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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婉庭空做了个梦。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梦里回到了小时候,她和夏阳站在开满海棠的院落里。楚修岩爬上院落一侧的树杈。
伸手够着缠在树枝上的风筝。
夏阳在树下不断抬头张望。嘱咐他小心。而她站在更远的地方冷冷地看着。直到他攒着风筝,侧头对她笑了起来。脚下忽的失了力,整个人直直往下坠。
她站得远远的,可心脏却快得跳到嗓子眼。
忽的睁眼醒来。
窗外依旧阴沉昏暗。她发怔地盯着天花板。然后侧头看看另一边仍在睡梦中的男人。倒是难得比她醒得晚。他的眉眼舒展开,样子温和安静。她又仔细对着他看。然后皱眉。昏暗的房间里他的肤色更显黝黑。怕是喝再多牛奶都白不了了。
翻身过去的时候,他的腿竟缠了上来。硬是挤进她蜷曲的身体。然后就听见他闷闷的声音:
“偷看老子。”
她冷笑了下不说话。还是有些睡不醒,索性又闭了眸子。
可他的腿在她的小腿内侧一下下磨着。
婉庭空将脚摆远了些,开口问道:
“几点了?今天不是要回去?”
他又伸了胳膊去环她:
“就回去陪老头子吃个饭,不一起?”
她摇头,将大半条被子从他身上拉回来:
“我回去看奶奶。”
他硬钻进她裹紧的被子里。闭了眸子:
“那再睡下。等等送你。”
她点头,浑浑沌沌又睡了过去。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婉庭空都难以确信自己和孙显新的关系。
曾经如此恨之入骨的人,最后竟会演变成男女间的相处。
若放在最初有人跟她讲,这个男人是你最终的归宿。
她一定当做天大的笑话。甚至不可思议到觉得说出这种话的人侮辱了自己。就算现在想来,和他一起,依旧是她这辈子做得最丧失理智的决定。张家的喜帖差些就全部发了出去。她却悔了婚。被奶奶赶出了门。张九川不止一次地来找她。问她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以至于他一来电话孙显新就抢着接。
他带她一起去见奶奶。老太太二话不说朝着自己就是一巴掌。
婉庭空疼得她说不出话。到现在都记得奶奶当时近乎失控的口气:
“你要跟他,就给我滚出去!要回来也先迈过我的棺材!”
她站在原地,一边颊红得惊心。老太太颤抖的声音让她难过又失措。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掌心却被他紧紧攒在手里,黏黏的汗渗透进皮肤贴在一起。
男人伸手轻搂了她的肩。接着竟带着她低头弯腰对了眼前的老人微鞠了一躬。然后牵了她就往外走。
可能就是那个鞠躬才让她昏了头。
女人总莫名被男人一些出人所料的行为触动,天真又感性。
后来和他聊起当天的情形,他依然有些语带惊奇:
“那天怎么就跟我走了,还以为你会留下。”
她有些玩笑的问:
“怎么?你紧张啊?”
他习惯地扯嘴角:
“后面拽你的时候,手里都是汗。老太话一出,就觉得没戏。”
她微侧头,看他一贯面无表情的颊:
“你那么怕?”
“怕。本来就不稳定。最怕你心软内疚。然后,就没什么然后。”
她听着,很多时候他都不会讲自己的心思,总要猜他在想什么。难得听他说这些。所以倒是稀奇:
“那要是我真的留下呢?你怎么办?”
“就跟老太耗。时间问题。你到底还是她的心头肉。退一步讲,她真不要你,就我来养。不会比她
养得差。现在不就是了?”
“......”
他说的时候很平静。现在她的确还是被扫地出门的状态,就算难得回去,老太太也是不理不睬当她空气。
婉庭空大多时候都佩服这个男人的淡定。什么事在他看来都是时间问题。只是本来听了还有些感动的话语,却被他后面那几句捏的粉粉碎。
“我是狗么?还要比一比谁养得好?”
不等他接话,她又说道:
“也是,当初看你兜里钱多才跟着。那么大块肥肉,错过可惜。”
孙显新不做声,只是笑着捏她的颊:
“那你叼牢,可别掉了。”
“......”
二
相处即磨合。
有些事相互隐藏得再好。可发生存在过,便是难以磨灭的印记。
那日他从厂里回来,给了她张银行卡。
说是朋友之前欠的八万多,现在还来了。让她想买什么就用。她没有多问,也毫不客气,笑嘻嘻的道了谢。随手就放进衣柜的抽屉。那个抽屉里有他零星给的几张银行卡。一般不会动,有急用才会拿上。
隔了段时间,她心血来潮买了只新皮夹。索性就把抽屉那几张散卡理了放进去。
她一张张塞进卡槽,塞完了都没见他最近一次给的那张。她记得很清楚,卡的封面是某银行红牡丹的标致,她有些奇怪,重新在抽屉里寻了一遍依旧不见踪影。想着他可能拿去用了也没放心上。
过了几天,给他看新皮夹的时候才又想起来。便随口问道:
“前段刚给的那张,你拿去了?”
他正在解衬衫的纽扣,让她拿了浴袍准备洗澡,只侧头问:
“那张还来的?”
她点头。男人依旧不急不徐的脱衣服。说话也不紧不慢。
“我拿去给夏阳了。她外婆不是去了?总要些棺材钱。”
他说得太过自然。以至于她都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脑子里一下闪过太多画面。她放下他的浴袍,不动声色的抿嘴:
“她外婆过世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你倒连棺材钱都送上了?”
