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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秦都咸阳的大街小巷干净得出奇,如果连在街上倒草木灰都要被剁手,估计再没有人敢随便乱倒垃了,那时的秦王朝的律例就是这么明文规定的。
欣然陪着父亲坐着马车,从卫国野王来到了咸阳,进了咸阳城,就被咸阳的恢宏磅礴的气势震慑。
卫国的野王城跟偌大的咸阳相比,真的只能算是小门小户。即使欣然到过赵国首都邯郸,可是邯郸在气派和巍峨方面跟咸阳也不能同日而语。
咸阳城,就像当今的秦国一样,巍巍凛凛,盛气逼人。
青砖铺就的宽阔的大道,纵横笔直,一路绵延,看不见尽头。秦楼酒肆,店铺云集,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欣然掀开马车的门帘,贪婪地看着秩序井然的咸阳城大街小巷,一路上街衢热闹,人来人往。各地的商人汇集咸阳,六国的士人蜂拥到秦国,盘踞在秦国。
“爹,我们打算在咸阳呆多久?”欣然从窗外收回目光,神态依然兴致盎然,她问父亲,言语流露出,希望在秦国可以多盘旋些时日的渴望。
“看情况吧!” 父亲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一路上父亲都心事重重,欣然问起来的时候,父亲总是拍拍她的肩膀,慈爱地说:“父亲生意上遇到一些麻烦,不过没事,事情总会解决的。”
欣然相信父亲,在她心里父亲是一座足以膜拜的山。
“爹,我们来到咸阳就是为了解决这事吗?”欣然睁大眼睛问道。
“嗯!”父亲含糊其辞地点头称是。
马车穿过西市,白泽对女儿嘱咐道:“欣然,我们白家在骊山僻处有一个别苑,你和家臣,先到那里驻足,爹到咸阳有些事情先处理一下,到时再去找你。”
“爹,我可以去咸阳城逛逛,等您一起回骊山别苑?”欣然看着父亲,眼神满是依恋。
“爹的事,办起来可能比较麻烦,什么时候办成,爹心里还没个准信,你先回别苑,这连日来,长途奔袭,你一定累了,你先回去好好歇歇,改日爹再陪你好好逛逛咸阳城,行吗?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连大街小巷,一个胡同都不落下,好不好?”白泽怕自己太郑重其事,让欣然感到沉重,因此面带微笑地比划着说道。
“好!”欣然果然点头雀跃道。
爹跳下马车,又回头嘱咐了些话,吩咐随从好生照顾好小姐,自己带几个家臣隐没在街市的繁华中。
欣然坐在马车上,掀着的帘子,探头往外瞧热闹。马车慢悠悠地往骊山别苑走,后面跟着十几名骑着马的随从。
一辆黑色半敞篷的马车,与她擦肩而过,欣然味道一股浓郁而香甜的松香味。寻香望去,依稀看见一个人的侧脸,有点似曾相识,正纳闷,待仔细瞧,马车已经走远。
【二】
远嫁到魏国的若然,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到达了魏国都城大梁,履行完一整套繁琐的结婚礼仪,她被送入了洞房。
新婚初夜,作为新嫁娘的若然既紧张又憧憬那美妙,动情的缠绵。
她在洞房里,隔着红绸,看着烛台上的兰烛摇晃,想象着与夫君,共剪西窗烛的浪漫和温馨。
她巴巴地等待,每一次门外响起脚步声,那声音仿佛碾过她的心房,她没来由的心跳,燥热,她娇羞无比,内心却充斥着被拥抱和占有的渴望。
可是,她终究失望了。
那一晚,夜很深,很深了!
下人们都打起了瞌睡,她还在睁大眼睛等待她的新郎,直到黎明曙光初现,魏公子才被一伙人抬进了洞房,他喝醉了,满身酒气,不省人事。
若然在煎熬中度过了她的新婚第一夜。
她和衣而卧,刚觉得眯了一会儿眼,醒来的时候,魏公子早已不见身影。
此后一连大半个月,将近二十个日日夜夜,她再没有跟魏公子照过面。
今夜,满天的星辰格外璀璨,闪烁,像夜的眼睛般充满惆怅。
若然一个人坐得太久了,久得仿佛已经桑海苍田。
侍候的宫女,小心翼翼地说:“夫人,已经是子夜时分了,您是不是”
未等侍女把话说完,若然凛冽的目光扫了她一眼,她识趣地把话噎住了。
烛火燃得噼里啪啦地响,若然猛地站了起来,口气冷硬地命令道:“去,派人给魏公子传话,就说我找她。”
“夫人,已经——子时了!”宫人们哗啦啦地跪下,小心翼翼地说。
“什么子时了,公子府夜夜笙箫,到处都飘荡着丝竹管弦的声音。你不要告诉我,你们主子已经休息了,我要见他。”
“夫人!”宫女们面露难色地说,吞吞吐吐地说:“其实,和夫人大婚后,这半月来公子一直不在府中。”
“你们胡说!”若然不相信。她自己取下玉钩上的大氅披上,几个大步跨出寝宫大门。
宫女慌忙地跟上,跪下请示道:“夫人,您这是要去哪里。”
“带我去见你们家公子!”若然转身坚定地说。
“这!”侍女们面面相觑,没有人应承。
“没有人告诉我是吧,别怪我白若然撒泼,今夜我倒是要当面问问魏公子,他这是什么意思,与其把人平白晾着,不如给一纸休书来得痛快!”
