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爽儿低着头,对刘氏的话只听着并不回答。
及至众人拜罢了,摆上宴席的时候,大伙一致拥着逍遥侯在上首,樊离笑笑,“今天过来的都是来拜寿的,寿星最大。”
让人搀扶刘氏在首位坐了,自己挨着爽儿坐在刘氏边上,倒真像普通百姓的家宴一般。
其余人也按位次坐了,刘氏两个女儿,大女爽儿坐在旁边,二女雪儿原应坐在另一边,但雪儿娇声道,“我要挨着姐姐。”
爽儿见妹妹今日穿着团花的锦绣裙衫,鹅蛋脸上薄施粉黛,比前两天看着还要娇艳动人,心里也是喜欢。这三天她住在诰命府,和雪儿同吃同睡,形影不离,似乎要将之前失去的那些年都补回来一般,格外亲厚,是以听妹妹这样说,爽儿宠溺的对她笑笑,“过来吧。”
下人要扶女子去刘氏和爽儿中间时,她却摇摇头,“让姐姐挨着娘,我要坐姐姐另一边。”
刘氏嗔怪道,“这孩子太不懂事了——你坐过去让你姐夫如何坐?”
雪儿樱唇微嘟起来,十分委屈的样子,樊离已站起身,“无妨,让妹妹坐这,再添把椅子就是了。”
爽儿垂着头,默许了下人将妹妹扶到自己和樊离之间坐下,她本就不愿挨着那人,如今由妹妹隔开,正好两全齐美。
席间,雪儿叽叽咯咯笑个不停,像只欢快的小麻雀。每上一道菜,爽儿和樊离都会帮她夹到碗里,雪儿眼睛看不见,樊离有时会低头轻轻提醒她菜的位置,扶着她的手握到勺子。雪儿眼睛笑得弯起来,不时将闪着神彩的脸庞转过去冲着男人,一声声“姐夫”叫个不停。
刘氏轻轻挨近大女儿,“你妹妹是侯爷着人找回来,又亲自护送回为娘身边的,那一路上多亏他照顾着,你看你妹妹和他多亲近,倒真是难为侯爷了。”
爽儿的唇角轻轻动了下,像是在笑的样子,只是那双眼睛冷冷淡淡没什么情绪。
寿宴后,待众人都散了,樊离也站起来,“时候不早本侯要回去了。”一双眼睛看向刘氏身旁的女子。
爽儿装没看见,把头转向一边,刘氏已在催促她,“女儿,你在为娘这里已待了些日子,也该随侯爷回去了。”
爽儿不答腔,她以为自己的态度表现的很明显,那人不至于脸皮厚到还好意思要求她回去。偏樊离咳了下,“也好,咱们先回去,有事可以随时再过来。”
爽儿扭头一双美目怒视着男人,樊离已走到她面前,伸手拉住了她,那手攥得很紧,意思很明显了,一定要带她离开;一面倾过身子帮她整理套上的外衫,将唇挨着她耳朵,“别让你娘看出来。”
爽儿觉得这人就是假公济私,但一时她又找不到理由拒绝,因怕刘氏担心,这样的喜庆日子添了不痛快,只得面色僵硬的由着樊离领着,向母亲告了别,两人回了侯府。
到了侯府她便和那人分开了,回到后宅看到一些变化觉得有些吃惊。
爽儿看到自己之前住的西院已被格外装饰了一番,院墙和别的院子打通,整个格局宽阔了不少,房里陈设都比之前华丽的多。
石榴等人早在屋里等着,看到爽儿进来笑吟吟的迎上去。爽儿有些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侯爷已将那三位夫人另行安置,三夫人和五夫人送回娘家,侯爷许她们嫁人,目今只二夫人还在,说什么不愿离开侯府,侯爷将她的院子单独隔开,把原来三夫人和五夫人住的院子腾空了,打通出来和咱们的连在一起,如今这后宅就只您住着,待您和侯爷奉诣正式行了婚礼,侯爷也会搬过来呢……”
石榴以为自己说的已经非常清楚,但面前的女子听完后脸上却是一片茫然神色。她漆黑的眼睛像是没什么焦点,看着骤然变得宽敞的院子,半天没有说话,最后垂下眼睫,沉默的进了屋子。
至晚间时,爽儿沐浴过正在床上盹着,樊离已进来了。
爽儿在他一进来时就看到了,只是不愿理他,此时微闭着眼假寐。樊离到他床前站了会儿,偏身坐上来,手才要挨过去,爽儿已睁开眼,身子也向里躲,戒备地瞪着他。
樊离苦笑了一下,“我是要帮你盖好被子。”
“妾身冷暖自知,不用侯爷费心。”
男人对这句话不以为意,或是装作不以为意,在最大限度内把身子接近女子,“但你我已被皇上指婚了,名份上已是夫妻,我多关心你一下也没什么不妥。”
爽儿挑眉看他,“侯爷,妾身感激您为妾身娘家做的一切,日后会想法子回报,但不包括以身相许。妾身知您已遣散了几位夫人,何妨将妾身也一并遣散了,大家都清静。”
樊离的面容藏在背光的阴影里,显得有些落寞,“我知道你还在怨我,之前做的那些事是我不对,我以后会加倍对你好,你骂我打我都可以,但要离开我却不允。”
“侯爷又是要以势压人!”
“……随你怎么说,我再也不要你离开我。”
“无耻!”