他解了扣子,开始拉皮带。只回道:
“我没见她,就叫了庄智勤送去。”
她却冷笑:
“没见?那你可要多个心眼。她状况那么多,随时需要你及时出现。”
他终是停了手上的动作。神色平静到极致:
“你讲点道理,普通朋友家里出事,也要送人情。她又一个人,身边就几个朋友能帮,你和我谁送不是送。”
她又冷笑,她不相信夏阳还要靠他的这八万多急救。之前俩人分开,他留了她一间出租的铺子和市里一套二室户的房子。这些都算能理解。毕竟是他悔婚再先。可现在不一样。商量都不和她商量,就把钱送了出去。她不是在乎那八万多,而是听着这个男人那种放心不下又略带心疼的口气,整个人控制不住的火就腾腾串起来:
“她外婆去了,真可怜。等等她外公也出事了,舅舅也缺钱。三姑六婆都会需要你。你怎么还在这里啊?该陪着她一起尽孝!”
他皱眉,衬衫敞着也没顾脱,看她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觉得滑稽又压着火气:
“我真要跟她有什么还会蠢到让你知道?还能让你站这里质问得莫名其妙?”
女人咪了咪眼,穿着拖鞋,站在他跟前矮了一大截,此时眼底冒了火光。那种低讽的语气竟让她愈发盛气凌人:
“谁知道你,当着我面跟她你侬我侬又不是没有的事。没脸没皮的事做得多了怎么还会避嫌。”
她那双莹莹的眸子扫到他的衬衫领口。那种自然的淡蓝竟刺得她心惊,记忆深处的画面控制不住的浮上来,那两人鱼水相交的样子像是压倒了所有对他的信赖。她的火已经串到顶点,下一刻就要喷薄出来:
“还我莫名其妙!?你看看你自己!”
说着便伸了手指狠狠戳着他的胸膛,边戳边道:
“人家买的,你穿到现在。不是心心念念是什么?生个小病死个亲戚。对你勾勾手指,你贴过去那是分分钟的事。”
“贱骨头!”
她说得近乎咬牙切齿。吵架的时候就恨不得拿把刀将对方刺死。
这个时候如果他跟自己争得不可开奖,她还会觉得解气。可这个人就是这样,不管你气到什么程度,他就有本事继续那种不咸不淡:
“你不是也戴着他送的镯子了?不是他一个电话你就能跑出去?你那些衣服没有他买的?五十步笑百步,是不是就这意思?到底谁比谁不可理喻。”
她真的气急了。伸手推着他的胸膛。
“对,我不可理喻!你孙显新有情有义,念旧长情。人家一样忘不了你,现在回她身边还是柳暗花明。娶我做什么呢?”
他重新把衬衫的纽扣一个个扣起来,穿起裤子,拿了放在床柜的车钥匙,瞧也不瞧她。只冷冷道:
“早知你这么蛮不讲理,当初又怎么会娶?”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迈步出门。她站在原地气得手都抖了。抄了桌上的相框就向他砸过去。
框角的一边蹭到他衬衣的下摆,随即应声落了地。
可他毫不停留,就这么直直走了出去......
入夜后竟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敲打在窗檐。
婉庭空躺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开了床头灯。咪眼看了下手机。
快两点了。
没个电话,也没条短信。
看来今晚是不打算回来了。
她总以为他什么都不会上心。原来那些介意一样不比她少。
婉庭空憋见手上的那只镯子。
他说的那只是张九川妈妈当时送的。退婚的时候她就一并还了回去。现在手上的是她后来又自己去打的。
婉庭空抚上去,明明就有区别,这个男人简直就是睁眼瞎。况且什么叫人一个电话,她就跑出去?!本来就是她悔婚在先,有些事总要解释,不可能躲一辈子。
她开了灯从床上爬起来。打开他的那个衣柜。随手一件件地翻,一根根皮带。一条条领带,一套套衣服。除了她给添的几件,剩下的有多少是他自己弄的?夏阳买的,今天还穿在身上舍不得脱呢。
真的越想越气。男人都一个样子。这个不爽那个不许。放自己身上就都有道理。
她翻到一半嘭一下关了衣柜。
真怕自己下一秒就放把火把整个衣柜全烧了。
婉庭空重新爬回床。然后又去看手机。依旧没任何消息。
呵呵。行的,有本事就永远别回来。
她关了机,卷起被子。稳稳地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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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显新在自己原先的公寓里住了两晚。
他白天去厂里,按以往该是去接她下班一起回去。
只是这两天他一从厂里出来就回公寓。煮了面随便吃。然后开着电视看纪录片。困了就去睡。两天来她没个电话没个短信。
也是,走的时候那么怒不可抑的样子。还指望她能温柔求和?
这辈子都不用想。
没在一起的时候只觉得她娇气了些,自然就大小姐脾气。
相处才知道,她真的跟你急起来,能骑到你头上把屋顶都给拆了。
多数情况他不跟她争。避免脱口的话火上浇油。
他自然也知道夏阳是她的忌讳。所以夏阳外婆那边,他听闻后只让庄智勤把人情钱送了去。还是用了婉庭空的名义。
细想他的确有缺陷处,至少也该和她商量。
可听听她讲的那些话,什么回她身边还是柳暗花明。什么贴过去分分钟的事。
那种胸有成竹的口气让他觉得之前对她所有的忍让都成了笑话。
这个女人眼里他永远这么卑劣不堪。
她计较的那些衣服。新的旧的,一色的黑或一色的蓝,他是真不记得哪里来的了,衣服他是只管穿的。多一件少一件根本没功夫记。况且她怎么就能一口咬定衣服是夏阳添的?真是对她的‘推理能力’表示万分敬佩了。
他想着回家说个究竟。两天没回去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上心。还是一个人吃好喝好了。
他是已经不习惯了。半梦半醒的时候顺手去捞身侧的位置都是空的。早上起来也抱不到人。
他有些自嘲的抿了下嘴角。
回去把。跟她呕气到头来最窝火的还是自己。
孙显新隔天一下班就回了家。进门的时候,阿姨正在厨房洗菜。
见他回来倒是高兴。孙显新往楼梯间看了眼,只问:
“她人呢?”
阿姨有些疑惑:
“没回来呢。”
孙显新抬手看表。这个点怎么着也得到家了。他掏了手机给她打几天来的第一通电话。
不接。
再打。
还是不接。
他自顾上楼。走到一半又忽然侧身。叫住准备回厨房的阿姨:
“把我衣柜那些衣服收拾收拾。”
阿姨楞了下,有些听不懂:
“怎么收拾?”
