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爽儿看着樊离,半天不说话。
好像她是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许久,她撑着樊离的肩膀站起来,“刚才房主说有块腊肉要给咱们,我去拿……”
樊离拉住她的手,“我去,你待着吧。”
起身出去了。
晚饭时,樊离将蒸得烂熟的腊肉盛到爽儿碗里。
两人自在这里住下,饭都是樊离来做,爽儿原以为他只会煮粥,但这一阵子吃他烧的菜,居然似模似样,味道也很可口。
爽儿对着面前香气四溢的腊肉,却似没有胃口,拿筷子慢慢拨动着,眼睫一直垂着,饭菜的热气蒸腾起来,那张脸就像是隐藏在雾气里,让人看不清表情。
到最后,只吃了几口白饭,就放下了。
樊离抬了下眉,又盛了碗粥递过去,爽儿摇摇头,“不想吃。”
恹恹的回到床前阖眼躺下。
樊离见她这样,也没勉强,就着她的碗把剩下的饭菜吃了,收了碗筷后走到床前,侧身躺了上去。
爽儿的身子往里动了动,樊离贴过去伸手揽着她的腰,沉默了一会儿道,“我那些话都是真的。等回了京里,我就禀明皇上迎娶你,你要是不喜欢侯府,我就另建所宅子,把你娘也接过去,你们娘俩能天天见着,不用你再惦记——这样好不好?”
好不好?
这已是他今天第三次这样问她。
娶你好不好?
酿酒给我喝好不好?
在一起……
好不好?
爽儿的手慢慢抓紧身下的床单,又慢慢松开,终是什么也没说。
樊离盯着女子紧闭的眼睫,知她并没有睡着,却也没再问她,只是收拢了手掌,将那双冰凉的手紧紧握在手心……
……
房主老太太笑容满面,从男人手里接过钱。
“太客气了,你们过来帮了我老婆子不少忙,这院里也有热乎气了;自家羊产的奶我也喝不完,便给了小娘子,算是给自己女儿了,还用什么钱……”
“不给钱,我娘子会骂我。”
樊离笑了笑,把钱塞进老妇人手里,接过那些羊奶,进了伙房。
端着温好的羊奶回屋时,爽儿正坐在窗前,拿丝线打着络子。
樊离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将羊奶送到她唇边。
爽儿很自然的倚在樊离怀里,由着他喂,一点一点把那些奶喝了,中间她停下来喘气,樊离就端着碗等着,也不催,只一直盯着她泛起红晕的面庞瞧。
爽儿眼睫颤了颤,轻轻垂下去。
这段日子,两人便是这样相处。
话越来越少,有时一天也说不来几句,彼此间的碰撞反倒比之前少得多;樊离看了爽儿眼神就知她意思,不用她说就给做了,爽儿却也不再要什么,樊离给什么她就接着,有精神了就用丝线打几条络子,让樊离拿到外面去换钱。
把碗放到桌上,樊离正拿手巾擦拭爽儿唇角,外面突然响起砸门声。
樊离的动作停下来。
侧耳听着,外面人喊马嘶的声音,似乎来了军队,房主老太太开门出去的声音,“军爷,你们这是……”
有个男人的声音沉声道,“可见过这个人?”
周围安静了下来,过了会儿响起老太太迟疑的声音,“这画像看着……像是我家的房客……”
房里的两人都是一惊。
樊离看向爽儿,女子的脸已白了。
这村子地处边疆,时常会有两国的兵马过往,但多是经过而已,并不进村扰民。听外面这声音,是军队来了。只是,本国的队伍在那次战役中几乎全军覆没,大部的人隔得远,不可能这么快找过来,那眼下来的只可能是……
樊离眯了眯眼,轻轻握下爽儿的手,“别怕。”
站起身,从床角取出一个小包塞到她怀里,沉着声,“你快从后门走,先到邻居家避避,千万别出来……”
爽儿似是被吓呆了,大睁着眼睛看着他,一动不动。
樊离动了下眉,微微握了下她冰凉的手,柔声说,“我不会有事的,你快走……”
脚步声已向这边来了,樊离深深看了爽儿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房门开了又关上。
爽儿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听着外面的喧嚣。
她知道要摆脱那个人,现在是最后的机会,再不跑就是死路一条;她的手抱紧了那个小包,里面装的是这段日子来的积蓄,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人的体温。
她木然的坐在那里,脑子里很乱,又似什么也没想;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步都迈不动。
盔甲和兵器碰撞的声音。
樊离已被那些人围住了。
有个男人的声音朗声道,“侯爷,属下来晚了,请侯爷恕罪……”
……
马车晃晃悠悠,随着队伍缓慢行进。
车身四周裹着厚厚的毛毡,将车子围得一丝缝隙也没有,里面的人似是极其怕冷,有人看到中途休息时亲兵将新换好的手炉送进去。
车内,温暖如春。
女子身上覆着主帅的大氅,睡得正沉,她的眼睫微微阖着,鼻尖上有细小的汗珠。
车子停了下来。
樊离一掀车帘进来了,看着沉睡中的女子,眼神变得柔和。
矮身坐过去,把女子的身子轻轻抱起,让她趴在自己腿上。
爽儿一直没醒,只是微微蹙了下眉,怕冷似的把身子向樊离怀里又缩了缩。
那天出现在村里的不是敌军,而是本国大部的先锋。
京畿将军柳乘风率众牵住了敌军的主力,从战俘口中问出了他们的下落,一路派兵查找,终于先于敌军找到了他们。战事已近尾声,这是要班师回去了。
樊离轻轻抚着爽儿的发丝,看着她原本已养得红润些的脸色因为近日行军辛苦,又有些苍白,眼神变得幽暗。
那天,他也以为是敌军。
他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又是两世为人,早将生死看淡,便是敌军来了无非是血战到死,没什么可惧的。
