不一样。”沐秀儿一直觉得在钱财上,她是欠了张逸的,她绝不能再占便宜了:“不能这么做。”
张逸见她神情认真,一副绝不答应的模样,脑子转了转,劝说道:“秀儿,你想想,要再等三年,我们得少赚多少银子,不说银子,真要到了三年后,你就不怕,这好地都让人买了,这地价涨了上去?这是权益之计,”怕她仍旧犟着,又说道:“这地契将来还是能过户的吧,咱们先买了地,等三年,三年我有了正式的户籍,你再把它过户给我,那不就成了,你别急着不答应,好好想想。”
这番说辞倒真的把沐秀儿说动了,原来她是这意思,借自己的名买地,三年后再还到她名下,那倒是行的,抬眼看了看那人,“你可想好了,这地契要是写在我名下,将来,我若不还你,你可就什么都没了。”
“你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的。”张逸回视着她,脸上满满地写着信任,“再说了。”她笑开了眼,带着几分调侃的模样:“咱们是一家,我自个儿的媳妇我还能不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