他只道:
“你去问她。”
孙显新回了房间。开了灯。床面铺得干净平整。
一旁的柜子上放着她不知哪买的加湿器。样子滑稽的很。却一次都没见她用过。他走过去把那个机器塞进最底下的长柜子里。再朝四周看看。对面的梳妆台乱七八糟的铺了一堆。除了一个还未拆包装的刮胡刀,全都是她的东西。男人微皱了眉,还是伸手将摆在梳妆台角落里的相框放在了原先那个加湿器的地方。 相框里的女人眉眼弯弯,他的手指对着照片叩了几下。然后坐进落地窗旁的小沙发里。再打她电话。等了很久还是不接。他想了想,还是给她去个条消息:
“接电话。有事好好讲。”
然后便窝进沙发里,一上一下转着手机。
铃音响起的时候他极快的翻回来。盯着屏幕低咒了一句才接起。
那端传来庄智勤有些急躁的声音。
“在哪儿呢?”
“家。”
他似乎松了口气:
“正好正好。楚修岩喝醉了。婉庭空陪着呢。你快去永熙路的酒吧接他们。我这边有饭局呢。实在走不开。”
“......”
婉庭空万万没想到来接自己的会是孙显新。
她明明打的电话是庄智勤。
她今晚原是去的楚家,把之前和孙显新在泰国买的纪念品送过去。
没想楚修岩会在。他很早就搬出去住了。不知是有意回避,还是真的不凑巧。近一年都很少见到他了。听说又谈了一个,之后便没了什么消息。逢年过节极少的几次见面,有孙显新在,两人也从不攀谈,渐渐便愈发疏远起来。
今晚在楚家吃过了饭,两人便一同离开。
他走到门外没见孙显新,倒是见了楚家的司机已经将车停在大院外了。男人瞧她一眼。嘴角微弯:
“怎么,跟他闹了?”
她一愣,也侧头瞧他。光影下男人的侧脸看起来干净温和。说话的口气透着一贯的淡然。
婉庭空眯眯眼,
看来他也知道夏阳的事了?
呵。就是不知道他送了多少棺材钱。
楚修岩又是一笑。像是能看穿她的心:
“放心,我送的人情可没你男人多。”
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又补了一句:
“你也知道他对跟了自己的女人一向大手笔。”
婉庭空听着,心头一阵火辣辣的刺。可就是不想被他瞧扁了,便沉声回答:
“他给多少我都知道。我们商量好的。”
楚修岩这次真的笑开了。看她那种装自然的样子,都不太忍心戳穿了。只低低说了一句:
“死鸭子嘴硬,自讨苦吃。”
她极快地回:
“我苦不苦自己知道。你少在那装旁观者清。”
楚修岩还是扯着嘴角笑,似乎并不生气。看她招呼都不打便往院子外的大门去。显然是不高兴了。
下意识的抿了嘴角,试着出声叫住她:
“永熙路酒吧,露天夜景还行,去不去喝一杯?”
“.....”
其实婉庭空对他所说的露天夜景一点兴趣都没有。
可她还是鬼使神差地跟着他来了。反正那个男人已经两天没回过家了。今天也不可能回来。不知道他这几天住哪儿了。还是跟了哪个老相好狂吐苦水去了。
俩个人坐在露天的沙发上。各点了一杯鸡尾。
风缓缓吹来。婉庭空侧身看着灯火通明的夜色。像是铺开的一张静物油画。
她端着酒杯抿了一口。楚修岩往裤兜里摸了摸。掏了包烟,又从右侧的裤袋里拿出个打火机。
婉庭空瞧他夹了跟烟,及其熟练的低头点火。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侧脸在夜色下似刀刻般分明。
她一时有些恍惚。其实他和孙显新某些角度看起来还是相似。比如现在这种点烟的样子。便让她止不住的皱眉。口气也冷冷的:
“什么时候也抽烟了?”
他轻吐出淡淡的烟圈,盯着星星点点的红色烟头。只回道:
“想抽就抽了。”
他抬头瞧她一眼。夜色里她的眉眼紧皱。看起来对他这种习惯并不愉悦,他却抿起嘴角:
“习惯也会变。”
婉庭空接道:
“变得讨人厌。”
他又吸了口烟。凑近了她。声音低低的:
“嘴还是那么不饶人。他倒受得了你?”
婉庭空突然就觉得好笑了:
“看来跟我比你更受得了他?那你去跟他过。”
他继续笑:
“我就不来了,你们三个好好过。”
婉庭空的脸已经完全沉下去了。可他还继续,像是在给她‘解释’:
“你看你男人,让别的女人住着他的房子,开着他的车子去他安排的公司,她说什么都答应。像不像外头养了个小的?”
婉庭空像抓到了什么,只问:
“什么叫她说什么都答应”
楚修岩看她一脸的迷茫,把烟蒂摁在烟灰缸里,要笑不笑的样子:
“她想开个美容院,孙显新帮她找了铺子买了机器,装修着准备招人了。”
男人挑挑眉:
“你不知道?不是说你们什么事都商量好的?”
婉庭空不说话了。只听嘭一声,她把手里的酒杯重重置在桌上。接着又问服务生要了瓶白兰地。开了瓶子就往杯里灌。昂了头一饮而尽。喝到第二杯就被楚修岩夺过去了。
他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声音平静得很:
“现在气有什么用?你跟他。本来就是个错。”
她灌了第三杯,夜里的风大起来。吹起她的发梢。连带着酒杯里的白兰地也泛起极轻微的涟漪。她紧抿着嘴角,声音透着愤然:
“你们男人怎么都这么贱。”
他喝了一杯。抬头认真看着对面一脸迷茫的女人:
“是够贱。你跟谁都不该跟他。”
她头都不抬,又抢过酒瓶往自己杯里倒:
“不跟他还跟你?”