但是在转身出去的一刹那,他竟然会觉得害怕。
怕她一个人在边疆活不下去,怕她被那些敌军侮辱。
按惯例,随军的女人在敌军进犯时都会被杀死,以防受辱。 然而他下不了手。
把积蓄给她,就是让她跑,有多远跑多远,如果他能逃出去,就再去找她。
结果再进屋时,却发现她仍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连姿势都还是他走时的样子,抱着那包裹僵硬的坐着,眼神又绝望又无助……
樊离的心里被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填满,在他是萧义山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感觉——有点酸,有点疼,还隐约的有点甜。
他不由自主的把抚摸她发丝的动作放得更轻,手指穿过去,任那青丝牵牵绊绊,柔韧又纠缠的将他缠住……
……
暮色四合。
爽儿被樊离用毯子裹着从车里抱进驻扎的军帐,她抬头打量四周的情形。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自己的人找到了,算起来离开京城也有段日子,走时还见树上枯黄的叶子,眼下已是隆冬了。
回去就能见到她娘了,也不必这么担惊受怕,应该高兴才是,但是她心里却是隐隐的不安。
帐帘被人掀开,爽儿听到脚步声以为是樊离,转过了身。
看清来人面孔时愣住了。
张二牛虽然换了装扮,但容貌没有变,他看了看身后没人跟进来,几步走到爽儿面前,“小人之前听说您遇到不测,真是急坏了,幸好老天有眼您没事……那事已办妥了,皇上龙颜大怒,只要他一到京城,就会严办……”
……
樊离将一个桔子捂在手里,待热了之后才剥去皮,掰了一瓣送到爽儿唇边。
爽儿整个晚上都没精打彩的。
她一直垂着头,心不在焉的,晚饭也没怎么吃,桔子送到唇边她竟似没发现,待樊离又往前送了送,微温的桔瓣碰了她的唇,她才颤了□子,抬起头来。
烛火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樊离抬了下眉,“怎么了?”
握住她的手,又伸手探向她额头,“不舒服?”
爽儿任由樊离把她检查了一遍,微微摇了摇头,“有点累。”
樊离仔细打量她,确实没什么精神,那双眼睛空落落的,好像比在车上时还疲惫的样子。
他眼里有了些怜惜的神色,伸手揽过她,“这几天赶路急了些,明天到京城就好了,你回府好生歇着。”
怀里的身子僵了一下,爽儿抬起头来,“明天就回去了?”
“对,刚接着通报,朝中有要务,皇上急着见我,本来还有两日才到,如今只能加紧行程的赶回去了。”
爽儿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樊离,脸色比纸还白。
樊离的眉皱起来,“这么难受?”
打横抱起她来放回床上,拉过被子盖好,“我让大夫过来看看。”
衣袖被拉住了。
樊离回头,爽儿黑得不见底的眼睛直直看着他,“妾身想和您说会儿话。”
平日里都是樊离说话爽儿听着,她少有这么主动的时候。樊离看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心里忽然动了一下,他脱掉外衣,侧身躺在床上,把爽儿搂在怀里。
“今儿这是怎么了,要见着你娘了心里高兴?”
爽儿没说话,只是静静躺着,由着樊离摩挲着她的秀发。
半响,她幽幽的,“侯爷,妾身不想回去了。”
抚着她发丝的手停住了。
樊离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有些不解,“不回去?”
爽儿没有抬头,盯着樊离微微起伏的胸膛,慢慢道,“妾身喜欢这边疆,觉得这里民风淳朴,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事,妾身想留在这儿,不要再回京城。”
樊离的眉抬了下,“你不想你娘了?”
爽儿的手指动了下,“我娘……等以后我再去看。”
樊离面上微有疑惑,他仔细打量爽儿,她的脸大半埋进他怀里,只露出微微抿紧的唇角,苍白的没有血色。
樊离的眼里闪过一丝怜惜,“好,你若不嫌边疆苦寒,本侯陪你一起留在这里便是——只是明天我要先回朝面圣,向皇上给你讨个封号,等回了边疆我们再成亲。”
怀里的身子又颤了一下,樊离以为她冷,把爽儿搂的更紧。
“这一路你也没少担惊受怕,以后好好养着身子,来年天暖了把你娘也接过去,要是气候合宜,一年里有大半时间是可以团聚的……”
爽儿的手紧紧抓着樊离的衣襟,眼中全是纠结之色,慢慢抬起头来,“侯爷……”
那一声很轻,微微颤着,不胜娇怯,樊离听了心里不觉一荡。
他看着怀中女子,眸色黯了下来,伸手拉下床帐,倾身覆住了她。
“成亲后你就是我娘子,要叫我夫君,”低低笑了下,“……叫哥哥也成。”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消失在两人贴合的唇间。
樊离轻柔的脱下爽儿的衣裳,细细吻着她。爽儿的长睫轻颤着,闭着眼睛,异常柔顺,对于樊离的索取没有一丝抗拒,仿佛便是想要他得到更大的欢愉。
这样乖巧柔媚的爽儿是樊离从未见过的,因而更加令他疯狂。他吻着她,要着她,怎样都不够,却又在自己享受快乐的同时顾念到她,于是动作温柔下来,搂着她让她紧紧贴合了他的身体他的频率,让她终于发出浅浅的低吟,和他一起享受灭顶的欢愉……
爽儿的眼睛慢慢睁开,深深看着身上的男人,似是要把他的样子刻进自己眼里一般……
……
作者有话要说:山雨欲来。
大家猜猜下章会是什么。
别说女主狠,出来混总得还……