若然豁出去了,她压抑了太久了,像火山喷发一样,已经难以遏制,与其这样坐冷板凳,被人背后说三道四,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找魏无忌要个说法,白若然天生就不是愿意委屈至死不敢哼的人。
“夫人,奴才不敢胡说,公子真的不在府中!”几个宫女诚恳地说。
“公子哪里去?”若然逼问道。
“这小的们也不知道。”
【三】
第二天晌午,秦王突然心血来潮想去甘泉宫走走。
秦王九岁从邯郸回到咸阳,他一直和母后赵姬住在甘泉宫,整整四年,直到他登基为秦王,他才搬到了蕲年宫。
四年,一千多个日夜,甘泉宫的生活,留给他只有挥之不去的阴影和梦魇。他从未有过再踏足甘泉宫的念头,但是因为昨晚深夜,母后突然将虎符,秘密送到蕲年宫,他猛然有去甘泉宫走一遭的强烈*,以他的敏锐,他嗅觉到甘泉宫的不同寻常。
太后和吕不韦有私情,秦王心里跟明镜似的。近来,太后明目张胆地封了一个叫嫪毐的人为长信侯。在秦国,自从商鞅变法取消爵位世袭后,除了王室成员,功勋卓著的人,哪有一个在宫里当差的太监被随意封侯封地,而且,据说,这位甘泉宫的一个小小太监,竟然在咸阳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甚至有人传闻嫪毐是他堂堂大秦国君的假父,简直荒唐!
秦王气愤至极!
秦王来到甘泉宫,身边就带着王戊一人,甘泉宫禁卫森严,丝毫不亚于蕲年宫。在秦王未亲政之前,太后是咸阳宫的实际主宰,她和吕不韦一内一外,把控秦国的朝局,秦国的老贵族,因此恨得牙痒痒。
这是个午休的时候,
秦王知道母后赵姬从来没有午休的习惯,她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女人。
他记得小的时候,每到晌午,母后喜欢在后花园的虬枝苍松下,倚靠在躺椅上,摇着团扇,享受片刻难得的清净,这个时候她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她。
秦王突然想这时候来看看,母后是不是还是她记忆中的母后。
甘泉宫富丽堂皇,香木作栋橼,楠木为梁柱,门扉上镂雕花纹。后花园很大,松柏古树,奇葩异草,点缀其中,中间一弯池塘,半塘荷花,让肃然的深宫,竟有了一种有了江南水乡的柔媚。
秦王悄无声息地来到后花园,沿路碰见许多服侍太后的侍者和宫女,秦王示意他们噤声。他在远处看到了母亲的背影,心里窜起一股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了。
他缓步来到太后身后,真皮的靴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希望给母后一个诧异。
秦王没有想到,太后不是在悠闲地摇着团扇,她竟然全神贯注地在绣一个小孩的肚兜,脸上流露的,是一脸的慈爱!
赵姬感到异样,转身看到赫然立在身后的秦王,下意识地行为,竟是想藏起来手中的东西,可是跟前没有可以隐藏的地方,再说秦王已经看见了,藏也没有意义了。
太后慌张的神色一闪而过,她站了起来,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高出她一个头了,讪笑道:“政儿,今天怎么想起到甘泉宫来了?”
秦王没有吭声,他细长的眼睛依旧盯着赵姬手中的肚兜,脸上像冷凝了的铁块。
太后嗫嚅地说:“不过是女人家的伙计,不想晌午的时候打瞌睡,弄个针线活做做,打发时间而已。”
“母后既然精力不济,应该适时休息才是。”秦王毫无表情地说。
“没事,母后身体好着呢!”赵姬伸手拍了拍粘在衣衫上的线头,理了理头发,她乌云般的长发盘成大发髻,依然保持着纹丝不乱,“政儿,你坐!难得你想起,来看看母后,我们母子坐下来聊聊!”太后指着跟前的一张席子,说道。
秦王愣了一下,没有接腔,但还是在赵姬跟前坐下了。
“你最近的课业学得怎么样?”赵姬问道。
“仲父让门客编写了《吕氏春秋》,正让孩儿研习呢?”
“政儿,那可是你仲父为你以后治国理政专门编撰的,融合了百家的智慧和理念,你读了以后觉得怎么样?”
“杂!”秦王就短短地一个字。
秦王回到蕲年宫,对着大殿的墙壁,站了很久很久,心仿佛掉进了冰窟窿,冷得打颤,他在大袖里攥着拳头,指甲嵌进了肉里,他都感觉不到疼。
最后他对王戊命令道:“秘密监控甘泉宫,有任何异样,即刻向寡人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