男人摁住女人那只又要举杯的胳臂:
“那也比跟他强。”
婉庭空听完,居然扯了嘴角大笑:
“呵呵,楚修岩,你比他更贱。”
“.....”
两人再不说话了。只这么你一杯我一杯。
最后就成了她驾着楚修岩站在酒吧门口步子来回的晃。
婉庭空老远就见孙显新的车了。可停在她眼前的时候还是发了楞。
身侧的男人也跟着开始晃,因为整只胳膊架在了她肩头。她惊得一下拦了他的腰。
从孙显新的角度看出去,完全就是两人搂在一处了。
他走进的第一个动作就是驾过楚修岩,拖着他往车里塞。楚修岩嘴里断断续续说着话。
婉庭空原是站车外的,拉了左侧的车门想跟着楚修岩坐后头。
孙显新却从车厢探出身子,对着她瞧都不瞧,只冷声道:
“坐前面。”
婉庭空只看了他一眼,接着便坐上副驾驶。
车厢里安静的可怕。
楚修岩该是喝得难受了。所以身体略略扭着。时不时又胡言乱语几句。婉庭空侧头看看,唤了他几声。他似乎听见了。低声笑了笑。
婉庭空瞧着他斜靠在车里的样子,脑袋正对着车窗口,风呼啸着倒灌进来,几乎吹散了他的发。她皱着眉,口齿已经有些不清了:
“楚修岩,别对着风口。着凉了。”
孙显新显然听见了,看都不看她。握着方向盘盯着前方,口气又冷又淡:
“为什么不接电话?”
婉庭空一愣,这才想着往包里掏手机。她把脑袋挨到极低,头晕到居然连视线也开始模糊。
孙显新见她不回话,终是侧头看她了。女人的脑袋略略晃着,眯着的眸子都快贴近了屏幕,两颊泛着极不自然的嫣红。车厢里满是难掩的酒气。他都能听见她难受的呼吸。
楚修岩在后头唤了她几下。声音直直发出来。唤了几声又安静了下来。
婉庭空又回头看。脑袋愈发沉得厉害。眸子一睁一闭。呼吸也急起来。
孙显新趁着红灯终是忍不住抬手抚上她的额,嘴角平整的没了一丝弧度。:
“喝了多少?”
她一下便将他的手拍开。一言不发的看向窗外。眸子一直盯着灯火璀璨的夜色,周遭的一切都像成了空气。
孙显新把车停在楚家门口。又拖着楚修岩下了车。
婉庭空也跟着下来。楚修岩被孙显新的胳臂驾着。睁眼看见婉庭空了。便挪了步子。伸手盖住她头顶的发。那种要笑不笑的样子,让她分不清他在真的醉了还是装的。只凝神盯着他。
男人的半个身子很快被孙显新扯过去了。然后就听见孙显新冷到极致的声音:
“去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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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庭空靠着车门站了很久。直到看见孙显新从楚家出来。
她坐进后排。两人一路无话。
到家的时候已近深夜。
婉庭空先开了钥匙进去。屋里漆黑一片。
她摸到玄关处的开关。还没来得及按下去,胳膊就被身后的男人猛得一扯,婉庭空整个人被他带的一个诅咧往前冲了一步。
男人拉过她的另一只手臂,嘭一下将她死死摁在玄关处的墙上。
黑暗里她被他撞得差点掉出泪。手里的包应声落了地。唇膏眉笔一堆东西咕噜噜滚出来。
然后就听见他粗狭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
“跟他干什么了?”
她身子难受得厉害,可脑子却清醒得很。黑暗里瞧不清他的样子,可他那种质问的声音却听得分明。心底积压的怒火一下喷薄而出:
“要你管?!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
“外头养了小的还想装专一?!垃圾!”
他一下掐了她的下巴:
“你再说一次。”
如果这个时候有光,她一定能看见他眼底那种汹涌的杀气。
可惜她看不见,所以被他捏到生疼依然无所畏惧:
“我说你是垃圾!虚伪到恶心!”
他手上的力越掐越紧。婉庭空的手伸出去,在墙上胡乱的摸着。
按下开关的那一秒,整个屋子瞬间通亮。与此同时她看清了男人充血的眼睛。血丝像错落的网交织在里头。她第一次见他这种样子。像是随时能拿刀的侩子手。
也就十几秒的样子,他的手缓缓放下,婉庭空只盯着他,刚刚那种恐怖的样子,她真的以为他会对自己甩个巴掌上来。
箭在弦上却未发。屋里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婉庭空慢慢静下来。蹲□开始收拾滚落在地上的东西。眼光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脚立在原地。随即转了过去。应该是背过身了。然后又听见开门的声音。
她在男人走出去前背对着他,终是平静:
“既然你那么放不下,这样过下去也没意思。还是分开吧。”
他什么也不讲,璇了门把就走了出去。
等确定他离开了,婉庭空才瘫坐在地上。有些发愣地握着手里的唇膏。
她忽然想起昨天和尔嫣宁吃饭的那番抱怨。觉得两个人在一起这样真没意思。
尔嫣宁还笑她:
“什么没意思?过日子不就是这样。你以为天天爱来爱去演琼瑶剧?小吵小闹过去就过去了。都退一步就好。”
她却认真的很:
“什么退一步。他就是放不下她。外婆死了,就她一个。你真的没听见他那个口气了,有多心疼。”
尔嫣宁只道:
“就是男人的保护欲呗。何况又是他悔过婚的。这种愧疚能缠着他一辈子。你看开点,人和心都在你这呢。怕什么。跟你说,女人吧,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让自己活得开心。”
“......”
呵。去他的‘人和心都在你这里’!
她把滚地上的东西一咕噜全仍进包里。头愈发晕得厉害,索性靠着玄关处的墙壁坐了一会儿。刚想撑着站起来,竟又听见开门的声音。然后就见了他直直向自己走进。
婉庭空吓了一跳。现在如果告诉她这个男人手里捏了把刀,她都不会怀疑。
因为他的表情充满杀欲。下一刻不管不顾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婉庭空心头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接着就听到他及其恼怒的声音:
“说说清楚。到底是谁放不下谁?”
