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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姝被送回宸玺宫的时候,抱着一只锦盒迟迟忘记下轿,外面风大,随从的宫人也不敢贸然唤她。最后,还是阿南上前去将她抱回了寝宫。
进了暖气蕴然的内殿,阿南就挥退了所有的宫人,轻手替明姝脱了披在身上的披风。怪哉的是,明姝一句话也不说,两只眼睛只呆呆的盯着手中的盒子,兀自出神。
“殿下?殿下?”
阿南太久不见明姝,早是想的经不住了,明姝自小就缠她,可现在这个样子还是第一次见。
这个盒子······
“阿南,你下去吧。”
这是明姝回过神来,说的第一句话,清澈的眸子里隐藏着阿南看不懂的情绪,似是在挣扎着什么,又像是在苦恼。她有些不放心,明姝虽然十岁了,可也是个孩子,君王的龙体不大好,她又刚从龙极殿出来,一切都有些不正常。
“本宫没事,你出去吧。”
阿南是拗不过明姝的,这也是明姝少见的执著冷清态度。所以她也不便留下,三步两回头的才走了出去,将宫门关闭。
人都走了······
明姝紧紧的抱着盒子从铺着白色绒毛毯的矮榻上跳下,踩着软软的朱色金莲地铺踏了两级台阶,坐到了自己的大榻上去。将梨木雕花的盒子放在了榻畔,方才父皇给她盒子的时候,她还不曾细看,现在无人了,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看了。
这,是她的母后留下的东西。
盒子有些年分了,可是因为保存的好,无甚破损的地方,只是表面上有些不正常的光滑,隐隐有股沉香的味道。盒盖边的黄金锁头也很精致,小巧玲珑,花式是她不曾见过的,不似宫中之物。她将有些冰冷的小手探入了自己的衣襟里,捞出了一把黄金小钥匙,挂了些时间,钥匙上还有些温度。
打开它,里面是你母后留下的东西······
父皇说的话历历在耳,她咬着唇,从脖子上取下父皇亲自给她戴上的金钥匙,捏着把对准小孔。在打开锁之前,她是期待的,母后留给她的东西,她自然是梦寐以求。
“啪!”
拿下锁放在了身边,白嫩的小手抚上了盒盖,下一秒她下定了决心,闭着眼睛将盖子掀开了。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有些小小失望,盒子不大,里面放的东西也不多。最吸引她眼球的,莫过于那把漂亮的红色合折小羽扇,她好奇的从里面拿出了扇子。
“好漂亮的扇子。”
她惊叹的抚摸着扇柄,扇子很新,十六支火红大羽,尖端处有一小尾金色。而每只柄上都嵌了红宝石,大小不一,流光熠熠。把儿尾处还追着细粒的宝石流苏坠子,华丽而不显俗,当真是好看的紧。一时之间,明姝就对这把扇子爱不释手了。
她好不容易将注意力从扇子上移开,又从盒子里拿出了一只白玉镯子,通体透明,连心处对着明光的地方似乎能看见里面有一丝彩光在流动。她来了兴致,拉起袖口,将镯子套上了自己的手腕。这只镯子是成年女人佩戴的,套在她那小小的嫩腕上偏大了许,偏偏明姝还是喜滋滋的左瞧右瞧。
“以后一定要戴戴。”
小心翼翼的取下镯子,又从盒子里取出了最后一样东西,是一方绣绢。慢慢摊开来,月白色的真丝绢面放在手中细化极致,绢子没有多余的花填,只四边都是用银线勾了角,摸着也不显突兀。
明姝正要放下绢子,突然眼睛一亮,将绢子的左角猛的捏到眼前。有两个迹体极淡的蝇头小字,似乎是······
“栾······芷······”
她皱眉,放下了绢子,疑心大发的拿起了那把羽扇,翻看了好几遍,终于在十六支扇柄中间的一只上,找到了很小的两个字迹,同绢子上一模一样。放下扇子再拿起坠子,这次,毫不意外的在白玉镯的内侧看见了几不可寻的字迹。
栾芷?是她母后名吗?