樊离又叹了一声,“四四,如果当日我不告诉你我是萧义山,是不是你就不会这样生气?”
爽儿杏眼瞪圆,冷笑一声,“你是不是萧义山于我来说都无所谓,在我心里你就是一个我不愿见到的人!”
樊离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既然这样,你还当我是逍遥侯好了。”
我宁肯你说我是无耻禽兽,日夜痛恨我,也不愿你对我视若路人。
爽儿没想到樊离说出这样的话,恨恨看了樊离一眼,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她一直小心戒备着,不知那人还有什么花样,结果樊离在她身后又躺了一会儿,便起身走了。
随后的日子,白天里爽儿在自己院中不出去,见不到不想见的人;只是晚上樊离必会过来,爽儿不耐烦理他,他就自己坐在她床边说话,有时多些有时少些,全是这一天所做的事情,爽儿觉得都要被烦死了,却又拿这没脸没皮的人没有办法。
一晃又过去十几天,天气渐渐更暖了,这天因天光晴好,石榴非说老在房里于身心无益,硬拉了爽儿出来散心。
爽儿两个在花园里走着,看到春光正好,园子里的花花草草一派繁荣景象,想到去年这时自己还是程府庶女,不知自己命运如何,只一年不到竟发生这许多事,心里也是感慨。
正走着,迎面也走来几个人。爽儿一眼看出为首的那个是谁,挑了下眉,便站住了。
来人正是金氏。
当日逍遥侯遣散姬妾,她心有不甘,毕竟在侯府当人上人,过了多年好日子,若是回了娘家,纵然逍遥侯给她一笔丰厚的补偿,她也不愿;她心里痛恨爽儿,又盼着有朝一日逍遥侯仍能对她回心转意,因此坚决留了下来。
只是她虽留下来了,逍遥侯却再不踏足她的院子,她虽锦衣玉食却也觉得面上无光,总觉得下人们在背地里议论她,因此心里对那个突然摇身一变成了逍遥侯正妻的女人更为痛恨。
看今天天气晴好,她带了丫环出来派遣寂寞,不想在这花园里竟遇到了。以金氏素日跋扈的性子,她遇到不喜的人是必定要上去作践一番的,只是如今爽儿已是侯府正妻,她只是区区二房,以尊卑来说矮着一层,爽儿站在那里不动,她便只能迎上去请安。
金氏走上前见礼毕了,看爽儿面色莹白似美玉,身着的锦裳是京城里最时新的面料与款式,虽神色间淡淡的,自有一股贵气,不由心里又羡又嫉,想着她刚进侯府时不过是个下人,给她掌灯值夜供她驱使,短短数月已是扶摇直上,成为人上人,连她都要让她三分,也不知这女人有什么狐媚手段,竟令逍遥侯迷恋她到这种程度!又想到自己之前和她的恩怨,且不说她和孔管家的把柄在她手里,便是她滑胎的事细论起来也全是她所致,若有朝一日她翻起这后帐,对逍遥侯说了,那她还不死无葬身之地了!
金氏心里想着,面上却不露分毫,装作对爽儿十分恭谨的样子。爽儿早知金氏为人,也不欲和她多说话,淡淡应了几句就和石榴走了。
金氏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已有了计较:这女人天生狐媚,将逍遥侯迷得七昏八素,半个月后就是两人大婚的正日子;若不尽早除去,怕是自己一辈子都要被她压着了。
微眯了眯眼睛,向侯府库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她刚才的气色,虽然脸色莹白,却是难掩病态,这样暖的天气还穿着冬天里的厚氅,这不足之症定是落下了。那么,她每天的药还吃不吃呢?
……
爽儿将那碗药汁喝完,期间有几次苦得喝不下都被石榴硬劝着继续下去了,“夫人,也就半个月就是您和侯爷大婚的日子,您这身子自上次就一直没调理好,中间又离了京城那么一阵子断了药,大夫都说,要是再不吃药莫说子嗣,怕是以后都要多病多灾的。您和谁置气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药还是吃了吧……”
爽儿说不过她,勉强把那药都喝了,微有些喘,“哪儿那么容易就死了,你们也太小心了。”这药还是之前那大夫开的方子,她诈死离开时断了一阵,如今又续上了。以前吃过那么多,没见什么效果;如今回侯府里吃了这一阵子,她不觉身上轻省,竟倒觉得身子愈发怕冷,近来心里还闷得厉害,像是有什么要吐又吐不出来的样子。
她疑惑是不是节气更替,自己身子受不住,但之前并没有这样的症状。爽儿也没将这个对石榴说,怕她将这个告诉樊离,又让他有理由兴师动众的来照顾她。于是每日的药仍旧吃着,只是呆在房里的时间越来越多,天气渐暖也觉得没力气出去了。
这晚爽儿吃了药,觉得头晕,心口闷得尤其厉害,便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她意识迷糊,连屋里进了人都不知道,直到床榻一沉,才睁开眼,果然是樊离又来了。
爽儿微动了下眉,便要向里躲,樊离已握住她的手,仔细打量她的神色。按说时节变暖,她体内的寒气应是越来越少才是,怎么近一阵看她倒觉得脸色没以前好了?
“半月后就是咱们的婚事,我列了个单子,你看看还有谁是要请的,到时候一并请来。”
爽儿最不愿提的就是这件事,看樊离从身后拿出张纸递过来,不耐的摇头,“我不会和你成亲的,你别……”
突觉喉头一紧,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