婉庭空真真冷笑了下:
“孙显新,我告诉你,几所不施勿施于人。我至少问心无愧。你呢?!”
他拔高了音量,听来已近乎咆哮:
“我怎么了?你他妈告诉我,我怎么了?!”
婉庭空看他那副气急的样子,心底的火焰熊熊燃起来。伸了胳膊一把推了他的胸膛:
“你没怎么,你就该给人钱,给人开美容院。对人心心念念!”
她推得用力。他微微向后退了半步。她越看越他那副莫名的样子,真的就越气越伤心。索性发了狠的将他往外推。
“你给我出去!有多远滚多远!”
孙显新拼命忍着怒意,他就知道婉庭空跟那个畜生出去准没什么好事。也不知道究竟对她说什么了让她这样恼怒。可男人还是将她推在自己胸膛的手握在掌心。竭力放缓了语气:
“婉庭空,我真搞不懂。你当初都肯为她出身子让我快活。现在怎么送些礼就这么不乐意了?”
她睁大了眼,眸子里透着不可思议:
“当时和现在,能一样么?!我当时......”
她说到一半就没说下去了。孙显新没等到下半句,反倒自顾自地继续:
“我对她没半点意思。就觉得她一个人不容易。美容院她想开,所以自己拿了钱,庄智勤跟我讲怕她头回做生意,什么都不明白最后全赔掉。所以入了些钱。也不多。她就给我打了个电话道谢罢了。真没别的。”
“......”
“她出了状况,换你,你不帮?”
婉庭空怒极,一下提高了音量:
“我可以。你不行!”
她僵着嘴角继续:
“说一道万,你就觉得她什么都可怜。可怜也是种感情。我就不信你当初对她上心,不带一点同情。你对她越好,她越是忘不了。要不然她这种条件,怎么还一直单着了?”
他竟觉得好笑。平时看她脑子不灵光。现在倒会分析得头头是道。男人一下放低了语气,又重复了方才的话:
“只是觉得她不容易。一点没别的意思。”
她一下就红了眼眶。近乎有些歇斯底里:
“不行!同情,怜悯,施舍。都不行!”
她最恨他这点。就像楚修岩说的,这个男人对跟了自己的女人永远都是愧疚心疼。
这种心疼就像跟刺一样扎在她心上。又细又深。拔都拔不掉。
孙显新看她真的快哭出来了。一下便揽过女人的肩搂紧了她。
没在一起的时候还会气得弄哭她。真在一起居然会不舍得了。
他声音完全沉下去,只将她的脑袋摁在自己胸膛,静了许久才道:
“不行那就不行。你说什么都行。”
她被他搂得喘不过气,只闷声道:
“说说而已!到时候又急急忙忙贴过去了!你就根贱骨头!”
孙显新抬眸,看她的眼睛泪光盈盈,可嘴巴却彪悍得要命。显然是缓过来。他的唇下意识地印上她的额,扯了扯嘴角问:
“发个誓?”
她摇头。骂完了觉得心理好受些。什么发誓对她来说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却低头亲着她的颊,细细密密的吻落下,等她平静了些,他便认真道:
“婉庭空,我答应了你就不会再去碰。”
她又静了一阵,半天才回他话:
“说得总比唱得好听!看你表现。再被发现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不跟他再争了。可能就像尔嫣宁说的。两个人在一起,总会吵会闹,可也总要有台阶下。一直和他杠那里,谁都不会好过。
生活永远不是王子和公主永远甜蜜幸福的童话。那些你侬我侬的情爱或者复杂揪心的伤痛最终都会融进柴米油盐酱醋茶。
她也是累了。挣脱了他的怀抱。将地上的包捡起来收拾了下。他却忽得抬了她的下巴,冷着声音:
“我讲完该轮到你。给我说清楚,今天跟他做什么了!?”
她摇头,显然不想多说:
“没什么。喝了几杯。”
说着便换拖鞋往楼梯上走。走到一半便被他从后头腾腾腾的几步追上,揽了她的背,横着抱起来,哑着声音:
“不说没关系。去我身下好好讲。”
“.....”
三
入了冬,婉家的老太在清早上洗手间的时候跌了一跤。家里只有一个阿姨,等她发现的时候老太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这下把婉庭空急坏了。
她搬出来近一年了。每周固定回去一次。老太太极少搭理她。很多时候都是她在书房,而婉庭空坐在沙发。等老太太吃过饭睡下了。孙显新便来接她回去。
这次摔得不轻,右脚绑了石膏被结结实实的固定着。
婉庭空从早到晚地在医院待着。可老太太还是不言不语。
孙显新只不声不响的陪着。碰上去拍片子,请的护工没什么力气将老太抬上轮椅,孙显新就过去将老太太横着抱起放上轮椅。老太太原先不愿意。僵着脸硬坐在床上、可不愿意也没法子,自己根本没什么力气。只任着他们搬来搬去。
年头的时候她便退下了。原先的下属听闻消息都赶过来探探。要孙显新在便会起身招待。老太太也不介绍。有人问起这是哪位?她便回说是远方亲戚的儿子。
碰上婉庭空不能来,便是孙显新陪老太。他话也不多。一待就是一整天。
老太太脾气硬,要吃要喝要上厕所了,只跟护工讲。
护工照顾吃喝,上洗手间只能搀着老头。孙显新看老太太艰难的下床,便走过去,认真道:
“你这脚不能下地。”
老太太不理他,他也不介意。只揽过老太,小心翼翼的往厕所去。 第二天竟给她带了跟拐杖过来。教她拄着拐杖往前迈。
在医院住了近半个月,孙显新想将老太接回自己家方便照应。老太死活不愿意。只婉庭空隔三差五的回去。偶尔还会住几天。
那日他在厂里,刚收拾了东西准备下班。老太竟来了电话:
“在哪里?”