如果是,那政元宫中,所供奉的嘉敬和徵皇后淳于氏德慧,是谁?如果是,那父皇常常独自出神时,柔情低唤的静姝又是谁?
难不成,她母后还有两个小字?
一时失神,手中的白玉镯子掉落在了榻上,惊了她一跳。
虽然元先后在宫中是禁忌,少有提说。可每年夏节奠日,皇帝也是会带明姝一起去祭亡先氏的政元宫祭拜。隔几年也会带明姝去嘉山后陵,不论墓碑还是灵牌上,明姝清清楚楚都记得她母后的名字。而他父皇每每念起她母后时,都会叫小字。
父皇给她盒子时,有言说这盒中物件都是她母后于世之时最宝贝的东西,他都很少拿出来看,只怕碰坏。既然如此,她母后的宝物,那为何每件都印有一个相同却不曾听闻过的名字?
“不想不想了,明日去问问父皇便是。”
明姝今日能从宣王府走出,本来是很开心的,可是在见了她重病的父皇后,什么好心情都抛脑后了。不过,她父皇说了,只是小病罢了,很快就能好了。
开春的时候,还要带她去打猎呢。
明姝的母后,是在她周岁未满之时薨的,至于是何原因,无人告知她。她自小就是由皇帝亲手教养,朝上朝下都是抱着不离开的,虽有顽固老臣唠叨不符祖制,但都统统被斥回。曾几何时,皇帝的确是想过要培养出一代女帝,只可惜,明姝在政治上的头脑似乎没遗传太多。
她不喜欢政治是其一,最令小小的她头疼的,却是皇帝指派的那数十位老太傅。每一位都是教导她治国良策,为帝之道。老者迂腐,她一个小丫头哪能坐得住。加之,帝王文武涉及,她连弓都拉不开,何谈武。
最终,皇帝也不忍心了,只能选择放弃了她,立了大皇子楚明康为太子。
明姝轻手轻脚的将三样物件放回了垫着金色绵帛的盒中,闭了盖上锁,将金钥匙又挂回了自己的颈上。朝华丽广大的内殿四周打量了一番,甚至是角落,她都有些失望的移开了视线。最终,她从榻上跳下,抱着方扁的盒子蹲下,欣喜的发现这大小刚好可以放进塌下去。
她可是记得下面有暗格的。
至于那个暗格是用来作何的······
“哎呀,不能吃了呢。”
她有些沮丧的看着从暗格里掏出了几块糖酥,撇撇嘴。这东西,是她哪时放的?半年前还是一年前?不记得了。下意识的舔舔已经开始冒出新牙的那个缺口,立即就将手中的糖酥扔在地上。
然后慢慢的把盒子从塌下移进去,再用手垫住撑上暗格,弄好一切,她才拍手起来。把刚刚掀开的流苏铺帛重新遮好,才满意的笑了。
出了内殿去唤人进来,她可不想那坏掉的糖酥污了她最喜欢的软毛毯子。
“阿南,我好想你!”
那会子她是处于出神状态,没吐槽的心情。这会心情出奇的好了,便又开始拖着阿南讲述在宣王府的遭遇,楚泽这个人,自是又被她从头到尾辱了个遍。
“殿下安然回宫就好,日后切不可再那般莽撞了,宣王惹不得······”
明姝是尽可能用自己熟知的所有恶毒言语诅咒楚泽,眉飞色也舞,很是热衷。阿南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楚泽身为亲王,可那权势在朝野之上,是说一不二的。如今帝王病重,他有意把持朝政,本就外传他为人古怪,脾气出离差。
纵使明姝还小,若真是哪一日惹怒了那人,他可是从不顾及所谓的亲情啊。
“阿南,······我懂。”
懂?她,又真懂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