命令又威严的声音。索性他也习惯了。
“厂里。”
“那丫头呢?怎么打电话不接?”
他拿起椅背上的大衣,边回边往外走:
“今天跟朋友约了看电影.”
那头静了几秒。又道:
“你呢?”
他关了办公室的门。随口回:
“回家。”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孙显新都以为那头断了线。却忽然响起那端肃严起敬的声音:
“那你过来吃饭。”
“.....”
婉庭空是和尔嫣宁从电影院出来才看到他发来的和奶奶吃饭的消息。
当时头皮一麻。
宵夜都顾不得吃了,拦了车便往家赶。
他已经回来了。一贯闲散的坐客厅沙发里,换了深蓝色的睡袍整个人看起来更呹气黝黑。
她坐到他身侧,只问:
“找你去做什么了?”
他换了电视频道。瞧她一眼,表情有些冷:
“还能是什么?不就那些陈词烂掉,让我尽快跟你散。”
她的表情整个僵下来。又听他问:
“怎么办?”
他俩是私自去领了证的。他一直说要办酒办酒。可她一直不同意。不等奶奶点头。她就不想办这个婚礼。孙显新只说她蠢。证都敢跟他扯了。婚礼还怕什么。可婉庭空就想等奶奶的一个答应。
现下看来是全然没戏了。
她的手指敲着沙发,抬眸子看那个男人,又忽得将脑袋低下。最后站起来。声音闷闷的。显然心情跌落到了谷底。说话的口气也虚弱无力:
“什么怎么办。之前怎么办,现在还怎么办。”
他侧了身子。依旧面无表情:
“不散?”
婉庭空看他一眼,一点都没了和他斗嘴的心思。转身就想往楼梯去。
刚走半步就被他从后头一把揽了过去。婉庭空大半个身子便坐于男人腿间。她挣扎着起来。显然没有要跟男人缠闹的意思。
孙显新却摁着她。将她整个圈在跟前。只在女人耳边低语:
“婉庭空,那么喜欢我?老太发话了都不肯跟我散?”
她声音沉得很,口气明显不悦:
“你少不要脸。我是湿手沾了干面粉。甩都甩不掉了。”
说着便要站起来,他却紧紧箍着。咬了下她的耳垂。声音哑哑的,却是难掩的温和:
“你不就爱我不要脸?”
婉庭空一根根捏着他的手指,漫无目的地把玩,有了心事对他的话根本充耳未闻。
他又亲亲她的颊,将女人的身子往里抬了抬。捏捏她的丰臀:
“婉庭空,这里该减减了。不然真穿不上你看中的那婚纱。老太讲了,年底就把请柬发出去。你没多少时间了。”
“......”
四
婚后的日子平淡倒也安顺。
那日他在家急着回封客户的邮件,见桌上她的电脑开着,便坐了过去。
她屏幕开了个页面未关。像是购物网站。页面的上半部分有一个巨大的文本框。他回完邮件便随意的看了一眼,她只打了半段话。
“质量挺好的。就是那人说不好看。颜色太浅。算了。当睡衣了。。。
后面还有半段,可能没来得及打出来。
他好奇的点开文本框上头的那个链接。
一条纯色的裙子。
他记得这条裙子。前几天她刚穿了给他看过。
其实不难看,只是那裙子就两根细带子穿插着系在颈间。整个肩膀都露了出来。男人总喜欢别的女人身上的布料越少越好。自己的女人就最好裹得像迪拜贵妇。
所以这种衣服怎么可能让她穿出去。他当然说了难看。最好她压箱底。
他又随手翻。看她购物记录的几十条评论。
“满意。我家那个说挺好看。”
“那人说穿得很蠢。我觉得蛮可爱。”
“我家那个说挺好用.....”
说挺好用的是那把他最近用的自动剃须刀。
他不自觉的笑。
那个,那个。都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个。
他一个个链接点进去看。大多是衣服鞋子或者日用品。乱七八糟的一堆,有些都不记得她有买过。正翻着,她从浴室包着头发进来了。拿了吹风机在梳妆台前慢悠悠的吹。
孙显新唤了她一声,只道:
“过来。”
她坐着一动不动,憋眉道:
“吹头发呢。”
孙显新关了页面。抬眸盯着她:
“前几天那件白裙,再穿我看看。”
她侧头,有些不高兴:
“你不是说不好看么?”
他扯了扯嘴角,又道:
“那天灯光太暗,没看清。再换我看看。”
婉庭空继续吹发,有些爱理不理:
“不要,刚洗完澡呢。”
他站起来,索性拉了衣橱的门自己去翻。找出来了便将衣服塞她手里。扯着嘴角,声音极低:
“穿我看看。”
她依旧不情愿。男人索性将她拉了起来推进洗手间。
等婉庭空重新换上从洗手间出来。他已经关了电脑靠在床头了。
婉庭空站在浴室门口,男人侧侧头,表情认真:
“你走过来,看不清。”
婉庭空转身就要往洗手间去。嘴里嘟囔着:
“都说不好看了。”
孙显新却叫住她:
“过来。”
等婉庭空不耐的挪了步子过去。他一下起身,拉了她倒在床头。然后整个人都压在女人上头。鼻尖凑近了她的肩胛。眸子盯着她,声音听来低迷暗哑:
“好看。”
她抿抿嘴,根本没当真。这种话一听就是求欢的敷衍。婉庭空太了解了。他要想弄你,让他说什么好听的他都愿意。
男人似乎看穿了她,伸手勾住她颈间的那两根带子,忽然低头咬住她的那片肩头。
婉庭空有些吃痛,皱眉躲开。男人不理,继续俯身轻啃那片白,竟有些欲罢不能。
婉庭空真觉得疼了,便一把将他推开,声音有些急:
“你干什么你!?”
他却忽的抬头,依旧勾着她那两根带子,眸子怪异的迷离,然后就听见他闷闷的声音:
“婉庭空,你叫我什么?”
她口气不太好,也没听明白:
“什么叫什么?”
男人要笑不笑,只拉着手里的两根细绳:
“你是我老婆。该叫我什么?”
她一下就懂了。脸色忽然有些尴尬。
那两个人字她是从来都不叫的。不习惯也不喜欢。有时候真的觉得很奇怪。好像和他非常亲近了。可还是那样孙显新孙显新的叫。有时候又觉得和他好陌生。比如他出差一段时间回来急着和自己缠绵,她竟会排斥又不好意思。像是和不相熟的人睡在一起。
孙显新看身下的女人一脸的别扭,一看就是想说又说不出口。索性拉下她胸前裹的两片东西,声音有些急:
“算了。不叫就不叫吧。能**就行。”
婉庭空一脸尴尬,把衣服重新拉好,伸手扭着他的耳垂,语气闷闷的:
“孙显新,你不要脸。”
他只笑,手却极其的利落往她裙底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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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婉庭空在网上看了个测试,心血来潮地拿了纸笔让他写。最吸引和最受不了另一半的地方。
他觉得无聊,一点兴趣都没有。只管自己看报表。
婉庭空把他那些资料从他手上抽出来。又将纸笔递给她。样子较真的很。
他抬眸看她一眼。接过笔,拿了纸垫在腿上就开始写。
他刷刷刷写得极快。似乎都不用想。
而婉庭空思索了半天才想了一两个。他写完了就直接丢给她。然后又重新拿起那堆纸,
婉庭空实在是好奇,自己没写多少就打开了他的。
歪歪扭扭的字。比狗爬强些。她还是认出来了。看完她就冲他重重扔了个枕头。
吸引的地方写的都是外表上很肤浅的东西。什么发黑,毛软。
可是最受不了的地方,他工工整整的写了四个字。
老不下蛋。
婉庭空气急,咬牙道:
“孙显新,你有病!”
他抬了头,似乎一点不生气。只站起来拿过她趴在书桌写的那张纸。然后眯眼看看。
她只写了两个。话少。大方。
男人抬头翘着嘴角:
“怎么没有**大时长?”
她脸色完全沉下去了,抢过他手里的那张纸转身就走。
可男人却不依不饶:
“怎么躲了?上次还说我的家伙弄得你死去活来。”
她这次气得手都抖了:
“我才没,是你自己说的!你能不能要点脸皮!?”
是了。最受不了他的那点。
该写,不要脸皮。
他老是问些极下作的问题,喜欢跟别的男人比。诸如此类她从不回答。
直到有次完事,他搂着她问:
“婉庭空,问你哪根**更让你快活,怎么老不回?”
她背过他,一贯的不说话。男人却忽得袭上来。下头那跟东西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她。声音充满挑衅:
“该不是就我一根,所以不知道吧。”
她不自觉提高了音量,颊却红的一塌糊涂:
“你烦不烦。要你管。”
男人看她那副恨不得钻进地洞的样子。口气竟愈发坚定:
“下雪那夜我就觉得奇怪,进去怎么能这么紧,跟处的似的。”
“......”
她不说话了。只伸出指甲死死抠进他的颊。他一点都不生气,竟没脸没皮的笑起来。末了。竟极低的说了句:
“婉庭空,快点给老子下蛋。”
五
就在他说她不下蛋二个月之后。婉庭空便迎来了好消息。
他命令她尽快把工作辞了待家休息。奶奶让她回娘家安胎。楚家自然也是高兴坏了。
可随即便面临了一个大问题。
周末她就觉得他不对劲。按平常他该带着自己回楚家吃饭的。
可惜那日却没有。他只待家里看片子。还跟她说前三个月最好别乱跑乱动。楚家先不去了。
她还笑他大惊小怪的。倒也就跟着他在家待了一天。隔天他去了厂里,她继续在家。
没想楚老爷竟会亲自登门。
他是一个人来的,没带旁人。
老爷子近来身子健朗了不少。可去年大病了一场,体力到底大不如前了。
婉庭空扶着他坐进客厅的沙发,又让阿姨泡了杯茶。只道:
“怎么就一个人来了。有事打电话就好了。我过来也可以啊。”
老爷子却笑。眉角发梢早已斑白却依旧透着难掩的威严:
“你可舍不得我曾孙大老远跑来跑去。”
婉庭空抿嘴笑笑,才二个多月,哪会有什么变化,可还是下意识地摸摸肚子。
“鼻子眼睛都不知道在哪儿呢。哪儿那么快能跑啊。”
老爷子摇头:
“日子可是不眨眼的。你刚生出来那会儿。”
老爷子用两只手比出几公分的距离。认真道:
“那么小。就这么小。一个劲儿地哭。我抱怀里都怕给你搂没气了。”
婉庭空听了止不住的笑。然后就听到老爷子轻声叹气的声音:
“谁想到现在自己都要当妈了。真的一眨眼,跟过电影似的。”
婉庭空将茶杯递过去。
老爷子抿了一小口。伸手摸了自己衬衣的上口袋,掏出一张叠得齐整的纸来:
“我请人取了几个名。男孩,女孩都有。你帮着看看。”
婉庭空接过去,一打开。一下就明白老爷子亲自过来的目的了。也总算知道孙显新不去楚家的原因了。因为那张纸上,稀稀松松列的几个名字。
好听是好听却都是姓楚的。
老爷子见婉庭空盯着那张纸并不说话,便缓缓开了口:
“楚家的第一个孙子,总希望他跟我更亲些。”
婉庭空已经可以想到孙显新冷然拒绝的样子了。禁不住皱起眉头:
“我明白,可他......”
没说完,老爷子便接了话:
“他太倔,有些事只要死脑筋,十头牛都拉不回。所以我想.....”
“......”
“我想你劝劝她,说不定他能听你几句。”
婉庭空听着,并不答话。
“我现在这副身子,还能有多少日子?到头了就想听听孩子能叫我声太爷。”
末了,又加了一句:
“我们楚家的孩子。”
婉庭空打断道:
“胡说什么呢。日子多得是。以后还能看着我们的孩子围着你跑。”
老爷子笑笑,却忽然摇摇头。脸上的孤独落寞却一下刺痛她的眸。
孙显新回来的时候,老爷子已经走了。
婉庭空没告诉他爷爷有来过,让阿姨也别说。
等吃过了饭,她说想出去走走。孙显新便牵了她去楼下的花园逛。聊的气氛还算不错。他说这段时间尽量不出差了。实在没办法要去就把她送回娘家住几天。
婉庭空点着头,有些心不在焉。看他扯着嘴角在说以后把家里南面最靠里的那件屋子做孩子的玩具房。
她跟着笑笑,忽然伸了手戳戳他的胳臂,口气尽量轻松:
“那你想过孩子叫什么没有?”
他抓回她那只手握于掌心,竟回得极快:
“孙然。”
很女孩的名字。
说来也怪。人家都是想儿子想疯了。可他正巧相反。对女儿喜欢得不得了。
顺口说起来也是以后我女儿要如何如何。婉庭空倒是儿子女儿都不介意。现在听他连女儿名字都想好了。不禁有些想笑。
“你怎么肯定是女儿啊?万一是儿子呢?”
“那再生一个。不行再生。总能把我女儿生出去。”
她使力拧了下男人的胳臂,有些愤然:
“你当生孩子是种菜?想种就种了?”
看他只牵着自己笑,也不反驳。看起来心情不错。婉庭空便试探性的问:
“我也想了一个”
孙显新挑挑眉,显然是等着她继续。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叫楚悦宁。”
也是女孩的名字,不过是她随口说的,就想试探试探他。果然他一下就不笑了。攒着她的手也略略
松开。声音倒算平静:
“怎么?让你做和事老来了?”
婉庭空嘴角僵下来了,只解释道:
“才不是,我就随便想了说你听听。”
他却冷笑:
“爹姓孙,娘姓婉,你让孩子姓楚?笑不死人。”
她认真起来:
“怎么笑人了?你本来也应该姓楚。”
男人的声音愈发冷然:
“那是本来。现在是我女儿。不可能跟他们姓。”
婉庭空有些气,一下甩了他的手:
“孙显新,爷爷怎么待你,你自己心理最清楚。做人要讲点良心。”
老头子怎么对他,连她这个外人都觉得已经不叫仁至义尽了,都可以说是宠得没边了。去年老头子执意改了遗嘱。遗嘱里头楚家山上的产业给了孙显新,两家占了大头的厂给了楚修言,孙显新分得最小的一家。铺子房产股票两人对半。后来听奶奶说,楚家那边和老爷子闹得很不开心。说他脑子糊涂了给那个外头人这么多,看这个孙显新能给他什么好报。
婉庭空的思绪飘着,只听他不咸不淡的继续:
“我现在不是在尽孝了?你不介意,那你生两个,第二个跟他们姓。”
这话听着实在刺耳。她皱起眉:
“什么他们他们。你和他们是一家人。”
他的脸完全沉下来了。明明扯着嘴角,可一点都不像笑:
“一家人?现在知道是一家人了?我那未见面的爹把我扔在穷乡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是一家人?那畜生从小过少爷日子,我和我妈下雨还去外头卖菜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是一家人?我被那些村里痞子骂尽野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是一家人?就因为现在老头子对我好了,我就应该痛哭流涕感恩戴德?”
他见她低着眸子不说话,怕她吓到,便放缓了语气:
“老头子待我不薄,我当然知道。该尽的孝我一样不会少。孩子这事没得商量。第二个跟他们都算客气的。”
她知道他是有怨气的。只是没想到这种怨气会那样入骨。
她想起前段时间陪他去过一家孤儿院。他放了一辆面包车的东西带过去。孩子见他去都高兴得不行。显然是很熟了。有个很小的女孩一见他就扯着他衣角。也不说话。直到他将她一把抱起来,漾着笑问她:“想没想我?恩?”
小孩子一开始没反应,眼神呆呆的,小胳膊环着他的颈。
孙显新搂着她上下晃晃。又亲亲她的颊。小东西一下就笑出来了。他也跟着笑,倒是有了种温柔的错觉。
回去路上,婉庭空问起那孩子。他说那女孩是在医院的厕所里被发现的。刚生出来两天的样子。医院等了几天。就把她送来了。
婉庭空有些好奇:
“怎么看她都不说话”
“会说,说得少。”
她点头,又去戳他:
“那你要多给她讲故事。开发语言。”
他不回应,自顾自继续:
“我小时候也话少,有一次村里有个孩子买了个玩具,好多孩子围上去,我觉得稀奇。也凑上去。其中有个高个子,是村长儿子吧。见我过去一个石头就扔过来了。叫着野种野种,不准看。我气不过一脚就蹬过去了。”
“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爹告状到家里,又被我妈打了呗,习惯了。我娘打人用那种细藤条,疼的你说不出话。不过我又不出声又不解释,我娘就更气。”
“......”
他说的时候口气极为轻松,深陷在回忆里偶尔还抿嘴笑笑。可她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心头刺刺的疼。不知是难过还是别的什么。
孙显新见身侧的女人眼神有些飘,也不知在想什么,便沉默着继续向前。她站在原地。看着他迈了几步。也跟着跨了一步,忽然就伸出胳膊从后头将他环住了。
孙显新的身子一怔,明显是愣住了。
她环得有些松,竟说不出的紧张。刚别扭的想放下,双手别被他死死缠在胸前。
他被她从后抱着,声音闷闷地从胸腔里发出来:
“呵呵,还不承认爱我?我才讲了这些,就心疼了?”
婉庭空一楞,咬牙道:
“谁心疼了。少自作多情。”
他不说话了。只这么抱着。婉庭空贴着他的背,声音有些低:
“那我们的孩子......”
“姓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